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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高子成下兔套回来时,天已黑透了,他顶好院门进到屋里,把斧子扔一边儿掏出火机点亮了蜡烛动手做饭吃。
第二天一早,高子成起床活动了一下身子,进屋拿起匕首向外走去,边走边把匕首掷向前边的树。
所有兔套看了一遍后,一只兔子也没套着。
唉,他叹了口气,握着匕首往回走,走了一阵,忽听得右边一阵响,高子成扭头一看,原来是两只松鼠。高子成瞅准机会,一甩手,匕首掷出,把一只松鼠钉在了树上,另外一只早没了踪迹。
他过去捡起松鼠,松鼠挺肥,比家鼠要大许多,就吃它吧。
天近中午时,高子成的药袋子已快满了,他又向四周看,见前边有一片首乌藤,于是又提起袋子往前走。可是这个地方满是山刺,没走几步,他凌乱的长发被挂住了,他扔掉药锄捂住了头。
高子成蹲身去取头上山刺,刚蹲下,只听“哧啦”一声响,膝盖处的裤腿撕开了一条长口子,旧裤子已糟了。
下午回到家中吃了东西后,高子成找出针线开始缝裤子。
缝过裤子之后,又找出了小剪子小镜子,和小梳子,他把小镜子靠在了烟筒边开始梳头,梳了几遍才把乱发梳好,之后歪着头,斜着眼,歪着身子,开始对着小镜子剪头发。
第二天收获不错,他刚上小路,就发现小路上套了只野兔。高子成忙取下了野兔,顺路向拳菜包上走来,在拳菜包上他又找到了两只肥大的野兔,野兔都已套死,他取下兔子把套子复原后,又看了一下其它铁圈,才高兴地回来了。
马上就两年了,在这里若不是常常能套到野兔,他真不知怎么能活下去,这些小生命给了他力量面对野兽出没的丛林。
几天后,高子成算了算日子,觉得又快交学费了,他点了下头,决定明天出山卖药。
次日,高子成一早换过衣服推着早已捆绑好的车子出发了,他艰难地推着车子来到谷口小潭边时,浑身已累出了汗。
高子成喘着气甩着发酸的右腕,向丁林柱家及庄内看了下,丁林柱家院门紧闭,庄内没有一个人,几只羊在跑着,高子成又甩了下左手,推车子过了河向庄内走去。
高子成回来时,庄内还没碰见一个人,他急急骑过了庄子,一直骑到了小潭前才下了车子。
他的响动惊动了西边山坡上的人,山坡上有座新坟,新坟前玉秀怔怔地坐着,她的儿子戴着孝在另外一个姑娘怀里。
蹲在玉秀身边的小伙子听见响动看了高子成一眼,高子成推着自行车向山里走去。
高子成回到住处,匆匆又装捆好药材,推着出来了。
高子成来到小潭前时,又站住想歇一阵,这里是告别里边坏路的地方,过了河,就是修的好路了。
高子成交换着甩了两下手碗,随意向西北边大山看了下,忽然见那里添了座新坟,坟前地上坐着一个女人,看上去像玉秀。
高子成有点纳闷,这丁湾什么时候死人了?这女的好像刘玉秀,她家谁死了?她的公公婆婆身体挺好呀?
正当高子成纳闷时,忽然女人身子摆了下,斜着向前栽去。
“哎……”高子成一惊,可女人栽倒后并没有再起来。
高子成忙把自行车歪在一边向坟前跑去。
女人正是刘玉秀。
高子成跑到跟前忙蹲下身子把她扶在怀里叫道:“哎,刘玉秀!刘玉秀!”
玉秀双眼紧闭,额角也磕破流出了血。
高子成叫几声见她没反应,搯了一下她的仁中穴,玉秀才微微睁开眼来。高子成一看刘玉秀醒了忙叫道:“你咋了,你坚持住,我先帮你包下头,然后送你回家!”
包过头后,高子成把她抱起来要走。她无力地说:“把我放下,我不回去。”
“你刚才晕过去了,你身体很弱,我把你送回去吧?”
玉秀微微摇了下头说:“放下我,放下我!”
高子成只好轻轻放下了她,扶着她的肩让她坐稳后说:“你不要过于伤心,我不知道是谁不在了,但不管是谁不在,伤心是难免的,不过活着的人还应注意自己的身体,什么事都要想开些。”
玉秀怔怔地坐着,目光呆滞地望着新坟,身子有点儿轻微地摆。
家里丁二叔正在骂自己的小女儿和小儿子。
他叫道:“你们怎么能把她一个人扔在那儿呢?先不说她想不开什么的,就说她的身体吧,自从你们三哥死后,她几乎没尝过一口饭,没沾过一滴水,她已晕过去两次了,如果她再晕过去怎么办?身边没人磕着了怎么办?你们真把我气死!”
小儿子林峰说:“是嫂子非让我们回来的,她说她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小女儿林玉说:“是的,我说和小文留下陪她,她非让走,她说她想得开,没事的。”
“糊涂!她说没事你们就放心了?她连一点力气都没有,万一摔伤了怎么办?你快去看看!”
儿子叫道:“叫我二姐在家吧,我去看看!”
大女儿林翠站起来说:“我去吧。”
妹妹忙站起来说:“还是我去吧,给小文!”说完跑了出去。
丁林玉走到坡下时,见一个男人抱着嫂子急步走过来,一怔,忙跑上前叫道:“我嫂子怎么了?”
高子成看了下玉秀说:“她晕倒了。”
“嫂子!嫂子!刘玉秀!刘玉秀!”丁林玉忙抓住玉秀叫道。
高子成说:“还是先把她送回去吧,她身体很弱,刚才我已叫醒过她,坐了一会儿她又晕倒了,得回去给她调理一下。”
“好,谢谢你,来,给我吧!”丁林玉要接过玉秀。
高子成说:“还是我抱吧,你抱不动。”
丁林玉想了下说:“好,大哥,那谢谢你了。”
“快走吧!”
刚走过了大伯家前,丁大伯就跑了出来:“林玉,玉秀咋了?”
丁林玉没有回头叫道:“我嫂子又晕过去了!”
“咋又晕过去了!”丁大伯跟后边跑。
到了院门前时玉秀睁开了眼,她极力动了下叫道:“放我下来!”声音很弱。
丁林玉一看嫂子醒来了,哭道:“你醒了嫂子?你咋又晕过去了?”
刚进院门,屋里的人都跑了出来,丁林峰叫道:“这……咋了!”
“咱嫂子刚才又晕过去了!”
“又……来来,我接着,谢谢你!”丁林峰忙上前去接玉秀。
“快抱床上去!”父母叫道。
“玉秀!”
“小心!”高子成把玉秀递给了小伙子。
高子成很纳闷,丁家的人都在,父母没少一个,是谁死了?
小伙子把玉秀抱进屋后,人都跟进去了,丁二叔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他冲高子成说:“多亏你了孩子!”
“没事儿。叔,这是咋回事呀?谁……”
“唉!”丁二叔低下了头,伤心了一阵子说,“林柱出事了!”
“林……”
高子成一震,丁二叔所谓的出事,很明显是死了,但怎么可能呢?
丁林柱高大健壮,一个月前还和他见过面,当时自己练投刀子时还被他看见,他还开玩笑说学飞刀,现在…可从刘玉秀的悲伤程度来看,所谓的丁林柱出事肯定是他死了,他的儿子头上戴的孝也可以说明。
高子成震惊了一阵子看了下丁二叔说:“叔,这,到底咋回事呀?”
“唉!咋说呢?这孩子……真是该着!”他停住了。
这时老伴和大女儿从屋里出来了,他让开让她们去了灶房。
丁二叔说:“唉,不是前些时修路了嘛,路修好后,他和丁庆非要请村里几个干部喝酒,喝酒就渴酒吧,这个东西不争气,还非要骑人家的摩托,结果出事了,你说……唉!
自己又没摩托,也没本事买摩托,学骑什么摩托呀?骑还不会还喝了酒骑,几个人不让他骑他非要骑!唉,这骑得好,小命也骑没了,还让人家几个人愧他一辈子!”
“……”高子成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他想了一下说:“叔,没想到林柱会……真是意外,前一阵子我们还见过,啧,发生几天了?”
“七八天了。”
“叔,既然意外发生了,也不能太过于伤心,林柱他的孩子还小,你和婶子也上了年纪了,你们也得为自己和林柱的孩子想一想,别让自己的身体伤坏了,也要多劝一下俺那个弟妹,她的身体虚弱的很。”
“唉,不伤心,不生气,伤心有什么用呢?我们都想开了,就是儿媳妇她有点儿过分伤心,自从林柱死后,一直没吃过东西,晕过去几次了,我们也天天劝她,就是劝不进去,天天她就像傻了疯了一样,也不哭、不叫,只会傻坐,还天天非要去林柱坟前傻坐,真让人揪心,她要再这样下去,这人……”
丁二叔泪流了出来,扭过了头。
“二叔,你别难过,林柱这么年轻就不在了,这是一个让谁也没法接受的事,何况他们是夫妻呢?你们要多劝她,多开导她,多陪她,过了这段时间估计就没事了。”
“哎,是的,是的。”丁二叔擦了擦泪。
“她的身体很虚弱,可能是因为太过伤心,也因为长时间没吃东西的原因,还得想办法让她吃些滋补的东西。”
“这个我们知道,她也答应吃,就是吃不下,饭还没挨嘴就说不吃了,吃了想吐,这么多天以来,除了喝过几口水外,什么也没吃过!”
“是呀,出了这样的事,谁也无法承受,不过还要慢慢开导她,不吃东西不行,不幸已经发生了,再伤心也于事无补,还得为活着的人着想,得注意保重自己的身体。”
丁大伯从屋里走了出来,脸上还挂着泪,他擦了下泪走到高子成跟前说:“多亏你了孩子,上屋坐吧。”
“不了大伯,我一会儿还得走。”
“走啥呀,吃了饭再走。”
“不了,我药车子在河里靠着,还得去卖药,大伯,你们都不要太过于伤心,要多劝一下俺那弟媳妇,让她想开点儿,多注意身体,得为孩子着想。”
“是的,我们天天劝!唉,不过她虽什么都明白,就是天天犯傻,什么也不想吃,不说话,一直傻坐,真没办法!”
“发生了这样的不幸,她心里的伤痛是没人能够体会的,一时半刻,她无法从痛苦中解脱出来,你们不能着急,尽量劝吧,得慢慢来,过一段后她会挺过去的。”
“唉,俺老哥俩命真苦哇!我儿子壮年而死,这侄子也英年早逝!老天爷怎么……”老头子说着捂着嘴呜咽开了。
高子成忙摆手叫道:“大伯别这样,别让屋里她听见了也跟着难过!”
老头强捂住嘴不哭了,他摆了下手说:“好了,没事儿了!”
丁林峰从屋里走了出来,他冲高子成笑了下说:“谢谢大哥把我嫂子抱回来,来,抽支烟!”
高子成忙向后退了下说:“我不抽烟。”
“抽吧,别客气!”
“不不,我真不抽,你是林峰吧?”
“是呀,你知道我?”
“听你哥他们说过。”
“噢,我不认识你,你是…”
大伯说:“他姓高,叫高子成,叫他高大哥吧!”
“好,高大哥,来,抽烟,接着!”
丁林峰硬把烟往高子成手里塞。
高子成又退了下说:“林峰,我真不会抽烟!”
“哎呀没事儿!抽吧!”
大伯说:“小峰,你高大哥真不抽烟,别缠他了!”
“好好,你要真不抽我就收起来,我也不抽!”说完他把烟塞进了盒里。
这时犟筋进来了,他看了高子成一下说:“子成来了?”
“哎。”高子成点了下头。
丁林峰抽出一支烟递给二哥说:“刚才玉秀嫂子又晕倒了,是这个大哥发现了把她送回来的。”
“又晕倒了?”犟筋说了声拿着烟向屋里走去。
高子成说:“好了,我得回去卖药,回头我再过来。”
“卖什么药呀,已晌午了,吃了饭再说!小峰,去西南河把你高大哥的药车子推过来!”丁大伯说。
“药车子?中!”丁林峰就要向外走。
高子成忙拦住他说:“别去了,我已吃过饭了,今儿做饭早,好趁中午暖和卖药!”
丁大伯说:“不会吃这么早的饭吧,快让你兄弟去推过来,吃了饭再去卖!”
“是呀,吃了饭再去吧!”丁二叔也说。
“对,吃了饭再卖药吧!”丁林峰道。
“不了,我真吃过了,不打扰你们了,我得走了!”说完转身向外走了。
丁林翠从灶房走了出来,看了院门一下说:“那个人走了?”
父亲叹了口气说:“咱现在这个样子,人家会在这儿呀?”
高子成出了院门走了几步,站住了,掏出钱抽了一张,又转身回来了。
丁二叔正向屋里走,高子成叫道:“二叔!”
众人回过头来忙叫道:“对,回来吧!”
高子成走过去说:“二叔,林柱的事我也不知道,可是这种事,我们那里不能事后随礼,你们这里不知…”
他动了下手里的五十块钱。
丁二叔忙摆手说:“孩子,都一样都一样,拿回去!”
高子成只好说:“真不好意思。”
“别说了孩子,你心意我们领了!”
丁大伯也说:“孩子,快拿回去!”
这种事又不能勉强,高子成只好走了。
外边的路很好走,可是对于丁林柱的死高子成感到很挽惜,他低着头骑着车。
正拐弯时,坡上一辆自行车向下滑来,很快,很猛!
对方的自行车已冲到高子成眼前两米多远了,他急忙向右一转前轮,车子歪在了路边,对面的自行车贴着他冲过,还擦了他的车子一下。
对方又滑了十几米远才刹住车,他脚点着地回头看了高子成一阵说:“你咋回事呀!没听见我的铃声呀?”
高子成看了他一下,扶起车子说:“听见了,我以为你不会这么靠边骑的。”
“废话!车子这么快,不往边儿走,我拐过来了嘛!”
“对不起,碰着你了吗?”
“你说呢,你没感觉出来?”
“伤着了吗?要不到医院看一下。”
“伤着你就事儿大了,走你的吧!”
“好,对不起。”高子成推着车子向坡上走去。
高子成卖了药,往家里邮了钱后,在街上买了两个烧饼吃着,匆匆向东出镇而去。
来到叫河镇时,他又看了下天,天看着似乎很晚了,但在双河时他已问过了时间,现在顶多三点半左右,他向邮局骑来。
邮局门开着,高子成扎稳车子,揪了下已湿的内衣,进了邮局。
女营业员认出了他,只有她一人在值班,她笑道:“哎,是你呀?你咋现在来了?”
“嗯。”高子成点了下头,他看了下墙上的表果然三点半。
姑娘笑道:“这次干啥?是不是还邮钱?”
“是的。”
“还是给他们邮?”
“是的。”
“还是不留地址、留假名字?”
“嗯。”
姑娘笑着看了高子成一阵子说:“你真!”
出了邮局,高子成又渴又饿,他只好向一个小饭店走了进去。
老板一看忙笑道:“来了,吃点儿啥饭?”
高子成看了老板一下说:“大哥,我是过路的,口渴了,想在你这儿喝点水。”
老板听着他的口音看了他一阵说:“喝水呀?行,不过大冬天水太凉,我那瓶里有开水,你倒点儿喝吧!”
“这,我还是喝点儿凉水吧。”
“没事儿,外地的吧?天凉,喝开水吧,桌上有杯子,自己倒着喝吧,随便喝!”
高子成喝了开水道过谢之后,马不停蹄忍着饥饿往回赶,赶到青龙湾时,天已黑透了,高子成感到很累,到了赵庄前他向王岗骑去,他推车到了小商店前,放好车子进了屋。
女店主一看是高子成,有点儿意外,她笑道:“你咋现在出来了?怎么不早点儿来呀?”
“我卖药了,回来得晚了。”
女人的男人笑道:“卖药就卖到现在呀,找小姐了吧?”
“就你会说话!还没吃饭吧,给你做点儿吃的吧?”
“和他开个玩笑,没吃饭吧,叫人给你做点儿饭吃吧?”男人忙笑道。
“吃过了,有烧纸吗?”高子成道。
“烧纸?有呀?”女人莫名其妙地望着高子成。
男人笑道:“你要烧纸干什么?这里黑更半夜的!”
“噢,我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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