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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塔之上,易容化妆过的秦啸风看着陷入火海中的阿福家,心口似让某种东西给堵住了,说不出的难受。他黄昏时分来到徽州城,短短几个时辰之内,却见到了太多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若非亲眼所见,他根本想不到有些人会把作恶方式运用到千变万化,层出不穷,令人叹观为止的地步。便是异想天开,阅历丰富的写书人,也决计写不出此情此景。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已经突破了想象力的限制。只要稍有点本事之人,无不趁着这场劫难,把自己变成蛆虫,硕鼠,扑到弱者身上大口喝血,大块吃肉。
怒火中烧的秦啸风不止数十次想拨刀,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可是到了最后关头,他却松开了握刀的手,打消了以杀止杀的念头。把这些人杀了就有用么?绝对没有任何意义。只怕杀了一个,立即就有另一个冒出来,只要提供他们作恶的土壤没有得到有效铲除,这些人就像雨后破泥而出的竹笋,春风吹过的野草,一茌接一茬的冒出来。他只找那个故意制造这场灾祸的人,是那个人破坏规则,把这个美丽的城市推入地狱之中。从明面上来看,徽州知府宝鼎不作为,致使局势失控,死人无算,可是事情有这么简单?
徽州府是鲁挺的大本营,人脉广阔,朋友众多,各方势力都得给他面子。且不说宝鼎首鼠两端,单凭鲁挺掌握的惊人能量,倘若他站出来,一声令下,足可以平息徽州的动荡。可是黄山派却似聋了哑了,作壁上观,无动于衷。鲁挺唱的是哪一出啊?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一团乱麻,从何下手?塔高十六丈,上下八层,坐在塔顶,整个徽州城一览无余。人间的悲欢离合,皆在他脚下上演。富人区里灯火辉煌,犹如璀璨的明珠。
某大官人举办生日宴会,来了数百位宾客,桌上堆满山珍海味,几乎无从下箸。戏班唱曲,唱的是河清海晏,时和岁丰,国泰民安的曲子,声音宏亮有力,似快马扬鞭,一气呵成。若非天天吃饱喝足,决计没有如此震耳欲聋的嗓门。众宾客深有同感,齐声叫好,叠声称赞知府宝大人宅心仁厚,运筹帷幄,瘟病围城,仍千方百计地让大小官员,乡贤富绅,皆能体体面面的活着,维护地方稳定,总算没给朝廷抹黑。宴散之后,主人不喜吃剩菜剩饭,吩咐下人使桶装了,倒在门外空地,上面泼撒尿水粪便,省得穷人夜里来偷吃。
秦啸风看得毛发竖起,击掌怒道:“朱门酒肉臭,岂有此理。”人口众多的穷人区,灯火晦暗,死气沉沉。偶尔传出来的声音,不是痛失亲人,无能为力的嚎叫声,便是食物告罄,直面死亡的哀叫声,撕心裂肺,拨动心弦。为什么在同一座城市,会出现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秦啸风心如刀割般的难受,但是他没有流泪,泪水就能让这些为富不仁的人良心发现,洗心革面?就能让这些天地不容的穷人,忽然命运逆转,过上好日子?
坐在边上的任惊蛰递来一小坛酒,道:“喝几口酒,你心里就舒服多了。”秦啸风推开他的手,道:“我不能麻醉自己,我要头脑清醒地看清这个光怪陆离的人间,知道自己该做怎样子的人。”任惊蛰道:“这次三巨头为什么要躲在后面,推你出来?莫非他们想把你当成刺伤鲁挺的尖刀?”秦啸风道:“我不知道原因,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能让我到徽州城,便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任惊蛰道:“把这件事做得干脆利落,就会给你累积起一定的威望。”
秦啸风道:“这威望好像生意人的第一桶金,至关重要,有了第一桶金,心里便有了底气。我们必须把第一炮打响,不容出错。”任惊蛰沉吟道:“我们决不允许心存幻想,有一口吃成大胖子的想法,一步一步争取把事情做好,慢一点也不打紧。”秦啸风道:“我今天一直忍耐,克制,没有一怒拨刀。我知道有些人真的很惨,但现在不是出手的时候,拿棒子拨草,反而惊动了蛇。”任惊蛰道:“先找藤蔓,再去摸瓜。这个办法很笨,却很实用。”秦啸风摇头笑道:“不,先睡好觉,养好力气。精神恍惚的人,容易走神分心。”
高塔本有人值守,只是瘟病爆发,逃得一个不留。虽然没有留下任何食物,但是被褥炭火一应齐全,不至于凛冬寒夜,无处安身取暖。俩人在房间坐定,烧一盆炭火,室内登时温暖如春。把冷酒烫热,合着携带的牛肉饼,将就着吃了。洗面泡脚,上床睡觉。他们长途跋涉,疲惫不堪,脑袋一沾枕头,便沉沉睡去。醒来已是第二天黄昏,外面仍是权贵花天酒地,纸迷金醉,穷人贫病交迫,轹釜待炊。北风呼啸,萧杀酷冷,愈发显得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任惊蛰摸出去寻吃的,不一会儿,提了一大包东西,竟有多年窖藏的老酒、酱鸭、红烧肘子、麻辣豆腐、火腿蛋炒饭,也不知他怎么弄来的。他们酒足饭饱,坐着闲聊了一会,眼看夜色深沉,离了歇身之地,往街上奔去。在街面把守巡视的人,皆是本事平庸的无赖地痞,只仗着人多势众,背后有人撑腰,欺男霸女,丧尽天良。哪发现得了他们的踪迹?他们如入无人之境,把身上所有金银财物皆分给穷苦百姓,一文不留,他们打定了主意,没饭吃没钱花,就找大户人家要去。
忽然之间,听得车轮辗地之声,只见数十汉子推着十多辆板车而来,车上装满了百姓急需的食物,这些汉子均腰悬利刃,决非异类。秦啸风嘟嘴道:“藤蔓伸出来了。”任惊蛰道:“是。”众汉子在宽阔地方停车,大叫道:“家里没米下锅的,都滚出来买东西。”秦,任二人眼力极好,相隔甚远,却能看清车上某些袋子落着官府标记,相互对视一眼,心里皆道:“这分明是官府发放救济百姓的,居然被这些人瞒天过海,拿来变卖换钱了。这些人不过是小喽啰,更厉害的人还在后头。”
众汉子只叫了数声,很快人头攒动,把大车围得水泄不通,似集市般热闹。百姓无不面黄肌瘦,腿脚无力,走路颤颤巍巍。众百姓一问价钱,恰似冷水当头浇下,齐声叫苦:“这怎么吃的起?这不是拿刀杀人么?”一汉子干笑道:“你们这些长着狗头猪脑的刁民,成天只想着既能填饱肚子,又不用自家掏一文钱的歪门邪道,这等天大好事,老子也想要,你们给我啊!”一百姓道:“为什么那些做官有钱的,官府会给他们送肉送米,我们普通老百姓啥也没有?难道我们就不是人么?”
这人甚是机灵,缩着脖子躲在人群里说话,众百姓诚心替他遮掩,那些汉子压根看不清他的真面目。众汉子恼羞成怒,道:“是谁?有种就站出来,别做缩头乌龟!”说话之人哪肯出来?一汉子站到高处,仰起脖子,阴阳怪气地笑了一会儿,道:“为什么给做官有钱的送肉送米,难道你们心里没数么?庞大的帝国靠什么运转?就靠大小官员不折不扣把朝廷方针落实下去,有钱人经商所交纳的税金,这时候不让他们吃好喝好,以后有谁会替帝国尽心尽力办事?”
另一汉子道:“你们这些长着狗骨头,一身匪气的下三滥,又做了什么?一年到头,才纳了几文钱的税,嘴里还不干不净,诽谤官员,说什么雁过拨毛,兽走留皮。哼,既然你们对帝国没有任何贡献,凭什么要求帝国给你们做这做那呢?岂不是无赖,流氓作派么?”一汉子瞪眼喝道:“你们买是不买?都什么时候了,还抠抠索索,舍不得把钱掏出来?钱是王八蛋,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命没了,要钱有屁用?钱没了,人活下来了,还愁没地方赚钱?”
众百姓跺脚叫道:“这金子也似的价钱,能买起多少东西?能吃多少天啊?”一汉子干笑道:“各位父老乡亲,这时候能买到东西已经祖上积德,还敢指望跟以前一样的价钱?”另一汉子冷笑道:“东西金贵,就不会省着点吃?还想着敞开肚皮海吃海喝?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臭毛病,就不能改一改?你们有金山银山么?如果有的话,权当我放臭狗屁。”一汉子道:“如今天气寒冷,多煮一点东西,十天半月也馊不了。比如你们烧一大锅滚水,打一个鸡蛋下去,少说能装几十碗。一顿吃一碗,岂非可以吃好些天?有比这更划算的么?”
另一汉子道:“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沾亲带故的街坊邻居,我们敢害你们么?以后还要不要跟各位见面了?我们都希冀大家能毫发无损的度过这场劫难。但是不买东西,肚里没有一点油水,靠硬扛是万万不能的啊。”众汉子七嘴八舌,一会儿强硬蛮横,一会儿客气柔软,就是想掏出百姓们口袋里,所剩无几的钱。一汉子道:“手上没现钱也不打紧,祖上留下的东西也做算。有’诚信当铺行‘的雷掌柜替大家做证见,还有甚么不放心的?”
众所周知,这雷掌柜绰号“剥皮抽筋”,低价买入,高价卖出,两头吃,极是狠毒。可是命悬一线,有甚么办法?只好十个鸡蛋当一个鸡蛋卖了,唐代的“十二生肖俑”,宋朝建窑的碗盏,价值不菲的古物,此时至多能换一袋糙米,或者一篮鸡蛋,几斤品相不好的猪肉。得了大便宜的雷掌柜却摆出一副家底赔光,痛不欲生的样子,每收一样珍品,便跺脚叹息,道:“我今天脑子进水,心血来潮做大善事了,回去不知怎么向老婆交代了。”不出一个时辰,十余车货物卖得精光。
众汉子兴高采烈,推着空车,穿过一条大街,几处巷子,来到一处大宅。大宅四周,皆有人守卫。雷掌柜叩门,一人出来,把他们迎了进去,众汉子把车停在里面空地。秦,任二人早跃到了屋顶。只见大厅点着数十根蜡烛,亮如白昼。中间摆着一张长桌,十余名男女坐在长桌两边,核算进出账目,算盘打得噼噼啪啪,如油锅炒黄豆一样。若有疑惑不明之处,提笔蘸朱砂圈起,交给坐在下首二人复核。那二人显是查账行家,三下两下工夫,查清原因。
长桌上首,坐着一个头戴暖帽,身着棉袍男子,他一只脚踩在凳子上,露出表面粗糙的牛皮靴子,坐相甚是不雅。他喝茶吃瓜子,盯着众人干活。秦啸风心念一动,暗自寻思:“莫非这人是瓜?”转头往任惊蛰望去,任惊蛰摇头道:“这人不像。”秦啸风仔细观察,见得这男子神情轻佻,举手投足之间,散发出市侩气息,绝对没有干大事之人镇定沉着,稳重成熟的风度。大厅四个角落,坐着八名佩刀壮汉,目光如炬,神色警惕,监视着屋里每一个人。气质与上首那人截然不同。
秦啸风心道:“这八人地位比那人高多了。”雷掌柜及众汉子进入厅内,先去和八名佩刀壮汉打招呼,印证了秦啸风的推测。八壮汉只微微点头。雷掌柜走到桌边,叫一声里正。原来这人是这片街坊里正,别无他长,只是讲究义气,挥金如土,闲汉无赖皆称他大哥,听他使唤调动。秦啸风看得暗自心惊:“这分工明确,做事有条有理,幕后主使者的神通,着实好生厉害。”里正拱手笑道:“大伙儿辛苦了,交割了钱财账目,早些回家歇息。”
雷掌柜交出晚上所得,一项一项的告知,一文钱也不敢截留,完全不符合他贪婪自私的性格。几名男女登记造册,一项一项的审查,异常严格。雷掌柜上了岁数,又忙活了大半个晚上,头晕脑胀,难免有疏忽脱节的时候,这些男女登时翻脸不认人,严加追问,咄咄逼人,宛若老子骂儿子。众汉子皆替雷掌柜作证。整弄了一个多时辰,才确认无误,雷掌柜写上自己名字,按下指印,已是面色苍白,大汗淋漓。里正又道大伙儿辛苦了,眼睛却投向那八名汉子。其中一汉子伸出一根手指头。
账房先生取出一百两银子,登记入账之后,才交到那里正手里。那里正清点数目,并无差错,按人头分发,雷掌柜、众汉子每人都分了三五两银子。厨房搬来吃的东西,每人领到一壶酒,一块煮熟的猪肉,半爿鲜鱼,几样菜疏,几斤米面,足够他们家人吃几天了。男女又记在账上。众人欢天喜地,高高兴兴的走了。八名汉子把晚上的所得,以及造好的账本装入木箱,钉上五寸长的大钉子,四面贴上五指宽的封条,八人在封条上皆签名画押。杂役把木箱搬到随时待命的马车上。
四名汉子留在宅子里,四名汉子押车。车顶插着一面杏黄三角旗,旗上画着一只白手套,秦,任二人跟在车后。这四人本事一般,发现不了有人追踪,大胆驱车前行。路上关卡见了车上的杏黄旗,亦不拦截盘问,举手放行。马车径往东门驰去,看样子要出城。守门士兵只认车顶旗帜,当下搬开障碍,放他们出城。秦啸风情不自禁的大吃一惊:“怪不得配合得天衣无缝,如臂使指,局面控制得心应手。原来后面是官府之人,罔顾百姓死活,中饱私囊,实在该死。”
他又想:“只有级别极高的官员,方可做到上下听他调遣,不出妣漏。徽州知府宝鼎坐视不理,莫非是他在幕后操控?可是宝鼎上任不久,在徽州毫无根基,哪能指挥得动成千上万的人替他出力?除非是经营徽州数十年的强势人物,才能如迎刃破竹,畅行无阻。这人究竟是谁?”千头万绪,乱成一团,好在跟住马车这条线,纵使隐藏得再深的老狐狸,假以时日,也得被他们亲手揪岀来。二人从防守薄弱的地方,越城而出,大步流星,追上那辆缓缓前行的马车。
出了城外,又是另一个世界。满载着各种物品的车辆络绎不绝,每辆车都插着画了白手套的杏黄旗。这些在路上奔驰的车辆,是一座座流动的金山银山。秦啸风只觉得热血沸腾,全身似着了火一样,这些东西若是分发给城里百姓,得救活多少人啊?那些印着官府标识的物品,本是各地官府无偿捐献的,理应免费派送给城里百姓,怎能拿出来卖钱呢?某些人的心肠是不是让狗吃了?若非丧心病狂,怎能把它当门生意来做,正是有钱者生,无钱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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