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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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省城方向来了两辆黑色轿车，上了风烟渡的大木筏。风烟渡是绵水下游一处宽阔的水域。绵水流经此处，突然像一把扇子一样打开，老远就能听见哗啦哗啦的水声。

水不深，或是枯水期的时候，人们都涉水而过。若还你是先生太太小姐，穿了鞋袜，一种办法是脱了鞋袜涉水；一种办法是往上游再行两公里，那里有一座简易的窄木桥，只能通过一个人；若还这些你都不选择，那风烟渡还有专门的背夫。背人背货过河，都是可以的。

像这种汽车，大型的运货板车等等，就只有上大木筏了。

这天清晨，县政府小广场上，突然多了不少黑衣队。广场路口子上还架了些木马，堆了沙袋，架了机枪。

廖四姐儿买菜打此经过，扫眼全都是黑衣队，知道又发生大事了。如今她已经不会像刚来绵水县城那样，是不大容易被惊吓的了。廖四姐看北关梧桐街那里，从青石场出来的黑衣队还在源源不断往这边来。廖四姐儿尽管心里着急，但她表面却悠闲，提着菜篮往“范师傅草药铺”走。

范草药和老梁在柜台后面交头接耳，商量着什么。看两人凝重的脸色，廖四姐儿想，还真有大事发生？廖四姐儿低声说：“县政府小广场到处都是黑衣队，还架了机枪。”

老梁说：“知道了，那是因为他们今天要召开三水地区剿匪军情会议。”事实上，在昨天晚上的时候，老梁就得到情报，省剿匪司令部派了一个人过来组织召开三水军情会议。派的是谁，情报还在进一步核实。老梁不知道这个情报意味着什么，因为他这个情报组的唯一任务就是收集王怀忠的情报，以便为猎杀他创造条件。意味着王怀忠会走出戒备森严的青石场？对，大员营集，他王怀忠总得请人吃顿饭吧？绵水大饭店？还是……

廖四姐儿不懂，说：“啥三水地区？”

廖四姐儿的话，打断了老梁的回忆，他没听清楚廖四姐儿说什么。正要问，范草药却抢先回答了廖四姐儿的问题，说：“绵水、丽水、枕水，这三个县合起来简称三水地区。”

啊，原来还可以这样。“那丽水、枕水的坏人头不是都要过来这里开会？”

老梁终于挤出一点笑，说：“所以他们才这么兴师动众。”老梁又提醒廖四姐儿，说：“今天别乱跑。”

在绵水大饭店门口，有黑衣队在检查进出人员和车辆。检查的很仔细，连包包都要打开看。看来这里真有重要聚餐活动。

夏冰在绵水大饭店门前溜达了一阵，发现确实不像是装出来的，就离开了。绕西北街，下绵水河坎，从柳树林子钻了出来。夏冰敲门敲的急，廖四姐打开门后，夏冰倏地钻进屋。廖四姐儿又仔细看了看，发现并无异样，才关了门。

夏冰对老梁和范草药说：“黑衣队检查得很严格，很仔细，绵水大饭店肯定有重要活动。”

老梁说：“范师傅，你咋看？”

范草药说：“既然绵水大饭店是绵水最有名、最好的饭店，王怀忠要请客的话肯定在那里，莫非还找个苍蝇馆子？”

老梁只笑了笑，对范草药的回答不置可否。叫夏冰先到后面去坐坐，等小高回来后再说。因为老梁同志一直怀疑，王怀忠这次就一定会做出一个意外之举吗？一个人十几年形成的习惯，就能随便打破？既然能够随便打破，那他为什么又坚持了十几年呢？老梁同志所说的王怀忠的习惯，就是不轻易在外面吃饭，尤其不会跟很多人一起吃饭这件事。

廖四姐儿心慌，知道今次肯定会有大事情发生，她担心陈排长，就挨夏冰坐下。夏冰知道她的那点小心思，就说：“你担心他，他担心你，这样反而容易出错。我说小姐，你就没事人一样吧，没什么可担心的。”

廖四姐儿却生气了，说：“你才小姐，你们全家都小姐！我有啥可担心的？”

夏冰摇摇头，表示无奈！

小高回来了！

小高带来了“蜜蜂”的最新情报。小高说：“据侦查，柳溪小酒馆还准备了一桌精致大餐，在莲花厅。蜜蜂说，柳溪小酒馆只有四个雅间，分别叫做桃花厅、杏花厅、梅花厅、莲花厅。蜜蜂特别提醒说，只有这个莲花厅是专门用来招待大人物的。平时是很少用的。”

范草药突然明白了些道理，说：“蜜蜂的意思是，王怀忠可能给我们演双簧，他两边开工，那我们可怎么办？”

老梁的心里却终于踏实了，对，这才是王怀忠。他不会去绵水大饭店，他要去柳溪小酒馆。老梁对夏冰说：“赶紧把绵水大饭店那边的人撤回来，把力量都集中到柳溪小酒馆。”老梁拍拍小高的肩膀，说：“再去蜜蜂那里，一旦有情况及时通知我们。”

老梁又把夏冰叫过来，指着桌子上的一张图说：“柳溪小酒馆的内部结构，我们不知道。其实即使知道了，也是打不进去的。那就是一个特务窝子。”

老梁看夏冰着急的样子，他接着说：“但我们还是有机会，且是唯一的机会，就是王怀忠到柳溪小酒馆下车的那时候，大概有一分钟时间。”

夏冰说：“柳溪小酒馆倒不陌生，我也侦查多次。我发现，每一次只要王怀忠去那里，都会有比较强大的外围警戒。我这个组就三把手枪，要想冲进去实在是困难。”夏冰感叹：“要是有挺机枪，或一把狙击枪就好了。”

老梁笑了笑，说：“老罗那边应该有些好东西1

夏冰又说：“大概几点动手？”

老梁就说：“你赶紧去准备吧，他们总得吃饭吧！你说是不是？”

上午十点左右光景，绵水柳树街“悦来客栈”门口，两个人一拖一推，弄来一辆货运板车。板车上装着木箱、木桶、麻袋、还有木柴等等，满满当当的一大车。看货物到了，掌柜的急忙指挥几个伙计搬货。

掌柜的轻声说：“把东西都搬到杂货间里去。”又对另一个伙计说：“去告诉二楼七号的罗先生，就说货到了。”

伙计敲门之后，不一会从二楼七号房里走出三个人，一个是罗树生，另两个面生。罗树生机敏地闪进杂货间，打开木箱一看，是一挺机枪和几颗手榴弹。罗树生抬手看看时间，还好，总算还来得及。

昨天晚上的时候，夏冰来悦来客栈找到罗树生，向他传递了一份情报组刚刚获得的紧急情报。情报说，国民党省剿匪司令部派来一个什么官员，召集了绵水、丽水、枕水三县军政首脑，次日在绵水县政府礼堂召开剿匪军情会议。情报组认为，王怀忠或许会走出青石场，陪省上的要员去绵水大饭店，或柳溪小酒馆吃饭。这是一个搂草打兔子的绝佳机会。

罗树生又惊又喜，终于逮住个机会了。但是，令人忧虑的是现在的特别行动组只有六把手枪，每人五十发子弹。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王怀忠无疑会加强警戒，以特别行动组这样的火力，一旦展开行动，不但完成不了任务，恐怕撤退都撤退不了。罗树生连夜写好详细情况和请求，叫“悦来客栈”掌柜的速派人连夜把情报送进山，并在明日上午十点前弄来火力配置。否则，就来不及了。

凉水井巷子的杂货摊老板冯学海一直焦急地看手表，都十一点过了，杜鹃还没有派人送来情报，会出事吗？正在这时候，一个人抓一把雪豆在手上，问冯学海：“老板，你这花生咋卖？”哎呀，终于来人了0指鹿为马”就说明是自己人、或自己人派来的人。

冯学海说：“先生依你看，这花生咋样？”

那个人说：“你这花生都变红了，还是算了吧1那个人又在雪豆口袋里捣鼓捣鼓，就走了。冯学海这一惊非小，这是预设好的情报交接程序：“指鹿为马”表示是自己人；下面说颜色，表示情报等级。红色为最高级别，表示紧急。黄色为次高级别，表示重要。白色为一般级别，表示供参考。

冯学海在雪豆口袋里果然找到裹成卷烟大小的纸条，回里面房间展开一看，顿时大惊失色。原来杜鹃传来的情报是：一混成旅主力将很快回防绵水，马跪寺营移防羊坊坎，将打造成闪电机动营。关帝庙营移防马跪寺。二黑衣队、混成旅、及驻丽水、枕水的新编第二旅将对牧马山游击队实行联合行动。三本次主持会议之将领为省剿总军情处副处长翁定之，此人是剿总副司令邓喜后的女婿。

情况十万火急，顾不得那么多了。冯学海叫一个伙计看好摊子，他要亲自去“范师傅草药铺”传递情报。小高一直若接若离地跟着他。

冯学海风风火火走来，还是把老梁着实吓一大跳，本能地问：“你怎么来了？”

冯学海摇摇手，说：“就不客气了，十万火急。”冯学海举着手里的情报说：“火速送到游击支队去。另外，今天你们的猎杀行动，不管成不成功，这里都不能待了，赶紧撤回山上。”

冯学海的话，显然吓着大家了。最后还是老梁说：“到底怎么了？”

冯学海说：“简单说，敌人马上要围攻游击队了。”

咹！这怎么可能？难道这就是今天军情会议的内容？

最后冯学海又说：“还有一点，赶快给执行任务的同志们传达，撤退的时候不能走北门。走东门，要快。”冯学海说完，从后门出去，瞬间消失在密林之中。

老梁到底是老情报了，尽管他此时心中翻滚，但还是沉着地布置了任务，他说：“四姐儿，你马上去北城门通知陈排长，叫他赶快带人去东门接应。”廖四姐儿急忙出去了。老梁把情报交给范草药，说：“范师傅，山上你熟，你赶快进山吧1老梁看范草药不放心的样子，就说：“我去通知执行的同志们，你放心吧1

外面天气很好，但老梁却有山雨欲来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