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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枫叉腰笑道:“你年纪比我长得多,吃过的盐,多过我所吃过的饭,走过的桥,长过我所走过的路,你应该懂得人处且饶人,做人不能欺人太甚!你连最基本的为人处世都不懂,你到底是怎么混的?”他长长叹了口气,接着又道:“其实你一点也不懂,否则怎么一直靠你妹妹,混口饭吃?”
玄铁石大吼道:“你……你这个混蛋,你……你胡说甚么?我……我……要杀了你!”突然间身形一晃,一剑向叶枫刺去。叶枫见他暴跳如雷,眼睛忽然精光四射,嘴角浮现出淡淡的微笑,他等的就是玄铁石这心浮气躁的一刻。处于逆境的他,就需要占些便宜,来提升士气。
叶?忽然长笑一声,道:“我会说错么,你和那些靠女人养活的小白脸,有什么区别?”大笑声中,剑光如虹,他的剑已出手,如同雨后的彩虹,惊艳耀目,剑身又附着一层殷红的血迹,更似从血海深渊中腾空而起的蛟龙,气势惊人。众人不禁瞪大了眼睛,神情恍惚,如痴似醉,心里却有了淡淡的诗意,倘若他们腹中有笔墨的话,定会用陆游的“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来形容这清秀,冷峻的一剑。
大家仿佛都忘了就是这把剑,在不久之前,杀得他们胆战心惊,尸横遍野。玄铁石盛怒之下,贸然发起攻击,果然大失水准,被叶枫一眼瞧出了几个破绽。叶枫手臂一抖,如虹般的剑光登时穿插进去,似一只灿然生光的手镯,往玄铁石的右腕套去,众人紧张至极,气也喘不过来,却无一人企盼玄铁石能够化解,反巴不得玄铁石就此成为废人。
玄铁石知道自己过于冒失,百忙之中急急将手一缩,从手镯中挣脱出来,只觉得剑气飒然,腕上肌肤不由得一凉,不仅被削掉了半截衣?,而且还被剃掉了几百几千根汗毛。叶枫长剑当即偏转,以极其诡异的姿态,刺向玄铁石的小腹。众人“啊”的一声惊叫。玄铁石忙回剑格挡。
岂知惊恐之下,居然肌肉突然僵硬,比叶枫慢了半拍。只听得叮的一声脆响,被刺了个正着。玄铁石却以为自己小腹被一剑洞穿,想象着自己开膛破肚,内脏流了一地的惨状,不禁大惊失色,纵声大叫,慌乱之中也不察看自己伤情,双脚酸软,跌坐在地。叶枫见得玄铁石中剑,并无鲜血流出,忍不住一怔,只见自己的剑尖早己折断。
随即恍然醒悟,原来这一剑刺在玄铁石的铁腰带上,难怪安然无恙,让他逃过一劫。玄铁石也发现了自己未死的奥秘,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冷冷说道:“来,来,来,我们再战三百回合。”呼的一声,长剑横扫过来。兀自苦战的赵鱼见得叶枫挫败玄铁石,不由精神大振,疲惫的身躯仿佛涌出了无穷的力气,钢刀横挥,嗤的一声轻响,一道色彩诡异的光芒从他们眼前疾闪而过。
上官笑冷笑道:“歪门邪道!”看准赵鱼的左胁,钢刀直刺过去。赵鱼哈哈大笑,道:“做人何必那么正经?”也不回头,反手一掌,击在上官笑的右肩胛上。上官笑整条手臂酸痛无力,痛得泪水长流,钢刀险些把握不住。霍,周两人挺剑来攻,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两柄长剑越来越快,将赵鱼笼罩当中。
赵鱼身体原地打了个转,本来背对着他们,倏然变成了和他们相对而立。他右手钢刀斜切,斩向霍守业的双腕。左掌成拳,猛击周定邦的胸口。霍,周两人同时出手,长剑合击,一个自上而下,从赵鱼的小腹往下划了过去,一个笔直一剑,动作简单直接,意欲一剑封喉。上官笑亦不闲着,悄悄绕到赵鱼左侧,一刀对准他的背心,狠狠刺落下去。赵鱼无论怎么躲避,都难免要被他们其中一人所伤,除非赵鱼有三头六臂的通天本领,才能躲开他们的连环攻击。
上官笑得意地道:“能死在当今三大高手的手上,你可以瞑目了。”赵鱼大笑道:“三大高手?不是三砣狗屎么?”忽然抛出钢刀,如支脱弦而出的箭疾,直冲上天。霍守业实在猜不透他在紧要关头,为何要丢弃兵刃,岂非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么?不禁一怔,抬头往天上望去,剑势随之一滞。
说时迟,那时快,赵鱼右手食指弹出,叮的一声脆响,重重击在霍守业的剑身之上。千锤百炼的长剑,顿时拦腰而断,半截剑锋却翻了个筋斗,向周定邦激射而来,破空声劲急。周定邦大吃一惊,自然而然的身子住下一伏,脑袋一歪。剑刃紧擦着他的脸颊飞了过去,拖出一道极长的血口。
周定邦只吓得魂飞魄散,大叫道:“我的妈啊!”赵鱼大笑道:“看在你妈的份上,饶你一命。”左拳击在霍守业鼻梁上。霍守业闷哼一声,泪水鼻涕全流了出来,整张脸痛得扭曲变形。赵鱼笑道:“还有一个。”右足接着反踢,仿佛脑后长了眼睛一般,居然分毫不差,砰的一声,结结实实踢中上官笑的小腹,上官笑大叫一声,仰面倒下。
就在此时,扔上半空的钢刀,这才慢慢的落了下来。赵鱼纵起身子,刀在手中,刷刷刷连劈三刀,劈向倒在地上的上官笑。只有把上官笑处理了,所有的事都将迎刃而解。上官笑大吃一惊,忙一个“鲤鱼打挺”,跃起身子,避了过去。赵鱼钢刀始终不离上官笑左右。只攻得上官笑狼狈不堪,招架不住,眼看就要命丧赵鱼刀下。
两眼水汪汪的霍守业忽然扑了出来,长剑刺向赵鱼的心口。赵鱼大奇,咦了一声,回刀格挡。上官笑翻了几个筋斗出去,却向周定邦嘟了嘟嘴,使了个眼色。周定邦点了点头,两人同时一声大喊,一刀一剑,寒光森然,直指赵鱼。赵鱼撇开霍守业,钢刀横扫。哪知两人凌空翻了个筋斗,往桥上急跃,齐声喊道:“老霍,快走!”
霍守业道:“是!”纵了过去。这三人急于退到安全地带,迅速无比,眨眼间就冲到了桥下。赵鱼微微一笑,也不拦截,提高嗓门喊道:“姓玄的,他们不要你了!”叶枫及时往后退了一步。玄铁石暴跳如雷,大喝道:“给我站住了!”飞身而出,追了上去。上官笑他们听得背后脚步急促,三步并作两步,奔了上桥,吩咐弓箭手:“不许放他上来!”
众弓箭手应道:“是!”箭矢如雨。玄铁石挥剑拍打,怒气更增。桥下几百号人可就没那么幸运了,脑子灵活的,见势不妙,不是跑到射程之外,就是趴在地下不动。那些头脑愚笨的,一动不动地站着,成了极佳的箭靶子,又添了不少新鬼冤魂。此时上官笑已经到了桥上,几名心思玲珑的亲信,早准备好一张铺着厚厚的垫子的椅子,一碗温度恰到好处的参汤。
上官笑坐入椅中,翘着二郎腿,端起参汤,一饮而尽。道:“准备一桌酒席,寻几个风骚的小娘们,老子要看戏。”玄铁石气得全身发抖,怒道:“我杀了你!”跳了起来。上官笑拂了拂身上的尘土,淡淡的道:“死到临头,还不肯服软么?”弓箭手又射出一波密集的箭矢。玄铁石本事再好,也难以招架,舞起长剑,护住全身,往后退去。
叶枫笑道:“玄大侠,你的处境好像有些不妙。”玄铁石脸色本来相当难看,被他这么一说,更是说不出的狰狞可恶。赵鱼问道:“兄弟,你受了几处伤?”叶枫笑道:“好像有二三十处,还好死不了。”赵鱼道:“我被人砍了十七刀,刺了四剑,唉,这笔帐应该算在谁的头上?”叶枫道:“冤有头,债有主,玄大侠才是害我们的幕后黑手。”
赵鱼道:“玄大侠,我该不该在你身上砍十七刀,刺上四剑?”叶枫道:“可是玄大侠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被我们还要惨。”赵鱼叹了口气,道:“谁教他喜欢打别人的脸呢?”叶枫摇着脑袋,道:“所以对别人好,也是给自己留一条路。”赵鱼道:“但是他不懂的,因为他从没有给别人留过后路。”
叶枫道:“因此别人也不给他路。”玄铁石听着听着,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所谓的因果,其实都是自己亲手种下来的,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给人微笑,就能收获阳光,给人白眼,当然是四处树敌。这个道理并不复杂,然而有些人却永远不懂,就是死到临头,却还要责怪人心冷漠,老天太不公平。只是玄铁石他懂么?此时他心里却狠狠说道:“我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玄铁石从小就生活在崇尚用暴力解决问题,极度缺乏安全感的环境里,久而久之,他的想法同样是扭曲,畸形的。他也认同要让别人感到畏惧,甚至获得别人的尊重,就必须釆取铁血手段。他的脑子里只有“斩尽杀绝”、“寸草不留”一系列血腥,残酷的字眼,唯独没有仁慈,温暖。他的情人想跟他撒娇,却被他揍得鼻青脸肿:“你这么浪做甚?莫非想给老子戴帽子?”
他的儿子想得他的关怀,却被他一个巴掌掴了过去:“你是不是男人?”他的家装饰得富丽堂皇,极尽奢华,但去过他家的人,都会觉得毛骨悚然,再也不敢去第二次。因为那个家犹如坟墓一样,阴森可怖。生活在里面的人,亦是似一具具僵尸,神情呆滞,身上散发出无法形容的寒意。但是玄铁石需要的正是这种效果,每个人都怕他怕得要命,因为是他掌控着每个人的生死。
他每到一个地方,不是想着与别人搞好关系,大家和睦相处,而是把别人踩在脚下,树自己的威风。他当然不知道,别人畏惧的不是他手中的剑,而是和他妹妹睡觉的那个大人物。如今他的妹妹已经失宠,他还能活得长久么?赵鱼叹道:“倘若竖起耳朵,就会听到四面八方都是哀怨的楚歌,是也不是?”
叶枫道:“因此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你对别人好,别人自然对你好,鞍前马后,竭尽全力。你对别人苛刻,别人当然一翻白眼,老子不鸟你了,赵大哥,有句话叫什么来着的?”赵鱼一怔,道:“什么话?”叶枫挠头说道:“甚么……船……船一会儿跑得快……一会儿又翻了,不对,是船离不开水。”
赵鱼微笑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叶枫一拍大腿,叫道:“就是,玄师叔只爱杀人放火,不去读书,难怪不懂这道理。”赵鱼道:“看来没文化真是可怕。”玄铁石涨红着脸,怒道:“放你妈的臭狗屁,我熟读《论语》,《孙子兵法》,《道德经》,《山海经》,《史记》……”他一口气说出数十种书来。
赵鱼哈哈一笑,拱手说道:“原来是个读书人,在下有眼无珠,失敬,失敬。”叶枫摇头晃脑,冷笑道:“非也,非也,依我之见,他充其量不过是文人中的流氓,这种人最无赖,也最会害人。”赵鱼笑道:“所以我一看到这种人,心里就烦躁得很,我们不如除了他?”叶枫道:“正合我意。”
他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一左一右,慢慢向他逼近。玄铁石见得众人不仅无动于衷,而且双目喷火,显然对他恨之入骨。他心知大势已去,但又有几分不甘心,摆手叫道:“且慢,我有话要说。”赵鱼笑道:“有什么话要说?莫非你想交待遗言?”叶枫笑道:“人之将死,其言必善,且听他说些什么,最好拣重要的说,你藏了多少私房钱,外面养了多少情人,生了几个私生子,这种狗屁倒灶的事,你最好别说,我们也不想听。”
玄铁石嗔目厉声道:“你们两人打我一个,算不算英雄好汉?讲不讲江湖道义?”他脱下身上长衫,露出青布紧身衣裤,神态威武,犹如一尊铁塔。重剑重重往地上一击,登时火星四溅,石屑纷飞,道:“有本事就和我一对一,我若是输了,只怪我本事不济。要杀要剐,任你们处置,我决不皱一下眉头。”叶枫笑道:“剁成肉酱,煮成肉汤也可以?”
玄铁石怒道:“放屁,便是炸成肉丸,包成饺子也可以。”他双眼往众人脸上扫去,忽然了抬高声音,朗声道:“大家听着,倘若我不幸被他们杀了,你们不可为难他们,更不许找他们报仇。”众人忍不住面露讥讽之意,心道:“谁替你报仇?你想多了。”叶枫竖起大姆指,赞道:“当真是条好计策,论单打独斗,我们未必是你的对手,多读了几本书的人,果然聪明得紧。”玄铁石冷笑一声,不置可否,等于默认了他的话。
赵鱼冷冷道:“道义?你们几百人围攻我们,怎么不讲江湖道义?”叶枫道:“跟你这种人渣讲甚么,道义,和在妓女面前谈贞操,贪官面前讲廉洁,有多少区别?你说话恶不恶心?”赵鱼道:“这种人简直不要脸。”他挺起胸膛,一字一字说道:“实话告诉你,我本来就不是甚么英雄好汉,行事和街头的无赖流氓没甚么差别,碰到厉害的人,我一个人打不过,便喊兄弟朋友来帮忙,大家一起围攻,直到打死他为止。”
叶枫道:“你的算盘打得好精,可惜我们也不是傻子。”长剑刷刷几声,施展开来,尽向玄铁石要害之处刺去。赵鱼在侧翼夹攻,矫夭灵活,一瞬间刀光剑影,闪烁不定。众人均是心头大快,暗道:“杀了这个狗娘养的!”上官笑大笑道:“玄大侠,我看好你!”玄铁石见得上官笑幸灾乐祸,更是怒不可遏,恨不得当即冲到桥上,割下上官笑那张恶心之极的嘴巴。当下大喝一声,道:“莫说你们两人,就是二十人,二百人,我也不放在眼里。”
三人以命相搏,出手不留任何余地,稍一疏忽,便有性命之虞。只见三人纵来跃去,难解难分。玄铁石活命心切,使出平生所学本领,长剑舞得天花乱坠,泼水难进。他以一敌二,尽管以守居多,但叶枫他们身上有伤,恶战多时,气力远不及他刚猛,一时半刻居然奈何不了他。玄铁石狂笑不止,叫道:“你们不是想杀我么?怎么伤不了我?”
叶枫心想:“我们当务之急,是要恢复体力,我们一昧和他蛮打硬拼,岂非正合他的心意?”斜眼向赵鱼看去,赵鱼也有同样的想法,两人目光相触,顿时心灵相通,不约而同点了点头。于是打法倏地一变,一人缠着玄铁石,另一人在一边休整,两人不急不躁,轮番上阵。
玄铁石虽然识破了他们的意图,却又无计可施。如果桥下众人能够出手相助,反败为胜只不过是转眼之间的事,偏偏这些人坐山观虎斗,玄铁石心中不禁叫苦连天。两人车轮战般消耗他,他武功再高,也难维持长时间的缠斗不休,眼看不用多久,他亦将筋疲力竭,死于他们刀剑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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