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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刚发出命令,孪生兄弟已经动了起来。一左一右,包抄过来。叶枫寻思:“她恼羞成怒,是想要真的杀我吗?不,不,不,她不过做做样子,掩人耳目而已。她自以为做得聪明至极,殊不知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了。哼哼,看她到时怎么收场,寻条地缝钻进去那是绝不可能的,面红耳赤一头扎进我的怀里倒是极有可能。”俩人来得极快,顷刻间抢到近处,将他罩在一片烂银般的刀光之中。叶枫知道他们撑死了是二流人物,兼之行事死板固执,临变能力不强,况且自己诡计多端,随便一个馊主意便让他们穷于应付。
倘若他在数招之内,将他们干脆利落击败,在云无心看来更加伟光正,高大上。当下精神抖擞,枯枝连点,竟与他们对攻,完全不顾自身安危。按照他的推断,孪生兄弟四平八稳,自持清高,决不肯冒险相搏,玉石俱焚。云无心叫道:“哎呀,搞得好大哟,我好害怕啊,阿大,阿二,你们也别逞英雄了,赶紧撤下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俩人齐声道:“是。”腰身弓起,摆出拔脚开溜的架势。叶枫长笑道:“好像来不及了!”枯枝左右开弓,指东打西,端是神出鬼没,变化莫测。好像布置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口袋,把他们困在里面,插翅难飞。
云无心跺脚叫道:“该怎么办呢?”愁眉苦脸,丑得无法形容。孪生兄弟厉声叫道:“纵然我们粉身碎骨,也不会辱没了圣姑的名声。”挥动弯刀,乱劈乱,意欲杀出一条路来。叶枫冷道:“死要面子活受罪,就是有骨气的大英雄么?误了自己是小事,还要拖累一大帮人,这种人说客气点是误人误己,愚不可及,说难听点就是祸囯殃民,罪该万死。”嘴里吱吱歪歪,滔滔不绝,手上却绝不放松,步步紧逼,口袋越扎越紧。他收拢袋口的刹那间,便是云无心芳心暗许之时。孪生兄弟似让水浪送上沙滩的鱼儿,几乎喘不过气来。
孪生兄弟大吼道:“混蛋,别逼人太甚,我们……大……大不了同归于尽!”同时跃起数尺之高,刀法愈发凌乱不堪,破绽百出,显然方寸大乱,自暴自弃了。叶枫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低头认输很为难么?”右臂伸出数尺,指向右边之人的小腹。那人双手高举头顶,想要回防已然不及,尽管他知道叶枫用意是借他立威,未必会伤损他的性命,但想起从今以后颜面扫地,不受重用,不自禁脸若土色,发出绝望之极的吼叫,犹如让屠刀抵住喉咙的牛羊。云无心叫道:“阿二,快拉你哥一把!姓叶的,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凡事做绝了,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可是她口气中丝毫听不到恳求的味道,倒似凶狠霸道的女王,居高临下的训斥下属。看来平时高傲惯了,实在抹不下面子。叶枫心道:“关键时刻,我怎能心慈手软呢?倘若我现在网开一面,她以后就会倒打一耙,赖我本事不济。只有把她收拾得服服帖帖,她才会心甘情愿叫我爸爸,唉,这时候怎能有肮脏的念头呢?应该是使她打心眼里佩服我。”阴阳怪气笑道:“我只信奉要么不做,要么做绝的道理!”阿二怪叫一声,弯刀当头劈落。慌乱之中,竟然犯下与阿大相同的错误,胸前空门尽露。叶枫抬起左脚,往阿二肚子踹去。
云无心怒道:“霸气侧漏,冷酷无情,你真的以为自己是戏文中的怼天怼地,目中无人霸道男人么?觉得很有魅力,是不是?”叶枫叹了口气,道:“我也想做忠厚老实的男人啊,可是老天爷从来不善待本份的人,反而将他们当作饭店门口盛装残菜剩饭的泔水桶,收容一朵又一朵大浪花,小浪花的沙滩。”云无心听不明白,喝:“你到底想说什么啊?有本事就不要转弯抹角。”叶枫又叹了口气,道:“口笨心拙的男人,哪里讨得了高傲冷艳的女人的好?嘿嘿,人家宁愿是坐在精致的轿子里哭,也不愿呆在四壁漏风的草屋里笑。”
云无心本想反驳他几句,猛地想起她身边某些人正如叶枫所说的一样,一时之间,无言以对。叶枫继续道:“除非她们某天忽然累了,腻了,想铅华洗尽,反璞归真了,他们才有机会做接盘的大侠。可是他们心里会开心吗?不不不,他们憋屈极了,又无处泄气,脑袋上的头发一根根变绿。长得高大的叫绿巨人,头发绿得过于厉害,晚上可以照亮房间的叫绿灯侠。他们心情烦躁的时候,来来往往所走过的地方,又被称作绿野寻踪。”
便在此时,没头没脑的阿大、阿二放声大笑,尖锐刺耳的笑声震得叶枫脑子嗡嗡作响,心里一阵茫然:“他们无缘无故笑什么啊?莫非我瞎猜八睛,说中了云无心的为人?原来她也是朵白莲花,是杯绿茶?”忽然之间,俩人松散凌乱的刀法变得凌厉凶狠,好像两道耀眼夺目的闪电,从他眼前急掠而过,快得不可思议。叶枫一见之下,只觉得根根寒毛竖起,情急之下,又容不得他多想,足尖一点,往后跃开数丈。但是他走刀光也在走,交错相击的刀光已经迫在眉睫!
叶枫强提一口气,往后又跃开数丈!他刚站稳脚跟,刀光紧贴着他两肋冲了过去。叶枫大吃一惊,忍不住去摸自己的两肋,却见两块布片脱离衣裳,轻飘飘落在地上。孪生兄弟站在数尺之外,眼光和刀光一样无情,毒辣。叶枫倏地想起一事,如果他们刀尖前递数寸,他已经躺在地上了,他们并非没有那个能力,为什么要手下留情?云无心冷冷道:“猫一口咬死大老鼠,厨师一勺滚水烫死青蛙,岂非太没意思了?一步一步把对手慢慢逼疯,走上绝路,你说刺不刺激?”叶枫又惊又怒,道:“你好狠毒!”
云无心吃吃笑道:“你第一次与我见面,绝对不了解我的为人。我就是让你们男人恨之入骨,长着两张脸的白莲心机婊。人前纯洁、清高,多情多感,背地里不择手段,各种小动作不断。”叶枫瞪着眼睛,心里皆是恐惧,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云无心笑得更欢,道:“灶里要添加柴火了,锅里的青蛙嫌水太凉。”阿大,阿二暴喝一声,连人带刀向叶枫扑去。这一下来得更急更猛,好像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他们。
叶枫面色骤变,急速后退。他每退一步,便觉得背上凉嗖嗖的,好像涂抹了清凉物体。只有叶枫自己知道,他的后背已经遍布汗水,是冷汗!因为他突然发现,眼前的阿大,阿二和前几天的表现简直判若两人。他们隐匿实力,不仅是在麻痹西门无忌,而且是在为除掉他做准备。在云无心的潜意识中,他和西门无忌有过多次的接触,说不定在私底下早已达成对她不利的交易,所以安排现在对他发动袭击,既是未雨绸缪,排除隐患,又是对西门无忌的沉重打击。可是他会束手待毙么?叶枫定了定神,枯枝对着左边的阿大攻去。
阿大不闪不避,唰的一刀,一道蓝光,击向他的手腕。阿二弯刀斜刺里杀出,眼看奔袭叶枫左胁,岂知走到一半,突然变了方向,直取他的喉咙。叶枫枯枝跟着转向,猛地抬高数尺,荡开阿二的弯刀,紧接着枝头下沉,拦住近在咫尺的阿大的弯刀,尔后一拔一撩,把阿大的弯刀推得老远。云无心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插在腰间的那束鲜花,眼波流转,柔情似水,道:“是不是准备送给我的?”叶枫哈哈一笑,道:“原来是的,可是现在我已经改变了主意。”枯枝连续出击,化解了孪生兄弟的数次攻击。
云无心脸上浮起一丝怒意,道:“难道我不配拥有么?鲜花不赠予美女,莫非你这个人脑子有毛病?”叶枫笑道:“只可惜我面前的是位蛇蝎美人,纵使我把世上所有的花朵堆在她面前,也是小命难保。只有别人的头颅,鲜血才会让她怦然心动。”云无心幽幽说道:“从来没有男人送过花给我,如果你今天能顺遂我的心意,哄我开心,包管你有意想不到的好处。”叶枫本来对她还抱有几分同情,以为她名声不佳,不过是心怀不满的西门无忌的恶意中伤,如今听说出不知羞耻的话来,不由得失望之极,冷冷问道:“你能给我什么好处?”云无心眼中露出令人作呕的媚意,道:“听你的口气,你好像有些害怕吃亏?”
叶枫道:“何止有些害怕,简直害怕得要命。”云无心轻轻扭动腰肢,声音柔得几乎要把叶枫融化:“女人无条件,主动的付出,难道不是男人梦寐以求的吗?你不用花费任何心思,不必付出任何代价,便可以占尽天大的便宜,你还想怎么样?你这个不解风情的大坏蛋,难道要我跪下来求你么?”这几句话说得嗲声嗲气,蚀骨,饶是叶枫知道她是佛口蛇心,也不禁心中一荡,步伐虚浮,险些让阿大、阿二攻了进来。叶枫暗骂自己定力不够,枯枝上下翻飞,把孪生兄弟逼退了几步,骂道:“你也不看看自己丑八怪的样子,我若是想占你的便宜,还不如五花肉挖个洞,更来得爽快。”
云无心听得一头雾水,道:“干嘛要在五花肉挖个洞?往里面灌蛋液,加辣椒么?”阿大,阿二急道:“圣姑,你别听他胡说八道,这个混蛋心术不正,嘴里吐不出一句好听的话。”一刀快似一刀,恨不得把叶枫立即斩杀。叶枫哈哈大笑,道:“莫非二位经常去买五花肉?”谈笑风生中,一一化解他们的杀着。云无心沉着脸,冷冷道:“你占不占便宜是你的事,反正花我是要定了。”袖中窜出一条彩带,嗤的一声,直击叶枫面门。
叶枫知道她在声东击西,但是五官要害,不得不防,枯枝斜划,意欲将彩带截为两断。云无心手腕一抖,笔直的彩带下沉到叶枫腰间,一卷一绕,夺走了鲜花。这下干脆利落,一气呵成,几乎不给叶枫任何反应机会。云无心凝视手中鲜花,冷笑道:“第一次收到男人的鲜花,并不觉特别的激动。唔,原来平淡无奇的花朵,油滑自恋的男人,哪里配得上我?哪能让我怦然心动呢?”手腕轻轻抖动,娇滴滴的鲜花忽然似喷了有毒物质一般,瞬时间枯萎凋谢。叶枫叫道:“拿花来撒气,算什么英雄好……魔教妖女?”一跃而起,枯枝连击,嗤嗤作响,犹如风雷激荡。
阿大,阿二齐声吆喝,舞动弯刀从左右扑来。云无心彩带抖动,长驱直入,攻击叶枫胸部。叶枫武功再是高强,亦是双手难敌四拳,不一会儿,便险相环生,招架不住。叫道:“三个打一个,要不要脸啊?”云无心又笑了,笑声充满了讥诮,道:“只要能做人生大赢家,一万个打一个也不会丢脸啊,江湖道义算什么东西呢,能当饭吃填饱肚子么?能换钱买柴米油盐么?”说话之时,手上动作难免放缓,无意间露出一个不是十分明显的破绽。但在叶枫看来,却是穿透黑暗的一道光,运力于臂,掷出枯枝,如一支利箭,向云无心射去。
云无心侧身避过。叶枫哈哈一笑,加快脚步,从空当处冲了过去。云无心看着他远去,叹了口气,笑道:“他以为我得意忘形,从而犯下错误,却不知我网开一面,就是要看他出丑丢人,青蛙一动不动在锅里等死,有什么意思呢?乱蹦乱跳,水花飞溅,才是好玩。”阿大,阿二跟着大笑,道:“我们这就去添加柴火,先烫掉他一层皮。”提刀追了上去。叶枫摆脱合击,精神大振,健步如飞。一口气奔出数十丈后,回头见得阿大,阿二远远跟在后面,不紧不慢,好像算定了他无路可走,必败无疑。
叶枫心想:“强龙不压地头蛇,既然打不赢他们,难道老子不会么?”可是他初到这里,不熟悉地形,仓促之间,哪里找得到下山的路?东张西望,只见不远处的农田里,数人荷锄耕作,施肥除草,汗流浃背。一头大水牛倒卧在草中,昏昏欲睡,长长的牛尾左右摆动,驱赶伺机而动的苍蝇,牛虻。牛背上坐着个红衣孩童,手握根竹笛,呜呜咽咽。显然初学不久,曲调生涩,凝滞,听来好不难受。但是田中的男女大人仍然大声喝彩。孩童愈发兴致盎然,摇头晃脑。叶枫又想:“何不问问他们?”
他不太放心跟在后面的阿大,阿二,于是多了个心眼,倒退着向众农夫走去,即使他们突然发难,亦可以从容应对。谁知道阿大,阿二已经躺在两个草堆上,一个双手枕在脑后,翘起二郎腿,眯起眼睛,享受着温暖的阳光。一个脱掉了脚上的鞋子,拿着杀人如麻的弯刀,一丝不苟地刮起脚后跟的死皮。叶枫一怔,疑心大起:“他们想要做甚?”忽然脚下“喀嚓”一声脆响,左脚踩倒了种在田埂上的一株毛豆。一农夫抓起一坨烂泥,往他掷来,破口大骂道:“他妈的,你眼睛长在屁股上了!”
叶枫自知理亏,兼之有事相求,只好忍气吞声,作揖致歉。一女人喝道:“你这个人面生得很,从什么地方来的,到这里想做什么?”一男人横了她一眼,道:“你不是吃饱了撑着,多管闲事么?”女人道:“你看这小贼,贼眼鼠眼,鬼鬼祟祟的多半是武林盟派来刺探消息的。”叶枫微笑道:“武林盟要派的人不应该是相貌堂堂,正气凛然的吗?”女人一怔,道:“为什么?”叶枫笑道:“因为你们流于表面,以貌取人啊。一看到浓眉大眼的国字脸,就认定他是铁面无私的正人君子,一看到满脸横肉,目露凶光的,就以为他是品行不端,手段卑鄙的无耻小人,是也不是?”
女人道:“那也未必。看上去道貌岸然,背后男盗女娼的不乏俊男美女。但是人长得既油腻猥琐,嘴巴又唧唧歪歪的,通常不是什么好东西。倘若你坦坦荡荡,何必辨白解释?”叶枫苦笑道:“如果我一言不发,你岂非又说我心中有鬼?”女人冷笑道:“那么我来问你,你是不是想找下山的路?”叶枫道:“山上风大天冷,在下小身板实在扛不住啊。”女人又笑了,道:“你年纪轻轻,不应该弱不禁风,究竟是哪个姑娘掏空了你的身子?”
一个男人叹了口气,道:“掏空他身体的也许不是某个人,而是他的某只手,准确的说,是他的右手。漫漫长夜对于单身狗而言,本来是难熬无趣,极不友好的,但是自从开发了右手的奇异功能之后,一个人睡觉反而更踏实了。”女人盯着他,大笑问道:“你没有娶我之前,亦是熟练运用右手?”男人又叹了口气,道:“并非我铁石心肠,一定要抛弃自己的儿女,而是当时实在找不到接纳他们的妈妈啊。每次我挥动右手把他们赶出家门,简直心如刀割,肝肠寸断。”叶枫听得面红耳赤,瞠目结舌。
幸好女人没有再接那男人的话,转头看着他,笑道:“山上有好玩有趣的人,留在这里岂不是更好?我丈夫是个经验丰富的老车夫,全程高速奔跑,连缰绳也不勒一下。风在耳边呼啸,车子在崎岖不平的路上忽高忽低,眼看随时会翻车,坐在车里的人吓得快要尿裤子,但是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总能有惊无险到达目的地。你说刺不刺激?何况你们年轻人不是天天叫着老车夫带带我吗?如今机会摆在你面前,为何不好好珍惜呢?”那男人道:“过奖过奖,俗话说活到老学到老,大家共同切磋探讨,将车艺发挥到最高境界。”
叶枫拱手说道:“不幸的是,在下呆在这里,连命都会没有的。”女人沉下脸,冷冷的道:“你摆明了不领我的情了?”叶枫道:“在下不会做人,不知好歹。”女人道:“我教你做人,可不可以?”双手张开,扔出许多物品,竟然是烂泥,土块,石头,仿佛天女散花,劈头盖脸向叶枫击来。那男人挥动锄头,呼的一声,往叶枫双脚挖去,似乎把他当成了长在地里的庄稼。叶枫想不到他们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不由得大吃一惊,当即纵身跃起,避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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