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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原三城的移交十分顺利,只用了不到一个月时间,秦军就顺利地撤出了祁、离石和蔺。但当相府丞提醒说,要去接管济东三城时,赵国使者直接否认道:“臣等不闻济东之事,有所余事,愿听公子郚。”
相府丞让这些人和自己一起回秦国,面见公子郚,这些人拒绝了,道:“臣等但闻秦献三邑,他者不闻。今三邑已得,臣命已缴,回秦无益!”气得相府丞就想回军夺回三邑。但一看周围,全是赵军,秦军已经在三天前就撤出了,现在已经全部渡过黄河。而且,仅凭这支担任守备的队伍,显然无法完成夺回三城的任务。
相府丞恨得咬牙切齿,道:“赵无信义,背约毁盟,必自亡!”
那使臣道:“是其约也,非赵敢背也。”
相府丞知道,上当受骗已经既成事实,在这里和这种小人物争论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向咸阳报信,商议下一步行动。于是拱手道:“臣等但与公子郚问话!”乘上岸边早已备下的小船,渡过河去。
撤出的秦军还在对岸整队,等待下下行动指示。相府丞在过河的时候已经冷静下来,想好了下一步行动计划。过河后,他让撤出的秦军就在附近安营,自己要了乘革车,带了两名随从,轻车赶回咸阳,请示进一步行动计划。其他的随从并不回咸阳,就在营中协调与肤施的后勤保障。随从们自然知道自己受了骗,但这话还不能说出来,以免影响士气和秦王的威望,个个憋了一肚子气。
从蔺对岸的肤施到渭水入河口,路程数百里。相府丞驱车走了三天才到,又花了一天时间乘船进入咸阳,天已经黑了。到了相府后,相府丞匆匆忙忙拜见魏冉,不等魏冉发问,自己先哭了出来!
魏冉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似的,温和地问道:“赵人背约”相府丞哭着点头。
魏冉又问道:“有杀伤否”相府丞哭着摇摇头。
魏冉不再问话,让相府丞坐下,静静地等他从哭泣转为抽泣。然后才问道:“但细言其详!”
相府丞带着抽泣道:“臣等自蔺登岸,由离石、兹氏,与祁尉同会于晋阳,共议交易之事。臣等但言百事,赵无不应允。遂从祁得财货千乘,离石、蔺不计焉。赵军不相逼迫,秦人退尽二三日乃入其邑。皆无异样!俟赵入蔺后,臣请收济东,赵臣反复,坚言并无此事!臣争之再三,彼但言只问公子郚可也,他者不知。臣无奈,但留军于河上,星夜驶回,以报君侯。”
魏冉沉思片刻,道:“将公子郚一行下监,旦日问之。”
相府丞立即起来,叫了府内的家臣百人,各执戈戟,到了馆驿。出示了节符后,叫开院门,二话不说,将公子郚一行绑上,索拿到相府侧院监下。过程中,公子郚一行皆面色惨白,但没有反抗,甚至连轻微的叫喊也没有,平静地让家臣们捉拿而去。
魏冉在堂前慢慢地踱步,看着相府丞将公子郚一行索拿而来,纷纷乱乱,直往侧院而去。相府丞要过来报告,魏冉一挥手,让他下去。
赵国竟然用如此粗暴的方式,近乎下流地骗取了太原三地,大出魏冉意外。他一再思忖,太原三城真的如此重要吗值得下这么大的本钱想不通,完全想不通!
他的思绪一忽儿到了陶邑,一忽儿到了太原,一忽儿到了甘泉宫,太后的一番责骂怕是少不了了。太后早就有感觉,这其中有诈,而他千小心万小心,还是掉进了陷阱里。
难道真是从一开始就错了难道以太原三邑换济东三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答应如果有成功的可能,那自己到底是那一步走错了,导致满盘皆输呢
魏冉想理出一点头绪来,但却越理越乱,最后完全静不下心来认真思考了。他回来堂内,坐在席上,开始吐纳。
随着绵绵的气机穿过胸腔进入小腹,他的心绪慢慢沉静下来,渐渐进入一种空灵的状态。
鸡叫头遍,魏冉从空灵中退了出来,整顿好朝服,准备上朝。和讲究礼仪的魏国不同,秦国的朝服比较简单,也没有玉佩等叮零当啷东西,剑也不是必佩的。
稍吃了点零食,喝了点水,魏冉上了车,往章台宫而去。从渭北到章台宫要过一座渭水大桥。秦国的官员多数在渭北居住,所以上朝时,桥上会很堵。知趣的官员们为了避免争道的麻烦,往往把车停在渭桥北岸,步行前往章台宫。
魏冉也到了,把车停下,和一群官员相互见礼,一起前往章台。和穰侯作一路,很多官员都感到机会验得人,一路上,大家纷纷向穰侯请教着事情,打听着内情,也隐蔽地展示着自己的才华,希望得到穰侯的认可。穰侯和气地笑着,回答着大家的问题,分析着当下的情势,像是个和蔼的老公公。入了章台,一行官员大多只能在塾房里等候,穰侯是相国,自然要进到里去,这才和这帮官员拱手相辞。
章台宫的厢房里,有专门为辅国大臣准备的一间房间,穰侯推门进去,芈戎和白起已经在这里,泾阳君和高陵君住得远,还没有到。芈戎见了魏冉,问道:“闻夜来索拿赵使,奈何”
魏冉笑道:“汝耳其神!”然后换了严肃的面孔,道:“赵使果然有诈,得太原三城,不予济东。”
芈戎也有些吃惊,道:“何辞以托之”
魏冉道:“无辞!但言并无此事!”
白起愤然而起道:“若无交易,秦岂献邑欤”
魏冉道:“此其言也!”
白起道:“赵欺吾兵锋不利乎”
魏冉道:“赵之背盟,迹象甚明,鸣鼓而伐之可也!”
白起道:“但从何道而出,臣愿亲战!”
魏冉道:“吾固思其道也。复夺三城,无损于赵,非其道也。必也一击而中其机,痛彻心肺,乃得也。”
众人都表示赞同。不多久,上朝的鼓声响了。
在处理城池交易的这段时间里,张禄已经把栈道从褒水上游修出了五十里。褒谷那边,汉中守主持,司马靳具体负责,也向上游修出了五十里。斜谷这边,运粮的压力很大,芈戎曾经暗示张禄,稍稍放缓一下进度,以免后勤压力过大,但张禄置若罔闻。芒未显出出色的组织能力,一万刑徒,安营扎寨,出工收工,伐木修板,打桩安眼,一切井井有条。
魏冉只在朝堂上略问了问栈道的修筑情况,就转向了别的议题。修栈道,那主要是芈戎的活,白起也在其中掺和。太子进驻大梁后,陶与咸阳之间的联系变得密切起来,无论从陶邑还是从咸阳,只要说一声见秦太子,或从太子处返回,一般的魏官员都不敢留难,从陶往咸阳的驿道就这么半公开地建立起来。
议完当天的朝政,秦王宣布散朝。四贵留下,先向秦王报告了赵使背盟,穰侯已经将入质的公子郚索拿到相府的事。秦王神色不变,似乎一切尽在意料之中。他只是淡然地问道:“公子郚何言”
魏冉道:“臣当问之!”
但秦王道:“穰侯和廷尉共理之。”
魏冉只得道:“喏!”
泾阳君道:“公子郚之入质也,正应其交济东也。今济东无着,但当鼎镬,又何问焉!”
秦王道:“且观其言,或得其实!”
魏冉道:“或将以兵伐赵。”
秦王道:“但得韩、魏之助,伐之未难。”
下朝后,魏冉先请来廷尉,共同审问公子郚。公子郚的回答令人惊异不已:“彼等但受太原耳,焉知济东!君侯咨诸彼,彼自无知。”
魏冉道:“何谓也”
公子郚道:“君侯但携吾等往济东,必得其城!”公子郚说得那么肯定,魏冉几乎就信了。
魏冉心里明白,公子郚是在行缓兵之计,但又觉得值得一试。他和廷尉把审问公子郚的内容写成爰书,呈报给秦王。廷尉强调说,在没有证明公子郚所言为虚之前,暂不宜治其罪,恐其不服。
第二天朝议结束后,秦王留下四贵继续议论。大家看过爰书后,也认同廷尉的判断,如果不能证明公子郚所言为虚,难以定罪。
秦王道:“以之往陶,以收济东,以证其伪。”
虽然大家在内心里已经认定公子郚就是来欺诈的,但为了坐实这一点,也只能让他同往济东,如果要不回济东,再治其罪。定下这样的决心,穰侯下令,从太原撤回的秦军就地解散!
带着公子郚去陶以证其罪,说来容易做来难。从咸阳至陶,其间千余里,路上难保不出意外;到了陶邑,要如何处理公子郚以礼待之,恐其有变;以囚徒待之,又非待客之道,还要不要拿回济东三城呢
聊、摄和令庐,始终像一个鱼饵,明知是陷阱,却还是忍不住去咬,万一是真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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