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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太阳快下到山头时,丁二叔一块地里的玉米杆砍完了。
他站地头看了一阵说:“南河坡上的明天再砍,林国,你去砍你们的去吧,我过去帮你大伯砍阵子去!”
林国说:“好吧。”转身走了。
老头对玉秀说:“玉秀,你回家吧,回去歇会儿去帮你娘做饭,连你大哥的做着。”
林国回身叫道:“别做我的了,晌午俺俩剩了不少饭呢?一个人他吃不完!”
“那好吧,就别做你大哥的饭了。”
玉秀说:“让俺娘一个人做吧,我也去帮俺大伯家砍会儿。”
“你不累呀?”
“不累,走吧。”
二人到丁老大地头砍了起来。
太阳下到山顶后,公公轻声说:“玉秀,好了,别砍了,你回去吧。”
玉秀说:“再砍一阵吧,这会儿凉快了。”
另一边,丁大伯也正让高子成回去。
他说:“子成,虽然凉快了,咱也不砍了,走走!”
高子成说:“再砍一会儿吧,日头刚下山不久,趁凉快,砍着好受些!”
“子成,你还得回里边,走走,也不差这一会儿,走走!”老头上前推拉高子成。
“好好,大伯你别推我,我走我走。”
听着二人走了,丁二叔说:“你大伯他们俩已回去了,好了,咱也走吧,我也不砍了。”
玉秀转身往地头走去,公公也拿着家伙走了。
丁庆赶着小牛车过来了,他冲丁大伯和高子成笑道:“不砍了?”
“不砍了!”丁大伯应了下。
丁庆冲高子成笑道:“子成,累吗?”
高子成笑了下:“不累。”
丁庆拉了下牛说:“今年大伯家砍玉米,多亏你了,让你出了不少力!”
“没事儿。”高子成笑了下回身走了。
丁庆又对后边的玉秀他们笑道:“玉秀,二叔你们也不干了?”
“这地砍完了。”玉秀说了声仍低着头走着。
“真砍完了?不慢呀?”丁庆看了下玉秀笑道。
玉秀似乎不开心。
丁二叔接口说:“砍完的早了,又给你大伯家砍一阵子!”
“是吗?二叔,俺大伯家还是得全靠你们呀?”
“等他们一下。”丁大伯站住了。
高子成也站住了,看了一下低着头的玉秀,感到她有事。
丁二良和玉秀走近后。
丁大伯笑道:“你们砍完又砍俺这边的了?”
玉秀平静地对大伯说:“俺砍完的早,给你家砍了会儿。”
她说完看了高子成一下,冲他点下头,又低下了头。
丁二叔说:“俺俩听见你们走,就也不砍了,不用急,好砍。”
“急啥呀,掰完就不怕了,好砍!”
四人两前两后静静地走着。
过了林柱的坟后,丁大伯对弟弟说:“明天砍这一块了?”
弟弟忙说:“明天砍南河坡上的,砍倒好盖着地保墒,那地坡陡跑墒快。”
“砍那地也中。”
下坡时丁大伯对高子成说:“子成,你可不能再跑了,得吃了饭回去。”
丁二叔也忙说:“干一天活儿了,说啥也得吃了晚饭回去!”
玉秀在后边抬头看了下,没言语。
高子成往一边走了下说:“我还是回去吧?”
丁大伯忙扯住他叫道:“不行不行!说啥也得吃了饭再回去!”
丁二叔也上前了一下说:“干一天活了,别再让你大伯过意不去了,走,上家吃饭去!”
“好好。”高子成看了下丁二叔和玉秀,见正默默地望着他,脸上没一丝笑意。
一路上,玉秀不曾说一句话,而且一直没见她笑过,只有眼神,多多少少,想和高子成打招呼。
高子成有点儿纳闷。
下了坡后,玉秀在后边抬头看了下高子成,欲言又止,之后上了小路,直往自己家而去。
丁二叔说:“子成,你来帮俺哥干活,可你也不能老客气,干了活,该吃饭就吃饭,别再走呀跑呀的,你这样,就好象俺怕你吃饭似的,你叫俺心里都过意不去呀?”
高子成忙扭头笑道:“不不,二叔,我没那个意思,饭吃不吃没啥,我只是想早点儿赶回去。”
他看见玉秀正低着头在东边树丛中往上斜走。
丁二叔笑道:“晚一会儿回去没啥,里边没事的,走的晚了有矿灯。”
“路是看得见,我不太放心里边的东西。有些菜,有还有玉米,怕野猪毁了。”
“没事的,你常放炮,它们不敢过去,俺这玉米棒子,晚上在地里,还没人看呢,顶多也就是谁半夜过去吆喝一阵子,点把火,然后就回来了。”
高子成种上自己的麦之后,忙带了点儿钱出来了。
在丁大伯家落座后。
王兰枝笑道:“兄弟,今年多亏你了,把你累得不轻。”
“没事的。”高子成笑了下。
王兰枝说:“往年最后都是丁姗她舅来帮着把玉米秆砍一下,再拉出来,可今年他打工没回来,让你又是掰又是砍,累了五六天,真过意不去。”
“别说了嫂子,这点儿小忙不算啥,我来时你们已快掰完了!”
丁大伯说:“今年少了林柱,他舅也没在家,今年累着你了!”
“没事儿,没事儿,应该的,以后我只要不走,农忙时我一定来帮忙!”
王兰枝说:“兄弟你真是个好人,真热心肠,以后俺家尽量不给你找麻烦!”
“不说那些客套话了,嫂子,这今年墒可不太好,麦子得抢墒提前种呀?”
丁大伯点了点头说:“是呀,墒不好,再晚牛就犁不动了,种上也难出,得早些种。”
王兰枝说:“种的太早了行吗?”
高子成笑了下说:“我里那片地,这几天我已刨着种上了。”
丁大伯说:“早是早了点儿,不过如果天一直不下雨,只有种晚麦了,现在这地,再有三五天牛就犁不动了。”
高子成说:“就是犁动也不行呀,你们几家地可不算少,如果等他们种完了,得很长时间,只怕到那时候真犁不动了,不如找一辆小车吧,找台机器你们家的地一天就能犁完!”
王兰枝摆了下手说:“不行,找车太贵,没钱!”
高子成说:“贵是贵了点儿,不过不抢墒种,以后再种就晚了,晚麦产量一般太低,几亩地少收几袋粮食,损失更大了,还不如掏个百儿八十块钱,早点抢种上呢?”
“可是……”
高子成笑了下说:“别担心钱的事,我先给你们垫。”
高子成说完去掏钱。
王兰枝忙摆手叫道:“兄弟别掏!兄弟别掏!”
“没事的嫂子,给,这是二百块钱,够用了!”
“不行!不行!你已给了五百块钱了,俺家不能再要你的钱了,你快装回去,明天就叫你大伯找牛先犁一块种上!”
“高侄子,孩子,我们不能再要你的钱了,这回说啥也不要了!”丁大伯叫道。
丁大娘也叫道:“不能要了,别给了!”
高子成笑道:“你们听我说,我这不是给,这是先借给你们,你们别怕没钱还我,我绝对让你们家有钱还我!嘿嘿,咱不是还养羊嘛,我可没忘!给,接着嫂子!”
王兰枝肯求地望着高子成道:“子成兄弟,你快装回去吧,我真不能再要你的钱了!”
高子成点了下头笑道:“兰枝嫂子,你别再固执了,我都有点儿生气了,你也没能力干活,大伯也老了,你别再让累他了,用机器就用机器吧,如果你们心疼钱,这钱我不要了!”
高子成抓住王兰枝的手把钱塞到她手中。
“……”泪顺着王兰枝的脸流了下来。
丁大伯也哭了起来,他轻轻地说:“拿着吧兰枝,别辜负了子成一片心意。”
丁大娘擦了擦泪说:“孩子,俺今年多亏了你呀?”
高子成看了一眼发怔的王兰枝说:“嫂子,你的心情我很理解,我也有过难熬的日子,那时候我多么想有人帮我,可是没人帮我,实在没办法,我只好跑到山中来采药。
现在,虽然还很穷,但我终于可以帮一下别人了,以前没钱的时候,我就常想,如果自己有钱了,就去帮别人,自己不能做那种,看不起没本事人的事。”
高子成停了下,接着说:“以前在家里时,庄子里几百口人,我连一百块钱也借不出来,别人怕我还不起,更多的人主要是看不起人,不借给我,我一个大活人,难道连一百块钱都还不起吗?
算了,不说了,拿钱找机器种地吧,种麦我就不来了,让犟筋他们帮一下就行,好了,我走了。”
丁大伯忙拦住说:“孩子,别走了,吃了饭再走吧?”
高子成轻轻推了他一下说:“不了,你们快找机器去吧,我走了。”
回到山中,高子成仰面躺在了药材上。
马上都三年了,给两个学生已花了两千四五百块了,给他们家也有千元了,往家里邮三四千元,加上自己花的,有八千多块钱了,现在手里还有六七千块,三年来弄的也不算少了,也一万四五千块了。
唉,自己妻离子散,却在这里装好人帮人家,嘿嘿,真太讽刺人了!
忽然,高子成坐了起来,他凝紧了眉头。
自己在这里装好人,家里却被老婆孩子恨得要死,老婆就无所谓了,但孩子一天天大了,恨,可以让他恨,但钱得给他多攒点儿。
物价越来越涨,一点钱够家里干什么,孩子结婚,盖个好房子,还要减轻一下自己的内疚,这得多少钱呀?
可这个样子,怎么着才能给孩子多攒些钱呢?钱都给人家用去了,还要帮他们养羊,自己在这是守着大山,自己为什么不养羊呢?干脆自己也养羊吧,别再犹豫了,靠刨药来得太慢,也太辛苦。
高子成又蹲下了。
要养羊,就多养,专业养,不能像王兰枝家一样。
这里山好、水好、草好,养羊真是风水宝地!
看来远走他乡,隐姓埋名才能活下去,还真应了,在这里真能发财!
如果能养二百只羊,一年不就几万块钱吗?还刨什么药呀?都刨了三年了,还没二百只羊卖的钱多呢,要是发展几年羊,手里有个十几万块钱,给儿子十万,他认不认爹不管他了,只要对得起他就行,然后自己就四处游荡去,大压抑了。
高子成好想四处走走,喊喊、叫叫,爬爬名山大川,去上边喘喘气,好好呼吸一下。
“嘿嘿,都想的啥呀,天天和野人,一样还想发大财?”高子成不由嘲笑自己,笑出了声。
“好了,还是尽力吧,睡觉!”他侧身躺下了。
高子成胡思乱想着,竟真的睡着了。
梦中,他的儿子捡了一个纸飞机,儿子举着刚想抛起,忽然过来一个孩子向他抢飞机,儿子不给人家,拿着就跑,人家捡了一个棍子就追。
高子成吓了一跳,忙叫道:“小泉,跑过来!”
但儿子没看见他,任他怎么叫,儿子也听不见,忽然人家追上了儿子,举棍向儿子头上狠狠打去。
“别打!”高子成吓得忙去抓那个棍子,他双手抓住了棍子。
“叔!叔!子成叔!你醒醒!”有人晃着叫他。
“啊!”高子成一怔醒了,一看丁姗站在自己面前,自己正抱住她的腿,他忙松开了手。
丁姗蹲下身笑道:“子成叔,咋了,做恶梦了?”
高子成忙爬起来说:“噢,你们俩呀?”
丁超笑道:“叔,做的啥梦呀,你叫着别打,还抱住了我姐的腿!”
“噢,我刚才是做了个梦,梦见我侄子了,他和别人打架,别人用棍打他,我就去挡那棍子,却抓住了你姐的腿。”
丁姗笑道:“你把我吓了一跳,我正弯腰听你说梦话呢,你猛地抱住了我!”
“嘿嘿,我爱做梦,哎,你们不是正上学吗,我才从你们家回来不久!”
“放假了,放假让抢墒种麦,我们刚回来就来了!”
“放假了?好好,走上院里去吧!”
“不过去了,我们就是过来看看你,马上就回去,叔,谢谢你帮我家干活,又给我家钱!”丁姗正色地说,好像忽然成了大人似的。
“没啥没啥,上屋里去玩会儿吧,已晌午了,还有点儿兔子肉,我下点面条咱吃!”
丁超说:“不了叔,我们得回去!”
“好了叔,我们走了,走,丁超。”丁姗笑了下,转身就走,丁超也忙跑了下走了。
“哎……”高子成伸了下胳膊。
丁姗扭头笑道:“我们回去了叔?”
“晌午了,你们两个……”
丁超笑道:“没事儿,一会儿就到家了!”
高子成慢慢地回了屋,忽然看见案板上有一小塑料袋馍,他叹了口气,上前掏出了一个蹲下,低头啃了起来。
半月后,麦种完了。
玉秀整日闷闷不乐,她实在不想看见犟筋,想马上离开丁湾,一天也不想呆下去。
可是上哪里呢?回父母那里,有个丁林翠,干脆也出去打工。
又过了两天,玉秀对公公婆婆说:“爹,娘,麦也种上了,我想出去一段。”
两个老人望着儿媳,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他们知道她一直不开心,一直在生闷气。
老头叹了口气低下头说:“出去几天也中。”
玉秀说:“我想出去打工,我想去找林玉、林峰他俩。”
“打工?”婆婆没想到儿媳会说出去打工,她睁大眼说:“玉秀,你咋想着出去打工了?”
“我想打几年工给小文攒点钱。”玉秀低着头。
“可是小文还小,家里又忙,这么多地和牛羊,你爹和我忙不过来呀?”
“小文也很听话,能吃饭省劲了,也没事,农忙时我再回来帮家里干活!”
“这……那么远,来回跑也不行呀?“
老头接口道:“好了,玉秀想打工就让她去吧,忙时叫小峰回来,男人干活也有力气,他也几年没出过力了,叫玉秀出去也散散心。”
“好吧。”
老头说:“出去就出去吧,小文也省事了,我们给你看着孩子,你在外趁年轻挣点儿钱也中。”
“……”玉秀低着头泪在眼里转,她舍不得儿子,可又实在不想在家呆了,泪掉了下来。
老头望着她叹了口气说:“好了,别难过了,你虽然是个媳妇,可我还把你当闰女一样看待,我不护短,知道你不想看见犟筋,出去就出去吧。”
玉秀呜咽着走了出去。
高子成开始帮丁大伯养羊,首先要做的是建一个大的结实的羊圈。他们把车子拉到山坡上,去林子里锯树。
高子成锯着树说:“大伯,以后你多打听一下,看谁想卖羊,特别是卖成年的母羊,有了咱就买下。”
丁大伯想了一下说:“听林国说,犟筋想卖羊,他想把羊全卖了专心种香菇,他的香菇今年不少卖钱,比丁庆他兄弟俩的强。”
“他几只大母羊?”
“三只老母羊,还有一些小羊,小羊当中可能还有几只母羊。”
“他的母羊好不好?每次一只产多少?”
“他那几只母羊不错,每次不是产三只就是四只。”
“好,回来你给他说一下,咱要他所有的母羊,大小都要!”
天黑时,丁大伯说:“子成,现在山里边不也没啥了嘛,今天你就别回去了。”
“大伯,不回去不中。屋里还有粮食,还有菜。”
“粮食在屋里应该也不要紧,菜不能毁了,要不你吃点儿东西快走吧?。”
“哎,好。”
第二天。
丁大伯说:“本来想让犟筋过来帮下忙,可他太忙,现在香菇正是好时候,也没去叫他。”
“没事儿,咱慢慢干吧。哎,大伯,这犟筋我咋觉得他不对劲呀,就算他和二叔生了气,也不能一直不开心似的,老绷着脸。”
老头想了下说:“唉,这家伙真不想说他的事!本来林柱死了后,都想让他和玉秀过,可玉秀不太喜欢他,他又沉不住气,和玉秀闹了些矛盾,你二叔打了他,他就一直见谁都那样!”
“是这样呀,我说玉秀也好像不太开心!”
“可不是嘛,对了,以后见犟筋了就不要多理他,他脾气犟!”
“没事儿。”
晚上高子成走后,丁大伯来到了犟筋家,犟筋正吃晚饭,他看了大伯一眼没吱声,接着吃饭。
大伯望了他一下说:“明天帮我干一天活吧?”
犟筋知道高子成在,他说:“我这儿离不了人!”
“那你不会干一阵子回来看看呀?”
“我还得去双河一趟,得买些药回来给香菇喷一下!”
老头又盯了他一眼,扭头走了。
丁犟筋冷冷地说:“那家伙有本事,还来叫我干什么?”
第三天上午,高子成一早去买回了东西。
丁大伯望着地上的东西说:“买这么多铁丝呀,钉也不少,一共多少钱呀,给你兰枝嫂子说个数,让她让上帐。”
高子成笑了下说:“也没花多少钱,不用记了!”
王兰枝笑道:“咋能不记呢,快说,多少钱?”
“说吧!”
高子成只好笑着说:“记五十块钱吧,铁丝是十斤,钉也十斤,还有二斤薄膜。”
王兰枝说:“兄弟,该多少就多少,可别少说,铁丝和钉就得四五十块钱,还有塑料薄膜呢?”
“一共五十二块钱,就记五十吧!”
丁大伯说:“五十二就五十二,兰枝,记上吧!”
“好,嫂子,就五十二吧!”
高子成,丁大伯,丁二叔几个人又忙活了两天,两间坚固的羊圈搭好了。四周粗棍密密钉着,顶上盖着塑料膜,上边又盖了干草,压上木棍,羊圈挺大,可以圈几十只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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