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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元子几人往南走了几十里地,到达“三堡镇”,已是黄昏时分。他们决定在此歇宿,住在西大街的“洪福客栈”。晚上小元子做东,桌上堆满了他们平时舍不得吃的酒菜。他们拿着筷子,却不去夹盘中的美食,他们拿着酒杯,却不喝杯中的佳酿,似乎吃饱了一般,提不起半点胃口。掌柜以为客人不满意做的菜,坐在柜台干着急,暗自寻思,到了月底,就把掌勺的大厨“喀嚓”掉,管他是自己的大舅子,阻拦财路,天王老子也不行。
坐在街对面暗中观察的叶枫,见他们愁眉苦脸,神色沉重,他的心里同样不好受。他们吃了这顿饭,明天就各走各的路,今生今世,再不相见。几十年的同门兄弟情,从此将成为记忆的一部分。他们痴痴地看对方,眼睛也不敢多眨一下,他们知道现在多看彼此一眼,以后的回忆就会多一份甜蜜。叶枫心里忽然涌起冲动,他想冲进去,敬他们每人一杯酒,说句道别祝福的话。但是他绝不能这样做!
叶枫转过头去,他不忍再看!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拿把胡琴,走入客栈,翘脚坐在厅里,咿咿呀呀地拉起胡琴。声调悲怆哀伤,他唱的曲子更加伤感心酸:“扬子江头杨柳春,杨花愁杀渡江人。数声风笛离亭晚,君向潇湘我向秦。”他并非有意演奏人生那些无可奈何的悲伤,他是在向世人讲述生命的真相。人生在世,谁不是悲苦多欢乐少,别离多相聚少,遗憾多如意少?
一人用力一拍桌子,怒道:“唱的什么破玩意儿,影响老子吃饭心情,滚出去!”小元子走过去,揪住这人衣襟,扔到外面街上,掏出一锭银子,塞到老人手里,道:“你继续唱,唱到我不想听为止。”老人又唱:“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小元子他们跟着哼唱,唱着唱着,控制不了情绪,禁不住泪水长流。
翠兰叹了口气,道:“我歇息去了,你们慢慢吃。”抹去眼角的泪水,往楼上客房走去。她关上房门,推开窗户,在桌前的椅子坐下。两颗星星挂在窗外的天上,正对着她,像极了他的眼睛。翠兰心里一阵酸楚,伏在桌上,呜呜地哭了起来。华山派上下谁不知道她对他的单相思,她被人嘲笑,不知羞耻的付出,却从来没有得到过他的尊重。那些他所喜欢的女子,真的令他刻骨铭心,终生难忘么?
如果他给她机会,她也能果断改变自己,做令他刻骨铭心,终生难忘的女人。她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可是老天爷为什么不给她机会?她抬起头,窗外的星星已经消失不见,此时此刻,它又在凝视着谁家端坐窗前的女子?她定了定神,拿出绣好的香囊,放在手心里,仔细观看。绣在香袋上的同心芙蓉,栩栩如生,犹如一对相互扶持的情侣。以前她幻想自己和他就像这同心芙蓉一样,现在她突然想通了。
同心芙蓉出现的机会,本来就相当的渺茫,一个人能牵紧另一个人的手,亦不是如此?近水楼台可以先得月,相识多年的人未必能在一起。她所有的努力化为流水,以后她还是会绣香囊,既是祝福自己,又是祝福他。已经在屋顶上的叶枫,见得对着香囊不停流泪的翠兰,不由得心头大痛,一个筋斗翻了下来,发足狂奔。忽然头顶一声轻雷,豆大的雨点从天而落。
叶枫伸出双手,在雨中大喊大叫,他的双手能化解阴谋诡计,能挡住明枪暗箭,却接不住翠兰沉甸甸的感情。路人见他形同疯癫,纷纷避让,骂他疯子,神经病。这些人懂什么啊,如果他们跟他一样,心里充满内疚亏欠,无能为力,他们也会情绪失控。他以为受了那么多的挫折打击,已经学会了内敛,隐忍,可是在这一瞬间,仍然不可避免的崩溃。原来埋在心底里的情感,就像地底深处的岩浆,只要一旦被引诱起来,就无法抑止!
他发疯般的奔跑,就是要躲避他们,可是他头脑还保持清醒,就有可能更改主意。再次打乱他们的人生,是他最不愿意做的。除非他突然倒下,明天睁开眼睛,他们已经远走高飞,他也就彻底解脱了。如果一个人想要暂时选择失忆,只要拼命往喉咙灌酒即可。他从街边小店买了三坛酒,躲到一条阴暗肮脏的巷子里,往嘴里倒酒。
他整个人很快似被抛入火焰中燃烧,每块骨头,每块肌肉都在融化,他感觉到灵魂脱离躯体,升到高空,看到自己蜷缩着如条狗的丑态。就在他失去意识的刹那间,隐约听到有人在喊小曹。不知过了多久,昏昏沉沉之中,似乎觉得一股股的热气,喷在他脸上,好像有人拿火灼他。叶枫蓦地惊醒,睁开双眼,见到三五条臭气熏天的野狗,围着他团团打转,口中呜呜的叫,显然把他当做倒毙的流浪汉,准备饱食一顿。
叶枫赶走野狗,手扶墙壁,慢慢站起。头痛欲裂,说不出的难受。雨已停歇,太阳高高挂在天上,他们已经走得很远了吧?他慢慢往“洪福客栈”走去。客栈门外站满了人,议论纷纷,几个捕快站在门口把守,不让闲杂人等进去。叶枫脑子“嗡”的一声响,打了个激灵:“小元子他们出事了!”快步走过去,问别人:“怎么回事?”那人道:“里面死人了。”叶枫道:“死的是什么人?”
那人道:“是个女人。”叶枫冷汗直流,嘶声问道:“她长得怎样?”那人道:“身材高挑,长相秀丽,说是华山派的甚么女弟子,其实她是外地来的妓女,仗着年纪轻,身体好,竟叫了八个男子一起玩耍,谁知把自己玩脱了,一命呜呼,魂断他乡……”叶枫的心沉了下去,他已经知道怎么回事,因为翠兰不肯陷害他,被小元子伙同小曹算计,不仅污辱了她,还要了她的命!
那人犹自说个不停:“左捕头几人在里面看了一个多时辰,还舍不得出来,要是能让我进去看一会儿,出些钱也乐意。”叶枫一拳捣在他脸上,打得他鼻梁断裂,口里吐血,喝道:“她是世上最干净纯洁的姑娘!”分开人群,往里冲去。把门的几个捕快喝道:“捕快办案,别没事找事!”几把刀往他劈来。叶枫道:“挡我者死!”右手挥动,这几个捕快倒在地上乱打滚,大呼小叫。围观的人见不是头,一哄而散。
叶枫踏入店内,听得有人叹息道:“真是可惜了,倘若不死,一夜少说值五百两银子。”第二人啧啧有声:“你看她白净的皮肤,细细的腰,长长的腿,便是死了,我也是爱不释手。”第三人道:“算了吧,我们好歹有头有脸,传出去总是不太好听。”最后一人道:“只要落到我们手上,纵使是只蚂蚁,也得榨几滴油出来,废物不加以利用,怎么行呢?”第一人道:“左捕头,你的意思是?”
左捕头干笑道:“二十两银子,交给关王庙后那帮闲汉享用一天,明天一早,扛去火化了。”叶枫拨出长剑,一步步往楼上走去。翠兰就死在楼梯往左最后一间客房的床上。她手脚被坚固的绳索,牢牢地绑在木床的四根柱子上,身上遍布一道道抓痕,显然生前受尽了非人的折磨。她脖子上有道红色的痕迹,是被人活活勒死的。掉在地上的香囊,已被践踏得不成样子。
她双眼瞪得滚圆,眼角似乎有泪痕,死不瞑目。她怎能想到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亲密无间,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居然会无情残酷的摧残她,会将致命绳索套入她的脖子?四名捕快八只伸出的手,在她已经冰冷僵硬的尸体,上上下下,忙碌不停,脸上皆带着色眯眯的表情。叶枫喝道:“拿开你们的狗爪子!”长剑挥出,八只邪恶的手掌齐腕而断。这四人痛得大叫起来。
叶枫冷冷道:“你们的贼眼不该亵渎她的神圣!”长长的剑光从他们眼前闪过,四人眼睛流出血泪,皆被一剑刺瞎,四人又是大叫。叶枫厉声道:“你们的狗嘴不该讲她的坏话!”剑尖突入他们张开的嘴巴,四条割断的舌头掉在地上。叶枫一脚一个,将他们踢下楼去,拾起扔在地板上翠兰的衣裳,小心翼翼给她穿好,然后用绳子将她绑在他背上,柔声道:“妹子,带我去找害你的人。”
山路崎岖,荆棘密布。小元子三人不敢走大道,尽往人迹罕见的小路投去。乌鸦在林子里怪叫,饿狼在远处嗥叫,一声声传入耳中,听得头皮发麻,脊背发凉。从阴暗处泛出来的幽光,像极了那双死不瞑目,充满怨气仇恨的眼睛,她一直在盯着他们,只要他们不倒下去,那双眼睛就不会合上。他们跑到阳光底下,灿烂热烈的阳光,足以驱走任何邪恶,不干不净的东西。
可是刚跑出来,阳光却被大片的乌云遮住,它怎能给心肠歹毒,手上沾血的人,提供安全庇护呢?他们迈开脚步,飞快奔跑。眼前是条陡峭的长坡,十头饿狼一动不动的坐在坡上,挡住他们的去路。他们霍然回头,十头饿狼在身后呲牙咧嘴,摇头摆尾,断了他们的退路。他们左边是刀切斧劈般的悬崖绝壁,右边是个布袋形状的山谷,狼的策略很简单,先把他们赶入山谷,接着一举歼灭。
乌鸦从林子飞出,在头上盘旋,哇哇的叫。它们闻到了死亡气息,即将开始的人狼大战,无论谁是输家,它们都能分到一块肉吃。秋涛拨剑,咬牙说道:“杀出去!”傅涯冷笑道:“万一失败呢?我们三人岂非都得死在这里?”秋涛脸色变了,长剑横转,护住自己,道:“你想怎么做?”小元子道:“只要我们当中能有一个人牺牲自己,那么另外两个人就可以活下去。”
秋涛退了几步,道:“这个人是谁?”小元子盯着他,眼中杀气大盛,厉声喝道:“就是你!”秋涛道:“为什么?”傅涯道:“我和他的关系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好!”长剑蓦地挺出,指向他的喉咙。小元子转到他的后面,长剑对着他的背心刺落。秋涛长剑绕着自己,划了个圆圈,逼退他们,足尖点地,往长坡冲去。只要他能引诱坡上的狼群发动攻击,到时死的人就不止他一个。
小元子跃起身子,迅速无比的冲到他身前,长剑连刺,叫道:“回去!”秋涛处于下风,无法有效反击,连退数步,回到原地。前面后面的狼群皆是一动不动。小元子,傅涯围攻秋涯,三人在半山上恶斗不休。秋涛本来武功垫底,他们联手对付他,更是招架不住,二十招过后,便开始步法凌乱,破绽逐增。小元子喝道:“中!”一剑刺穿他的右腿。秋涛跌坐在地。
傅涯抢了上来,剑尖连点,挑断他的手筋,脚筋。饿狼闻到血腥味,兴奋至极,叫声高亢凄厉。小元子拿走分给他的那份财富,与傅涯抓住他的手脚,扔下山谷。饿狼终于按耐不住,纷纷往山谷冲去。秋涛不去看渐渐逼近的狼群,抬头望天。一队燕子从空中飞过,它们秋天飞到南方过冬,春天又飞回来。飞来飞去,年复一年,却从来不曾放弃过家人,朋友。
小元子二人越过长坡,坡下是条大道,他们不觉怔住了。原来他们这次从华山下来,走的就是这条路,那时来了很多人,大家有说有笑,如今的路面上,还留着他们深深浅浅的脚印,路边的鲜花还保持他们来时的状态,只可惜多数人都回不去了,大家勾心斗角,自相残杀,人数一天比一天少。傅涯冷冷道:“只能一个人活下去,所以你我心里不必有任何顾忌。”小元子道:“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我是决不会当你为仇敌的,你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们说话之时,横穿大道,往左手边一块高地,那里地势平坦,面朝阳光,最适合做长眠之地。小元子道:“无论死的是你,或者是我,都不会让自己的朋友暴尸在野。”傅涯笑道:“我会给我的朋友造好坟墓,墓前植树,墓后栽花,不枉我们相识一场。”小元子道:“我身高六尺一寸,你身高五尺八寸,所以挖个七尺长的大坑,对你对我,都完全足够。”傅涯又笑,道:“你想得这么周到,我们下辈子还要做朋友。”
坑很快挖好。小元子道:“拨剑!”傅涯道:“好!”剑尖下压,直刺小元子的小腹。小元子跃起数尺,长剑从他鞋底掠过。傅涯挥剑连刺,长剑发出嗡嗡之声,一朵朵剑花罩住小元子全身。小元子一面格挡,一面下落。就在他双脚与地面接触的刹那间,一块石头贴地飞来,击中他的脚踝。小元子站立不稳,“哎哟”一声,仰面便倒。傅涯大喜,踏上几步,一剑劈落。
明镜般的剑身,映照出小元子此刻的表情。他眉开眼笑,好像捡到了天大便宜。死到临头,他不是感到恐惧么?这是怎么回事?傅涯脑筋还没转过弯来,只觉得小腹一冷,一截剑尖从喉咙突出,鲜血从剑尖滴落,落在他的胸口上。原来小元子长剑从下至上,穿透他的上半身。小元子拨出长剑,看着傅涯倒入坑中,冷笑道:“你跟叶枫关系也好,为什么没学会他的鬼名堂,哪怕一个也好?”就在此时,忽然听得有人冷冷说道:“我的鬼名堂从来没有拿来对付自家人。”
小元子一听到叶枫的声音,不由得魂飞魄散,大叫一声,纵身跃起。岂知他身子刚刚跃起,眼前青光一闪,一把长剑递了进来,抵住他的心口。小元子一抬头,就看到了叶枫,以及背在他身后的翠兰。她失去光泽的眼眸,就像深不见底的地狱,那里预留着他的位子。叶枫面无表情的道:“给你的朋友造好坟墓,墓前植树,墓后栽花,不枉你们相识一场。”小元子长叹一声,挑起泥土,覆盖在傅涯尸身上。
坟很快造好了,小元子低着头,他既不敢看叶枫,更不敢看瞪着眼睛的翠兰。叶枫冷冷道:“再挖一个七尺长的大坑,如果我死在你的剑下,请你把翠兰和我葬在一起,麻烦了。”小元子跳了起来,道:“你明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你不是在耍我么?”长剑下挑,疾刺叶枫的小腹。叶枫道:“这一招没甚么用处,我只需长剑平压,不仅能打掉你的长剑,还可以斩断你的手腕。”口气平和了许多。
小元子心神恍惚,仿佛又回到了昔日与大师兄在华山练剑的情景,手臂收缩,长剑抖动,生出七朵剑花,分别击向叶枫身上七处要害,情不自禁问道:“大师兄,我有进步么?”叶枫道:“你进步很快啊,晚上给你加只又肥又嫩的大鸡腿。”话一出口,猛然察觉不妥,狠下心来,长剑一绞,小元子的剑脱手飞出。小元子笑道:“光有鸡腿,没有酒怎么行呢?我去找傅涯赌几把,赢些酒钱来。”
他斗然跃起,迎向往下直落的长剑,只听得嗤的一声响,长剑从后背插入,穿透心房,将他牢牢盯在地上,眼见不能活了。小元子用尽全力,抬起头来,道:“不要在我的墓前植树,墓后种花,蜂蝶飞舞,鸟儿喳喳叫,很是烦人,我……好……想……想……睡……睡……个……清静觉……”一口气续不上来,呼吸蓦然停止。叶枫不忍看,偏过头去,他忽然发现翠兰眼中有许多人影在闪动,这些人他都认识,他们手挽着手,有说有笑,往远处走去……
小曹吹着口哨,心情愉快极了。他知道山梁的另一面,是个繁华的城镇,他到了那里,就雇一辆车夫技术高超,装饰讲究,能够躺着舒服睡觉的马车,马不停蹄往海边奔去,然后雇一条大船出海,享受他的幸福人生。他的同伴已经永远长眠,他们的财富也归他所有,有关他的线索彻底清除,如何不值得高兴呢?
他终于站在山梁之上,繁华的城镇就在他的眼皮底下。然而这一切都跟他没关系了,因为有个男人挡住他的路。他不识这个男人,但是他认识背在这男人身上的女人,那双合不上的眼睛,令他毛骨悚然。这男人拨出长剑,冷冷说道:“你的灵魂会下十八层地狱,你的会被人吞食。苏云松喜欢吃狮子头,我明天早上会送二十斤,不见半点肥的精肉,交给他的厨师。”
一切都结束了,翠兰的眼睛已经闭上。但是叶枫一个人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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