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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啸风与任惊蛰到达上面,朝廷派来接应的二人早已等候多时,相互通报姓名,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这二人一个姓石,一个是姓鄂,分别是大内侍卫正统领,副统领。朝廷对徽州城瘟病重视程度,由此可见一斑。石统领带着他们,避过各处明哨暗岗,来到横跨湖面的九曲桥上。此时已是深夜,尽情享受到生活乐趣的权势人物,也是筋疲力尽,各自就寝,原本灯火辉煌的庄院也变得黯然无光,四下一片静寂,只有冷风吹过湖面,水波荡漾,发出哭泣般的声音。
石统领从怀里取出几只火炮,使火折子点燃。“嘭嘭”声中,冲上天去,天崩地裂般的响亮,震耳欲聋。秦啸风心道:“终于大反攻了,事先埋伏各处的千军万马同时杀出,这些乱世贼子没有一个能逃得了。”石统领仿佛看透他的心事,笑道:“千军万马的确完成了布署,但是他们的战场不在这里。”鄂副统领拍着桥上的栏杆,道:“我们的战场在这里。”火炮声惊动睡着了的人,登时叫骂声,吆喝声,远远近近的传来。石统领有意暴露位置,又放了几个火炮。
不多时,九曲桥两端,举刀执火的人,成群结队而来。湖面上一条条头尖身长,满载着人的快船,劈破斩浪,快速而至。秦啸风平时被人菩萨一样的供在台上,只负责配合一众大佬演好戏,极少亲自动手跟人单打独斗,更甭说眼前这种要以一敌百的惨烈场面,不自禁的呼吸急促,一颗心跳得飞快。石统领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朗声说道:“我们千军万马都能几进几出,无人阻挡得了,这五百个亡命之徒又算得了什么?秦盟主想干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必须要有从尸山血海活下来的历练。”
秦啸风听在耳里,若有所思:“想上天堂,先下地狱。我要和三巨头抗衡斗争,就得跟他们一样心狠手辣,冷酷无情,我连血溅五步的勇气都没有,还谈什么拯救世人于水火之中?何况这些人罪大恶极,我心里为什么要有顾虑?”拨出悬挂腰间那口乌木刀柄,削铁如泥的快刀,手指轻弹刀身,发出龙吟虎啸般的声音,道:“直杀得他娘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石统领环视各处人马,道:“此等鼠辈,如同土鸡瓦狗,插标卖首尔!”肩头耸动,寒星闪烁。
只见冲到近处的一艘快船,站在船头的几人同时“啊”的一声,双手捂着喉咙,跌入水中。失去控制的快船在水面上打转,后面几条船闪避不及,撞在一起,落水之声此起彼伏。好在这些人皆是精通水性。秦啸风猛地想起叶枫的交待,忍不住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面。看了良久,水中的人安然无恙。鄂副统领正色道:“千万别掉到水里,没有人能救得了你。”秦啸风见他神情严肃,决非虚言,道:“是!”石统领道:“我守桥的这边,老鄂你守桥的那边,秦盟主,任兄弟看住桥面,不放一个人上桥。”
四人各司其职。湖面上的快船驶到离九曲桥几十步之地停下,一些人弯弓搭箭,冲着桥上发射。射来的箭矢种类繁多,既有一点既着,散发浓烟异味的火箭,又有见血封喉,必死无疑的毒箭,更有在头顶数尺爆炸,一瞬间释放出数以百计铜珠铅弹,杀伤力巨大的天雷箭。压制得秦啸风,任惊蛰穷于应付,根本抬不起头来。只听得一人叫道:“去!”一只只飞虎爪从船中掷出,牢牢钩住桥上石栏杆,一个个抓紧绳索,借力高高荡起,向桥上跃来。
他们手中都拿着根二三丈的长枪,仗着居高临下的优势,对着桥上乱戳乱刺,秦、任苦于兵刃短,无法有效驱赶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个人落下。秦啸风转头望去,九曲桥的两端,石,鄂两人已经截住冲上来的人,杀声震天,犹如两面不可逾越的铁闸,竟然没有一人能够前进一步。秦啸风心想:“我们岂能拉他们的后腿,岂能让他们看低了?”大声喊道:“任兄弟,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跟这些王八蛋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二个有的赚,是不是!”任惊蛰道:“说的是!”
两人同时一跃而起,就在他们纵起的瞬间,五六根长枪刺了过来,显然是想将他们钉死在地上。秦啸风眼看起来无望,索性在地上打滚,落空的枪尖刺在地面的青石板上,火星迸溅,石屑纷飞。秦啸风趁他们来不及收枪,又是一个打滚,顺着枪尖向上滚,脊背压住了枪杆。这几人以为他头脑发昏,慌不择路,急忙攥紧枪杆,便想将他抛起。另外几人后退几步,举起长枪,枪尖朝上,就等秦啸风落下来,在他身上刺上几个透明窟窿。秦啸风劲力运到背部,猛地往下压去。
“喀喇喇”几声脆响,一根根长枪皆被压断。持枪之人失去平衡,情不自禁向前扑出,险些摔倒在地。秦啸风左手挥出,捞起遗留地上的数个枪尖,手臂一振,这几个枪尖皆射入这几人喉咙。这几人眼珠子鼓起凸出,满脸难以置信,口中发出“咝咝”的声音,仰面倒下。秦啸风并不着急站起,身子在地上转了几个圆圈。那几个举枪向上的人,长声惨叫,东倒西歪,坐倒在地,人人脚上鲜血淋漓。原来秦啸风一边打转,一边挥刀刺伤他们的双脚。
秦啸风略施小计,就击杀数人,既惊又喜,一颗心怦怦跳动。但很快平复下来,在心中自言自语道:“我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我。倘若躺在地下的人是我,他们会可怜我么?”沉声说道:“对不起,我要借你们的人头壮胆!”拖过一道刀光,这坐倒的几人的脑袋脱离躯体,被从脖子冲出的血箭推到数丈之高。那边任惊蛰亦连杀数人,暂时摆脱了困境。秦啸风精神抖擞,提刀反击,直劈直砍,也不讲究是何招式,动作是否优美好看,只追求一瞬间能够放倒对方。
两人联手,来回扫荡,不一会儿,将登桥的人尽数肃清,尸首全扔入水中。船上的人见他们如有神助,不禁为之胆怯,只在湖面上兜着圈子,嘴里不干不净的辱骂,却不敢跃上桥来。忽然之间,听得一人喝道:“这个姓秦的不过是小娘们一般软弱无能的人物,大家怕他做甚?”说话之人,正是黄山派五当家包天下,他话音刚落,十余根碗口粗细,前头裏铁的竹篙,从船上掷来,劲道凌厉,发出“呜呜”的破风声,直听得头皮发麻,耳鼓鸣叫。
秦啸风知道包天下已经看出他们武功不如石,鄂二人,故而调整攻击方向,安排精兵悍将,把这里当成突破口。秦啸风喝道:“任兄弟,咱们尽力而为,至死方休,切莫辱没了名声!”任惊蛰道:“那用得着说?”十余人紧接着跃起,足尖在湖水上点了点,如飞翔的鹰隼,顷刻间追上飞行的竹篙,双脚踩在上面,注入内力,稳稳的架御着竹篙前行。劲风吹动他们的衣襟,头发,好不飘逸洒脱,宛若御剑而来的仙人。秦啸风皆识得这十余人,不是黄山派的人,识破他身份的周爷亦在其中,就是给包天下收伏的武林上各路高手。
其余的人作为后备力量,呆在船上待命。忽然之间,空中传来一声鹤鸣,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只浑身雪白,体形优美的大鹤在高空来回盘旋,也不知是来看热闹的?秦啸风大喝道:“上桥者死!”双手抱刀,一道刀光从手中窜出,击向来势最凶的一根竹篙。上面之人是包天下。他冷笑道:“我偏要上桥,你能拿我怎样?”脚跟下压,竹篙向上抬高数尺,裏铁的前端似长矛般的直指秦啸风喉咙。这时周爷和姓沙的也登上桥面,一左一右,夹攻秦啸风。另外二人绕到他身后,截断他的去路。
剩下五六人包围攻打任惊蛰,他们俩人完全被切断联系,各自为战。秦啸风单刀摆动,斩断竹篙。包天下哼了一声,道:“螳臂挡车,不知量力。”剑尖蓦地生出十多朵剑花,笼罩住了秦啸风身上十余处要害。秦啸风见得自己被围得铜墙铁壁般的,绝无偷机取巧的余地,只有凭着狭路相逢勇者胜的血性,方能争取一线生机的希望。长声笑道:“我偏不信邪,邪不压正!”不采取任何防护措施,横冲直撞,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进攻,我要进攻!”
众人想不到养尊处优的他,居然有不惧生死的气势,反给他打得措手不及,七零八落。秦啸风尝到甜头,愈发信心倍增,一把刀指东打西,委实酣畅淋漓。围攻他的五人身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创伤,无不士气低落,神情沮丧。包天下见不对头,猛地回过神来,冷冷道:“倘若大家还是没有睡醒的话,事后追究责任,恐怕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众人心中一凛,道:“是!”打起十二分精神,拿出平时凶悍的劲头,片刻工夫,逆转局势,秦啸风身上多处中刀着剑,鲜血长流。
周爷向姓沙的使了个眼色,姓沙的点了点头。两人发一声喊,一个负责上三路,一个专攻下三路,另外二人在左右两翼添油加醋,捣乱生事。包天下押阵督战。秦啸风接连受伤,锐气尽失,一步步往后败退。忽然之间,后背撞到硬物,原来是桥上的石栏杆,再也无路可退了。周爷狞笑道:“姓秦的,你死定了!”与姓沙的同时抢上,连施杀着。秦啸风怒道:“大家一块同归于尽罢了!”单刀乱舞,不成章法。周爷道:“要死你死,老子要喝酒玩女人。“大踏步向前,长剑刺中秦啸风手腕。
秦啸风吃消不住,单刀脱手堕地。姓沙的道:“我来补一刀,看你还有几条命?”一刀砍在他的左肩头。秦啸风大叫一声,从栏杆翻出,直往湖里堕落。包天下叹息道:“真是便宜了湖中的乌龟王八。”众人轰然大笑,各种阴损秦啸风的话,不绝于耳。立在船上的人也双手叉腰,嘴巴不停的张合,想来也不是什么好听的话。秦啸风见得下方水波潋滟,忽然想起叶枫所说的话,强提一口气,向上冲起数尺,伸出右手,勾住桥上一块凸起的石头,整个人悬挂在半空,摇摇晃晃。
姓沙的笑道:“这个姓秦的脑子莫非有问题?他还指望着出现奇迹?”周爷道:“我倒要看看他能坚持多久?”包天下道:“这种不见棺材不流泪,不到最后一刻才放弃的英雄好汉,我们难道不应该给他最热烈的掌声么?”众人道:“包爷说的有道理!”大力鼓掌,双手都拍红了。船上的人遥相呼应,硬生生把生死搏杀的修罗场,整成了十里长亭送别的温馨场景。秦啸风全靠右手苦苦支撑,牵动全身各处伤口,痛不欲生。心想:“到头来还是难逃一死,倒不如趁早了结。”
正想就此放弃,忽然感觉到大地在剧烈震动,好像地龙翻身一样,整座九曲桥摇晃摆动,似是水中游动的鱼。桥上的人大惊失色,纷纷抱紧栏杆,叫道:“怎么回事?”秦啸风五指抓紧石块,竭力稳住身躯,心想:“难道我命不该绝?”在高空回旋的大鹤鸣叫几声,头下脚上,直直地往湖面冲去。秦啸风寻思:“水底里的鱼儿给震得心烦意乱,浮上来透口气,大鹤岂能放弃饱食一顿的好机会?”目光顺着大鹤向下移动,这一看不要紧,一看吓得魂飞魄散,毛骨悚然。
满满的湖水一瞬间消失不见,干涸的湖底散落着一条条快船的残骸,以及一个个不知所措,神情茫然的人,方才他们还在水里上耀武扬威,出尽风头,怎想到转眼就跌入深渊,生死未卜?桥上的人也发现这不可思议的一幕,瞠目结舌:“这……这……”忽然听到有人笑道:“诸位,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我的杰作向来出人意外,捉摸不定,没办法啊,我脑子跟你们长得不一样啊。”这人嬉皮笑脸,阴阳怪气,除了叶枫还会有谁?秦啸风哈哈大笑,道:“干得好!”
能够在刹那间排空湖水,水面上的威胁就不复存在。谁叫当初建造湖底密室的时候,留下通体透明,特殊材料制成的墙壁的致命漏洞?叶枫之所以要封堵铁板上孔洞,是要淹杀某些企图靠装死,蒙骗过关的人,总之做坏事的人绝不可以活在世上!那些黑色材料做不到永久防水,至多在水中浸泡一柱香工夫,便自然脱落了。湖水照样会被顺利导流出去,决不会出现倒灌的现象。那些失去船只的百余人,如痴如醉了一阵子,叫道:“你脑子再好用,也是难逃一死!”踩着湖底的淤泥,一脚浅一脚深的,从四面八方扑向叶枫。
叶枫使脚拨开一堆污泥,露出一截埋在泥土的管子,一掌劈掉堵住管口的铁塞,一股股黑色液体流了出来,散发出臭鸡蛋的味道。众人不敢前进,捂住口鼻。叶枫笑道:“脑子好的人都不能笑到最后,还有没有天理?”蓦地拨起身子,跃到向下俯冲的大鹤背上。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在天上盘旋了大半个晚上的大鹤,是有接应叶枫的任务。叶枫笑道:“下世做个好良民,坏人死无葬身之地!”说话之际,手中已经多了只火折子。火苗映得他脸上一片金黄。
众人大惊失色,叫道:“不要!”叶枫道:“嘴里假装说不要不要,其实心里是我要,我想要,我真的很想要!”丢出火折子。大鹤调转方向,往上急速爬升。流动的黑色液体一遇到火,随即熊熊燃烧,引发大火,偌大的湖底登时陷入一片火海,百余人皆被吞噬,化为黑烟尘埃,一声惨呼也来不及发出。火焰窜得老高,灼得秦啸风屁股热乎乎的,好像坐在土坑之上。桥上的人傻了眼,满头大汗,道:“这……这……怎么可能……我……我……不是在做梦么?”
秦啸风喝道:“你们的黄粱美梦该结束了!”一个筋斗,翻到桥上。一只手揪住一个失魂落魄的人的衣襟,一只手跟进,点了那人几处穴道,扔入火中。右足挑起掉在桥面上的单刀,握刀在手,腰身微沉,使了招“横扫千军”,将一人拦腰截断,五脏六腑流得一地都是。姓沙的叫道:“姓秦的,做人不要太绝,留条活路好不好?”一连刺出数十剑。秦啸风冷冷道:“你跟他们同流合污,就已经断了自己的后路!”侧身放他过来,刀刃斜划,割断他的喉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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