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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段虎的安静不同,萧镇山一扬白须,朗声高喝道:“祖公一生纵横四海,荡妖伏魔,掀棺撬板,捞尽阴财,何等威风何等霸气,即便天意让祖公生死于此,又何足惧哉?”
“来来来,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今儿个祖公要血战八方,掳着一群小妖小怪轰轰烈烈的去阎王爷那里报道!”
高昂的气势鼓舞了心灰意冷的段虎,看着老迈苍须的师父,一股敬佩之意油然而生。
不错,生亦何欢死亦何惧?爷们胆色,岂能被一群魑魅魍魉震慑怯懦?
“师父,弟子愿陪你携手并进、血浴杀场!”
“好!这才是我萧镇山的徒弟。”
“虎子,扬我九锡虎贲之名的机会来了,是非功败全在此役,为师问你,你后不后悔?”
“师父,弟子绝不后悔!”
“你怕不怕?”
“爷们一个,永不言怕!”
“敢不敢战?”
段虎微微一笑,朗声而道:“英魂在九锡,烈胆照虎贲,男儿披战甲,豪情盖苍穹!”
“弟子段虎,誓死言战!”
萧镇山笑着点点头,然而那双渐渐浑浊的眼睛里却带出了一丝异样的目光。
吼,吼,吼......
八方四野尸吼声动,似乎是在迎合着师徒二人的豪情壮志,又或是二人的慷慨激情惹怒了尸群,当第一具巫僵冲杀过来之际,紧随其后,尸群如潮水一般涌动而来。
“虎子,这些巫僵的目标是双极丁甲雷火阵,为的是冲破大阵救出老怪,给我把下辈子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灭僵!”萧镇山大声喊道。
“知道了,师父!”
段虎凌然而道,豁出一切不要命的把玄力灌注到了法阵中,只是......
俺的秃头黑师父,说话能不这么晦气吗?
啥叫下辈子?还吃奶呢,虎爷这辈子都还没过够,轮不到下辈子的奶!
师徒二人加持大阵,奋力抵抗着冲杀而来的群尸,一时间尸动如潮,浪涌翻腾,阵光烁天,罡气激荡。
尸吼声,撞击声,喊杀声,声声高亢。
血光,火光,阵光,阵阵赤灼。
黑压压的尸群不断撞击着阵壁,离着近的,被法阵释放出的雷火烧成飞灰,离得远的,往前用力挤搡着。
就这样,尸群倒下一批又冲上来一批,前赴后继,大有一副舍身忘死、不怕牺牲的无畏气概。
也就小半盏茶的工夫,随着一声轰响,阵壁被冲撞出了一个缺口,霎时间,无数巫僵从缺口处涌了进去,好似洪流泄闸一般,几下就把缺口完全撕裂而开。
伴随着阵壁一阵抖动,忽地阵光一暗,整个阵壁溃散于空。
阵壁被破,等同于法阵被攻陷,失去了阵壁的双极丁甲雷火阵,顷刻间赤芒暴涨、阵力宣泄,升腾的烈焰夹杂着万钧雷霆,肆虐、席卷着所到之处的一切。
不过瞬间,成百的巫僵便葬身在了肆虐的雷火之中,焦臭的气味充斥空中,恶腐的味道令人直欲作呕。
眼看大阵就要毁去,可怕的阵力仿若脱缰的野马,随时都会发生暴走毁灭的迹象,萧镇山双目一肃,口中喊道。
“虎子,别呆着,赶紧撤!”
“可是师父,现在撤阵为时已晚,不如让弟子在这顶着,你先退走!”段虎大喊道。
“放你姥姥烟熏屁,你是师父还是我是师父?听我的命令,撤!这里为师顶着就成!”
萧镇山大暴粗口,若非腾不出手脚来,老头非一大脚丫子踢飞这个不听话的徒弟。
“不,我不走,师父你快走!”段虎倔强的吼道。
萧镇山急得老牙紧咬,眼看大阵就要自爆,无奈之际,萧镇山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段虎,随后身形猛的一窜,一记铁山靠,肩头狠狠撞在了段虎的身上。
这一招势沉力猛,最主要是段虎根本没想到师父会突然向他出手。
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撞得倒飞了出去。
“不,师父......”
段虎含着泪水,撕心裂肺的喊着,就在这时......
轰隆隆......
双极丁甲雷火阵射出一道灼光,巨大的炸响带着无与伦比的气浪喷涌而
来,不及站稳身体的段虎就感到胸口一阵窒息,旋即便被宣泄而来的气浪一股脑地掀向空中。
......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当段虎虚弱的睁开双眼,第一个反应就是想要寻找萧镇山的下落。
“师父......”
嘶哑的呼声刚一出口,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从胸口涌来。
“哇......”
滚烫的鲜血脱口而出,顷刻间,段虎的精神萎靡了下去。
“该死,真该死,我怎么就这么不争气......”
低低地骂声中,泪水不知不觉湿润了眼眶。
“哭个球!现在不是淌猫尿的时候。”段虎咬着牙支撑着坐了起来,摸出一颗疗伤药吞服下去。
好在虽然受伤不轻,但勉强还能运行玄力,艰难的运行了一个小周天后,段虎再次睁开了双眼。
略微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伤势不轻,靠着药力暂时压制了下去,至于其他方面,不论体力、精力还是玄力......
都强差人意。
可以这么说,现在的状态连平时十分之一的水平都发挥不出来,原因很简单,除了内伤和过度乏累之外,关键还在于那两口龙涎精血。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段虎从地上慢慢的站了起来,抬头远眺,寻找着萧镇山的下落。
视野中,浓厚的硝烟依然弥漫着,混杂着沙尘灰土,仿若一层灰色的纱幔,笼罩在了萧瑟破败的巫葬台上。
空气中充斥着腐烂焦臭的气味,偶有低低地吼声从远处传来,打破了这里的死寂,给人一种不安和诡谲的心情。
段虎蹒跚着脚步,一瘸一拐的朝着记忆中的方向前行着。
以往轻便的步伐,此时尤为沉重,双腿就像灌了铅一样举步维艰。
一边喘着粗重的气息,一边尽可能透过漫天的尘土寻找着萧镇山的踪迹。
不多时,段虎停住了脚步,在他前方有着一处巨大的石坑,漆黑的坑底就像被墨汁染过一样,四外碎石成堆,裂纹密布,正是此前师徒二人施法布阵的位置。
看着满目疮
痍的萧瑟之景,段虎慌张的四外查看着,可入目之物除了一片狼藉,别说萧镇山的影子,就连巫祖血僵也不见了踪迹。
莫非......
段虎心里猛的一突,他不敢接着往下去想,万一真要是被他猜中的话,他将何以面对自己,面对那位师恩如父的恩师?
“师父,师父......”
这一刻,段虎再也控制不住悲痛的心情,扯开嗓门大声的呼唤着。
然而回应他的,就只有阴戾的风声以及昏暗的四野......
“不,师父他一定还活着,就算翻遍整个巫葬台,我也要找到他!”
段虎不甘的用双手刨动着地上的碎石,任凭锋利的石砾划破十根手指。
片刻后,十指殷红,血丝缕缕,段虎面无表情,从始而终就一个动作,只是......
越往下挖,他的心越凉,越往深处刨,眼眶中的泪水越湿润。
忽然,不远处闪过一道细小的光芒,光线很暗淡,但是对于昏暗的环境来说,却异常清晰。
段虎一愣,随即顺着那道微弱的光芒看去......
“这,难道是师父的那对昊天大蛋?”
看着被埋在土灰下微微闪烁着的金属光泽,段虎激动莫名,当即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冲将过去。
果不其然,当刨开地上的土渣,昊天大蛋静躺在内,尽管表面上沾染着土灰,但依旧无法遮掩原本真实的面目。
昊天大蛋找到了,但是萧镇山又在何处呢?
段虎站在原地四处张望着,不多时,便在一处土堆的下方,发现了一颗满脸是土的秃脑袋。
不错,正是个秃子,秃得那叫一个光亮,跟皮球似的,圆润光滑。
“师父,师父!”
段虎激动地又喊又叫着,仿若走散的孩童找到了自己的父母,满脸挂着喜悦兴奋的神色。
临近一看,喜悦的心情渐渐被不安和担忧所代替。
土堆下方,萧镇山除了脑袋还露着,整个人都被埋在了里面,蜡白的脸上双眼禁闭,气若悬丝,口鼻间沾染着斑斑血迹,伤势十
分严重。
段虎双手刨动着泥土,不多时,总算把萧镇山从土堆里拉了出来,随后扶着靠在自己的怀里,又是掐人中又是揉心口,来回几下,萧镇山总算缓缓睁开了眼睛。
“师父,你怎么样了?”段虎关切的问道。
似乎还未完全清醒过来,萧镇山浑浊的双眼游离般飘忽不定,半晌后这才轻微的说了一声。
“压死祖公了,娘的,祖公要喝酒。”
段虎长出一口气,悬着心微微落下了一些。
“师父,你负伤不轻,不能喝酒,先吃药,等伤好了以后在喝酒。”
段虎哄小孩似的哄道,接着拿出药丸递到了嘴边,谁知萧镇山倔强的把嘴闭紧,怎么都不肯服药。
“对不住了,师父。”
段虎心一横,直接撬开萧镇山的嘴,强硬的把药丸塞了进去,却被对方吐了出来,一连几次都是这样,急得段虎抓耳挠腮,一时间无可奈何。
“师父,算我求求你,把药吃了好吗,师父......”
再次把药丸塞入口中,段虎用手捂着萧镇山的嘴不断劝说着。
“噗......”
萧镇山把秃脑袋一晃,张嘴吐出了嘴里的药丸。
看着滚落在地,沾满了土灰的药丸,段虎的心就像被揪着一样难受。
“虎子......”
听着亲切的声音,伤心欲绝的段虎精神一振,“师父,你总算清醒了,弟子现在就喂你吃药。”
萧镇山无力的摇了摇头,浑浊的双眼慈爱的看着段虎,“虎子,为师的伤势自己清楚,这道坎恐怕是迈不过去了,服药也无济于事。”
“不不会的,师父你一定不会有事。”段虎心痛的说道。
“行了,人生不就是这么回事,平淡如水也好,轰轰烈烈也罢,总归要死,这是天道轮回,注定的事,去,把老蚂蚱给为师的那壶魔鬼烈焰拿来,为师要喝酒。”
生死之事,萧镇山看得挺开,可以这么说,自打加入九锡虎贲以后,他就看淡了生死,多年来都是如此,从未变过。
段虎忍着难受的心情,
从萧镇山的腰间摸出了小酒壶,拧开壶盖,喂在了对方的口中。
咕咚,咕咚......
一口气,萧镇山把酒壶里剩下的魔鬼烈焰喝了个干净。
嗝......
一连打了几个酒嗝,老头蜡白的脸色出现了一丝病态的潮红,这一刻精神头似乎也足了不少。
借着酒劲,萧镇山动了动几乎失去知觉的四肢,勉强着活动了一下,把身体调整成了盘坐的姿势。
“哟呵,小黑熊,干啥呢?”转头一看,萧镇山乐了,就见段虎侧着脑袋正无声的抹着泪水。
段虎带着浓浓的哭腔回道:“没干啥,沙子眯眼睛了。”
“呵呵,你小子一直以来都烦人哭,谁哭你跟谁急,现在咋啦?自个儿甩起大鼻涕来了。”
段虎瘪了瘪嘴,“师父为了救弟子才伤成这样子,做弟子的心里难受,哭俩声咋啦?只要师父你没事,弟子就是哭哑了嗓子,哭瞎了双眼,哭一辈子也愿意。”
听了这话,萧镇山眼中的慈爱之意更浓了。
“傻孩子,如果哭能把人哭好了,世上也就没有这么多悲欢离合了,何况为师这口气还没散呢,你哭丧个球,就不怕把为师现在哭没了?”
这回轮到萧镇山像安慰小孩似的劝说着段虎。
段虎把眼泪一抹,“是,弟子不哭了,师父,我们走吧,离开这是非之地,弟子相信,回到九锡虎贲后,掌门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伤势。”
“就那老纸婆?算咯,为师宁愿死在这里也不愿老纸婆出手,况且,我这伤势她也治不好......”
不提掌门芷若兰还好,一提,萧镇山的神色黯淡了些许。
“对了,我们可以去找猫哥,说不定他认识什么江湖异人,可以治好师父的伤势。”段虎毫不放弃的说道。
萧镇山双眼眯缝了起来,“猫崽子?得了,别看那臭小子长得清秀儒雅、文质彬彬,但脾气比他爹他爷爷的还臭还冲,他真要帮忙的话,这回就不该拒绝为师,帮着一起倒了这座大斗......”
“可惜他爷爷的一身能耐,传
谁不好?非要传给这个臭小子,即便当年他爹的本事都不如他,可结果呢?为了当年的那件事,猫崽子记仇不说,把整个九锡虎贲都恨上了,还口出狂言,说什么爷爷在猫堂在,爷爷不在,自此素无瓜葛的屁话......”
“我去他娘的素无瓜葛,他要恨,就应该恨我才是,关师门什么事?要不是他离开猫堂,九锡虎贲会成今天的样子?”
“臭小子,没良心的野猫崽,他忘了当初是在谁的怀里撒尿撇条了?忘了师门对他的养育之恩,忘了大伙对他给予的期待和众望?”
萧镇山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害得段虎又是捶背又是揉心口,生怕萧镇山一口气上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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