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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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子成一觉醒来时，已是晚上了，他动了下身子，觉得好受多了，头也不疼了，也不冷了，看来烧是暂时退了。

他躺了一阵坐起下床。

床边有一双干鞋，自己的鞋不见了，他只好穿上了那双鞋，鞋还挺合适。

丁林柱来了，他一看高子成已下到地上，笑道：“醒了子成？”

高子成笑了下：“嗯。”

“这会儿不烧了吧？”

“不烧了。”

“哎呀，你中午那阵子真吓人，站都站不稳，已支撑不住了1

“是的。”

“你呀，要再晚出来半天，晚半天你就出不来了，得昏倒在山上，就算我们找到把你弄出来，也不会好这么快了1

“给你们找麻烦了。”

“看你说哪儿去了，走，出去吃饭1

菜已摆小桌上了，一碗青椒，一碗炒鸡蛋，筐里放着烙馍。

高子成望着鸡蛋说：“林柱，你们太客气了，炒鸡蛋干什么？”

这时丁二叔端碗进来了，他接口道：“坐下吃吧，家里也没啥好东西，鸡蛋还不缺，看你瘦的，专门给你炒了些鸡蛋。”

“叔，我……”

丁二叔忙摆了摆手笑道：“别说了孩子，坐下吃吧，就咱爷儿仨，林柱，去再端碗稀饭。”

“好。”

林柱走后高子成过意不去又说：“叔，我真给你们添麻烦了？”

“你这孩子，麻烦什么呀，不算啥，快坐下，给筷子1

高子成只好坐下了。

刚吃过饭，丁大伯领着丁姗，丁超进来了，高子成忙站了起来。

丁大伯笑道：“怎么样子成，好些了吗？”

“好些了。”

“好些就中，刚吃过饭呀？”

“刚吃过，你们吃了吗？”

“也刚吃过，丁姗，帮着把碗端灶房去1

丁二叔忙说：“我收过去吧，叫她在这儿玩吧1

丁姗叫道：“我帮你收过去吧1

她把两个菜碗放到馍筐中端走了。

大伯说：“来来，坐，坐下吧1

高子成把椅子挪了下坐下了。

丁大伯笑道：“下午我已来了，见你正睡觉，就没惊醒你，坐一阵走了。”

“大伯，让你们都操心了。”

“看你说的，我们不操心谁操心？我们就和你的家人一样，得为你操心，再说你对我们，不也好得很吗，是不是？”

高子成笑了下。

“子成，听林柱他们说你病得不轻，我看了你后，真为你担心，头也破了，嘴上满是泡。你这孩子，咋不拿自己当回事儿呢，有病就得早点出来，别在里边硬撑，我们又不是外人，谁都会照顾你的1

高子成点了点头：“是的。”

“一个人千万注意好自己的身体呀？”

“是的。”

丁二叔和丁姗过来了。

丁二叔说：“出门在外，首先得保护好自己，不保护好自己，身体一垮，什么都干不成了。”

“是的。”

外边雨暂时停了。

丁大伯望着外边说：“这场雨几辈子人都很少见，天天不停地下，下的还大，雷都不打一个，下得人吃没没烧没喝的，给老百姓添了多少难呀，唉！

哎，子成，听林柱说你把房子都拆了烧锅了，你这何苦呢，我们几家虽然条件不好，不富余，但有我们吃的，就饿不住你，你怎么不出来呢？”

“我以为雨会停的，谁知下了这么久，后来我也想出来，可到处是水，也没法出来，还有，我也有点儿不想给你们找麻烦就……”

“找什么麻烦呢，你太见外了，别说是你，就是换个别人在我们这里落难，我们也都一样对他好的1

第二天，赵奎从高子成身上取下温度计看了下说：“还烧得不轻呀？药没停吧？”

林柱应道：“刚吃了没多久，多少度？”

“三十九度，来，我给你听一下。”

“对，听一听吧1

赵奎拿出听诊仪听了一阵说：“肺上有炎症，还接着输液吧，今天再加点儿药量。”

“对，加些药量吧，药量小了不行1

就这样，一直输了三天液，第四天赵奎又检查了一下说：“看来感冒是快好了，就是肺上还多少有一点儿炎症，怎么样，明天再输一次吧？”

林柱忙说：“他病的时间长了，再输两天，让他彻底好透吧1

高子成说：“好了，别输了，感冒好了就行，开几天的药吧，吃几天消炎药就行了。”

林柱忙叫道：“不输怎么行，你病得严重，得一次治好它1

赵奎笑了下说：“他要不想输就算了，吃几天药也行，多吃两天药和输液效果一样，炎症得慢慢消，多消几天还好一些呢？”

高子成道：“别输了，我觉得也没事了，躺几天了，我也有些着急，就开几天药吧？”

赵奎说：“今天得输。”

他开始配药。

高子成说：“一会儿算下帐，我把钱给你。”

林柱道：“慌什么呀，你别操钱的心了，给他配药吧，钱好说1

赵奎笑道：“钱等会儿说吧。”

高子成说：“你算一下吧，钱先给你，扎上针后你好走。”

林柱说：“子成，你安心治病吧，我这儿有钱，一会儿我给他1

“不不，哪能叫你给呢，我已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了，够过意不去的了1

丁二叔笑道：“子成，你别管钱了，叫林柱给赵奎。”

“不行二叔，钱一定得我给1

赵奎笑道：“好了，谁给都一样，输水吧，等会儿再说钱1

高子成说：“你还是先算一下这几天的帐吧，连今天的也算上，，钱先给你，一会儿你好走。”

他已掏出了钱。

“这…好吧1赵奎拿出了一个小本儿。

林柱说：“赵奎哥，你别算了，一会儿再说1

“好了，算一下吧，别让兄弟过意不去了1

“好吧，算吧，看看得多少我给你1林柱也把手插入了袋中握着钱。

赵奎看了一下，又想了下说：“这几天的药和水加上今天的水，一共得一百块钱，再开几天的小药也就几块钱，算了，几块钱不说了，算一百块整吧。”

高子成忙抽一百块钱递上：“给1

丁林柱上前扒开他的手说：“干啥，我这儿有1

说完他掏出了一叠钱。

高子成忙抓住他的手说：“不行，怎么能再叫你出钱呢，这些天我已很过意不去了，给赵医生1

赵奎笑道：“好，林柱，听病人的吧，你们也为他忙几天了，也对住他了，就要他的钱吧1

他接过了钱。

“赵奎1林柱叫道。

赵奎笑道：“好了，你们是朋友，谁的都一样，还是要他的吧，别让他过意不去了1

“啧，子成……”

高子成笑了下说：“好了林柱，收起来吧1

“好吧，你真论太真了！

丁二叔也笑道：“这孩子。”

近中午时丁大伯过来了，高子成在屋中坐着。

高子成忙站起来走到门边：“过来了大伯？”

“哎，过来了，水输完了？”

“刚输完。”

丁大伯合上伞进了屋，把破伞放门边后说：“我要不是早过来了，给你杀了只母鸡，他们正在家中炖呢？”

高子成忙叫道：“大伯，杀鸡干什么，我不吃1

“嘿嘿，怎么不吃呀，母鸡补身子，看你的身板，不补一下能行吗？坐下吧，坐会儿上那院去1

“不了大伯，二叔他们昨天还杀了只母鸡呢？你们…我…”

老头摆着手道：“别说了，多吃只鸡好，要不，咱就过去吧？”

高子成摆手道：“不了，我也正想和二叔他们说呢，我现在也没事了，我得回山里去，我怕里边被野猪再毁了1

丁大伯说：“哎呀，现在哪能顾得上那些东西呀，毁了就毁了吧，棚毁了再搭，药毁了再刨，菜毁了再种，病还没好透呢，再淋湿了又严重了，顾命要紧1

丁二叔说：“你那院子挺结实，你又放了几天的鞭炮，估计没事的，野猪十天八天不敢过去，那东西精得很，怕谁用枪打它们1

丁大伯点了下头：“是的，放几天炮就没事了，好了，别再胡思乱想了，走，上俺家去1

丁大伯上前拉高子成。

“大伯，还是别过去了，哪儿都一样1

“不行，一定得过去，你大嫂唠叨几回了，一定让你去住两天，走1

丁二叔说：“子成，这样吧，你兰枝嫂子已说出来了，你就去住两天吧，住两天再过来1

“是呀，走吧1

高子成只好笑道：“好吧。”

二人刚走到院中央，玉秀背着干麦草，秸回来了。

她一见叫道：“大伯，你非让高大哥去你家呀？“

“让子成去几天吧，你嫂子唠叨几天了1

“那你们一个伞行吗，给这个1

大伯笑道：“俺俩一个伞就中，这伞虽破，大得很，快比你这俩了，快上屋去吧1

高子成笑了下：“我去大伯家一下吧，你上屋吧。”

王兰枝正在门口按腿，一看高子成进了院，忙笑道：“来了子成，病好了吗？”

高子成笑了下：“好了。”

丁姗丁超和奶奶忙走到了灶房门口。

丁姗叫道：“叔，你可过来了1

丁大妈也笑道：“过来了子成？”

“过来了。”

丁大伯笑道：“快上屋1

“对，快上屋吧1老太太扬了下手。

进屋后王兰枝冲他道：“坐吧兄弟。”

高子成没坐，他望着王兰枝的腿说：“嫂子，你这腿这样的天气疼吗？”

“嘿嘿，有点儿疼，这老毛病了，阴天下雨都有些疼，坐吧。”

丁大伯已把小椅放到了高子成背后，他也说：“坐吧子成。”

“好。”高子成把小椅向后挪了下坐下了。

王兰枝说：“兄弟，你看这天，已下了二十多天了，你咋不早点出来呀，早出来不也没事了吗？”

高子成笑了下说：“早些时以为雨会停，谁知它一直下开了1

“唉，今年雨水太多了，前边河里的水都快涨到了林柱门前了，都到小半坡了1

“是的，对了嫂子，刚才我见你还在揉腿，行吗？”

“嘿，我这好几年了，太严重了，活动着揉一下也好些，好象比以前强一点儿了，至少腿不麻了。”

高子成点了下头：“多活动一下是好一些，你活动的时间还短，时间长了，就见效了，加上今年雨水又多，一时效果不明显的。”

“也有点儿效果，天天揉揉捏捏，腿不但不麻木了，雨水这么多，也和往年疼的差不多，并不是加重了，这说明你说的真中1

“应该中的，医生也说活动可以治这种病，只要坚持，真有可能也和人家一样不用药也能治好的1

“唉，我这老病了，能见轻一些就行了。”

“子成，你咋跑这院来了，刚才我上东院找你去，才知你来大伯家了1犟筋说着走了进来。

高子成忙站起来笑道：“我也刚和大伯过来。”

“坐下吧1犟筋跑到门口合上了桑

把伞放到门外后他说：“今早上去河里看玉米，在山坡上逮了只野鸡，想去叫你去我那儿，你却来这院了1

王兰枝笑道：“刚才也让你大伯杀了只鸡，想给子成补下身子。”

“杀的母鸡呀，我说进院就闻见股肉香味儿1

“是的。”

“那老母鸡你们吃吧，叫子成去我那儿吃野鸡，野鸡营养更高1

“别让他去了，老母鸡最补身子，不一定比野鸡差。”

“那好，我回去把那野鸡弄过来，今晌午我不走了，也在这儿奏一顿1

“嘿，中呀？”

“好，我去拿野鸡，我已炖个差不多了，端过来和老母鸡一块炖一下吧1

“别了犟筋1高子成忙叫道。

王兰枝笑道：让他去端吧，哎，让你大哥也过来吧，咱一块儿吃1

犟筋叫道：“叫他过来干啥，别理他了1他跑了。

王兰枝说：“犟筋可关心你了，虽然他这几天不常去那院看你，是因为……咋说呢？玉秀呀，开始是说给犟筋的，玉秀相不中他，就转给林柱了，所以犟筋一般不去那院的，如果你一开头在我家，犟筋保准天天来看你几次1

“嘿嘿，还有这事儿呀？”

“可不是嘛，犟筋不好意思去那院就因为这些1

“也不算啥。”

丁大伯笑道：“是不算啥，不过在别人身上不算啥，犟筋不中，啥叫犟筋呢？这家伙平时都不和林柱说话的1

“嘿嘿。”

丁姗过进屋叫道：“妈，俺犟筋叔回家端野鸡去了？”

“嗯。”

“下这么大雨他咋逮的野鸡呀？

“谁知道呀，等会儿问他吧。”

一会儿，犟筋提着冒着热气的桶“叭叭”走过来了。

刚进院丁姗就问道：“二叔，你咋逮的野鸡呀？”

“咋逮的？它飞我伞里了1犟筋走到门口一递桶，“给，倒锅里再一起煮一阵吧1

丁姗接过了看了下说：“还不小呢，哎，你到底咋逮的呀？”

“你先倒锅中回来再和你说1

丁姗跑进灶房，一会儿又跑了回来。

她摸了下头上的水说：“说吧1

犟筋笑道：“我吃了饭后，去西山看玉米，走着走着，听见山坡上有野鸡的叫声，我看下这么大的雨，估计野鸡毛全湿透了，它肯定飞不起来了，就去找，还真找到了两只，它们真和我想的一样飞不起来了！

我就去追，只追大的这只，我伞也扔了，衣服也湿了，摔了好几跤之后，终于追上了这只大的！哎呀，当时可把我累坏了，我坐在雨中歇了好大一阵子呢？”

“真的呀，那另外一只你咋也不逮住它呀？”

“你这死闰女，这一只都快把我累死了，还让追另一只，另一只还会卧那儿等我追呀，它早跑得没影了1

几个人都笑了。

丁姗又笑道：“你咋不领狗呀，早点领着狗也不累了1

“不是忘了嘛，再说这么大雨，谁也不知会遇见野鸡呀？”

下午时，雨慢慢停了，第二天雨也没再下。

玉秀抱着儿子来到了王兰枝家。

王兰枝问：“玉秀，林柱呢，咋没和你一起过来呀？”

玉秀放下儿子说：“灶房漏了，趁天没下他在修灶房。”

高子成忙说：“房子漏了，我去帮一下吧？”

玉秀笑道：“不用过去了，咱叔他俩呢，好修，一块薄膜就行了1

王兰枝也说：“坐下吧子成，不管他们了，好弄1

“我还是去帮一下吧1他要出去。

丁大伯说；“去啥呀，房子漏点雨，俩人还不够呀？坐下1

“坐下吧高大哥，好弄1玉秀笑道。

高子成只好点了下头坐下了。

丁大伯站起说：“趁天不下了，我去地里看一下，子成，你们玩吧。”

“好。”

玉秀说：“大伯，西地你家的都淹死了，不过北地还可以，咱庄数你家北地的好，一棵也没淹死1

“唉，全指望北地二亩了1他出去了。

王兰枝叫道：“爹，拿着伞吧，别让再下了1

“不拿了，我看这天该不下了1他走了。

老头刚走，犟筋“噌噌”低头进院了，抬头一看玉秀在屋中，犹豫了下一还是向院内走来。

高子成看了玉秀一下，忙站起来笑着望着犟筋。

犟筋摆了下手站住了，他冲高子成和兰枝说：“我不进去了，铁锨借我一下，我去地里看一下1

王兰枝说：“铁锨在灶房，自己去拿吧。”

“好1他进了灶房。

出来后他冲高子成说：“子成，有空我再过来1

他走了，没看玉秀一眼。

玉秀看了一眼在里边看书的丁超，问王兰枝：“嫂子，丁姗呢？”

“让她背麦秸去了1

玉秀又转向了丁超：“丁超，咋看历史开了，咋不看语文数学呀？”

丁超说：“我啥都看，我爱看历史，历史上都是故事1

“看历史也行，反正什么都得学1

高子成笑了下：“升初中了吗？”

丁超笑了下：“升了。”

玉秀说：“丁超还可以，在班里占前几名，比他姐强了不少，不过丁姗也行，也都上初中了1

“都考上就好。”

玉秀转向王兰枝：“嫂子，到时候丁超和丁姗会不会分一个班？”

王兰枝道：“那谁知道呀？”

玉秀说：“他们要真分一个班最好，可以互相监督互相照顾，丁姗脑子笨一些，丁超好帮她1

丁超说：“俺姐数学不中，语文虽差不多，作文却不好，胡乱写1

“那你就多帮她嘛1

“我常给她讲数学，有时还能说明白，可作文，再说她也写不好，如果说的多了，不等于我写的了？”

高子成笑道：“作文其实也好写，你得向她讲明白，让她写时要发挥好想象力，先找出或构思出一件或几件事的大概轮廓，然后再细心把他们加工一下，让故事变得详细一些，之后再抒发一下就行了。

作文的关键就是得抓住主题，让写的事和题目有联系，只要写的事和主题紧相联，就可以随心所欲了，作文也就不难了1

玉秀已盯了高子成一阵子了，听着他的话，她有点意外。

没想到高子成会讲出这么高深的话来，看来高子成还有不少学问，她不明白一个有学问又当过兵的人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

高子成无意看了玉秀一下，忙扭开了头，他感到自己刚才失态了，怎么这么多话，急于关心丁超？

玉秀笑道：“丁超，看你高叔说多好，明白不少吧？”

“嘿嘿，子成叔说的和老师说的一样1

丁姗背一包麦秸回来了，她笑道：“你们在屋里说什么呢？”

婶子笑道：“说你呢，叫你操心上学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