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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方长来说,体验摆摊生涯的话,这个小吃摊十分合适。
毕竟比起之前两种模式,如今的小吃摊周转率高许多,也不用提前准备什么东西,可以每天都过来,也能接触到足够多的买家。
除了食客,偶尔还会有旁边的街坊过来攀谈。方长表现的就像真个从城外村镇过来,到城里卖吃食为生的人一样,应对妥帖。于是时间长了后,周围都知道街角处有人在卖煎饼,味道挺不错,而方长也有了回头客。
每日方长都回到崖上过夜,待早上从崖上到城里卖煎饼。
到了宁河府城里后,他去买鸡蛋和油条,虽然理论上,他可以自己炸油条,也可以自己养鸡取蛋,不过那样太过费事。虽然这样买材料的话会赚的少些,但方长更注重体验,不注重利润。
某天,方长注意到,有个年轻人站在不远处,盯着自己的小摊看。
他没有扭头去看,因为以他的五感,能清晰地知道对方的神情和样子,知道对方有些羞涩和踟蹰,又带着几分坚毅,也知道这是他连续第三天站在那里,盯着自己手上做煎饼的动作。
起初,方长还以为他想吃煎饼,但是囊中羞涩。
然后灵觉中感知的更多细节马上告诉他,真相并不是这样。
虽然对方衣衫较为褴褛,但身躯挺得直,口中无唾,而且视线紧紧盯着的是自己的铲子,而不是铲子前面的煎饼。看来对方另有目的,而不是单纯的因为想吃吃不到煎饼,来这里望梅止渴。
于是方长没有再理会,依旧在做煎饼售卖。
来这里的人很多,方长放在一旁的钱匣子也很快被装满,他特意抽出了点儿时间,用一根长绳,将里面的铜钱按百千数好并穿成串。这样串起来的钱,才更方便携带和使用。
毕竟,不管新朝还是旧朝,都使用铜钱作为基本货币,而且铜钱只是上面的字有所区别,含铜量完全一致,如此方能被百姓认可。而此时金银只是铜币的补充,散碎不成体系,更没有统一的形制和含量,所以只是作为贵金属商品,类似珠宝,较少少作为货币使用。
又过了几天,方长见那个年轻人还站在不远处看,于是在收摊时候,好奇地朝少年招了招手:
“过来。”
年轻人脸色顿时多变起来,他踟蹰了下,还是迈步走到方长近前:“请问有什么事?”
听到年轻人如此说,方长失声笑道:“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我见你在这里看了不少日子了,不知道是为了甚么事?”
这话让年轻人顿时紧张起来。
少年神情恍惚了下,他不知道自己特意选了个对方背后的角落,如何还会被发觉,不过他倒也敢作敢当,咬咬牙说道:“来此处偷师,是在下的不对。”于是年轻人埋藏在心里许多天的愧疚,便一起涌上来,而后便准备下拜赔罪。
方长立刻一扶,年轻人便再也拜不下去。
无论如何用力,都丝毫不动,这让年轻人无奈只能放弃下拜的打算。之前年轻人不是没想过偷师被抓的情形,但亲历此骤变,他心中迷茫且混沌,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只能木然地站在方长面前,毫无鲜活气息。
看着对方这幅任杀任剐的样子,方长连连摇头,他语气诚恳和蔼地问道:“你是怎么想到来学这个的?这门手艺学会了,也只能像这样摆个小摊,以后也没什么太大前途。”
眼前年轻人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身材倒是比较高大,他手指关节粗糙,像是经常干重活的样子。
“能摆个小摊,已经很好了。”年轻人摇摇头说道,他明显不是很同意方长的说法,由于被苦主当场抓包,对于方长的问题,他也打定主意实话实说有问必答:“我住在城里,家里穷,也没有田地,只能扛活维持家里生计。”
“最近几天都没什么活计,我便被管事放了几天假,自然也没有工钱。偶然间看到阁下这小摊,让我感觉很是羡慕,只要出来就能有收成,不用看管事脸色,也不用累死累活,实在是优渥太多。”
方长点点头,这样说来,倒也没错,万事就怕比对。
他接着问年轻人道:“是否上过学?”
年轻人摇摇头:“只读过两年义塾,识得百十字,也会算平常钱款。如今年龄大了,家里压力也大,早已经熄了在这上面的进取心气。”
方长继续追问道:“那你为何选择学做煎饼,而不是别的呢?这中间可有什么缘故?”说着,他指了指周围,这个十字街口的行人众多,尚算繁华,各个摊位也人来人往。
年轻人实话实说道:
“……这里的人最多,生意最好,而且看起来最考验手艺。”
对于这两个理由,方长也很赞同,看来对方的眼光还可以:“那么对将来,你原本有什么想法?从这里学会了做煎饼之后,你准备要怎么做?”
少年见方长没有发怒,也没将自己揍一顿,有些困惑。
不过他还是老实地回答道:
“这摊上的各种用具,看起来很精巧,置办起来也不算便宜。我原本计划,干活的同时,慢慢或攒或自制,弄上这么一套,而后去个离这里远的地方,经营起来。”
“若是成了,自然让人欢喜,无论是盖房子娶媳妇,还是奉养父母都不再是难事儿;若是不成,那便将用具卖掉,重新来城里扛活。”
方长运起目力,简单观察了下这个年轻人。
对方倒不是作奸犯科者,偷师这事儿是否为罪,对自己来说倒也不算大事儿。
他对年轻人笑道:
“行吧,既然你偏偏找上了我,也是合该你有缘。既然你喜欢这门手艺,就教你好了——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楞了一下,继而大喜,然后便满脸纠结。
他又要拜下,不过依然被方长托住,只好咬着牙强忍诱惑道:“多谢手下留情,多谢阁下不追究我偷师之罪,但此事罪过在我,实在是无脸来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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