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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这胎怀得不顺当,最后早产出生。
她原来是难以受孕的体质,得了姜娴从京中寄来的易孕丸才一举得子,有系统出品的金手指保护下,孩子虽然早产,却还算健壮。
重新上新时,姜恪肩负起带娃责任,评价:“看来我这一生就是带早产儿的命,他姐也不足月降生,跟只奶猫崽子似的。彦川就一点好,他不爱哭。”
“得了儿子就嫌弃起女儿来我拧掉你的耳朵,要我说彦川就是他姐福气好才带来的。”
“不是嫌弃,说来我多怜惜娴儿多些,做爹娘的盼着儿女有出息,可心总会多牵挂让人操心的那一个。娴儿刚出生时因不足月而先天弱,却特别喜欢哭,一不留神没哄住,她就能把自己哭得小脸发紫。看到彦川不爱哭只爱笑,我放心许多之余,便格外想女儿。”
姜彦川现还只是襁褓中的小小粉团儿,定点喝奶,喝饱就睡,有人看他便露出无齿的笑,并不知道自己从启蒙到科举都被姐姐定好了日子。
命运所有的安逸,都被暗中定好了考期。
两人对女儿的思念之情越加浓重,终于赶在姜娴快将生产之前,车队抵达了京城。姜恪带着之前女儿给的银两,先置办了一个小小的一进院,大门绕过影壁后便是生活起居的地方。姜家的人口简单,既无姬妾也无丫鬟,一进院已经很够住。
姜恪去翰林院报道,别人原本看他一身村气态度淡淡,得知是顾婉仪她爹之后立刻热络起来,“姜兄你怎么才来等你好久了”、“不愧是婉仪娘娘的父亲,长得也是玉树临风”……之类的话不绝于耳。
离开翰林院后,姜恪也没忘记女儿吩咐,去容府拜访。
容府的家丁听到他说要来给自家老爷敬茶,立时笑了:“想给我们家老爷敬茶的,六品以下,可是不能够的,敢问大人官拜几品”
逢年过节,容府收礼名单就跟在京官员清单似的。
容府的家丁记得他们和夫人的相貌,把姜恪当成来京报道的众小官之一,没有资格拜访容老爷。
这问题可也真把姜恪给问住了。
“我是没有五品官,”姜恪说:“但我女儿是从四品的婉仪娘娘,小女说她欠贵妃娘娘一次敬茶,贵妃娘娘说女债父还,下官便前来拜访了。”
那家丁听罢腿一软,差点儿没站住。
幸亏在容府当看门的大场面见过不少,这才堪堪稳住没丢人,他又忍不住看了看姜恪,没从对方脸上瞧出几分风华绝代的影子来,也许顾婉仪长相随了娘亲,爹倒是相貌平平。
相貌平平不打紧,谁敢冒认宫里娘娘的爹娘,又编造贵妃的话方才还摆了副主子相的家丁立马深深地弯下腰来,连连赔不是:“小的眼拙,大人有大量,勿要与小人见怪,小的这就去通传一声。”
姜恪故意问:“我官位低微,也配见您家老爷吗”
“大人折煞小的了,咱们老爷定下这规矩,是因为来拜托的人太多太多了,实在是见不过来。平常六品官以下的,跟老爷打不上交道,有求于老爷,当面拒绝未免令人生怨,不如定下冷冰冰的规矩,让小的这不值钱的玩意来得罪人,官老爷也犯不着跟一小人物置气!”
家丁舍下一身脸面,往死里贬低自己。
姜恪始终不是小肚鸡肠的男人,听他这么说话,爽过一刻后便不跟他计较了:“行了行了,麻烦替我通传一声吧。”
不消一会,姜恪已是容府座上宾。
远在梅泽县的时候还不觉得,进了京城来,姜恪才发现女儿的名字这么好使!又想到姜家在京城没有根基,女儿今日的面子全靠她自個挣来,是做爹的不争气,失职了。
他既吐气扬眉,又不免感到伤怀。
何况容府是真的气派无双,在天子脚下的京城闹中取静,假山流水没一处不精致奢华。姜恪为官多年,没见过这样的府邸。但他到底无求于人,一路走得目不斜视的稳当,并没显出羡慕来,更没有自惭形秽,无形中便让人高看他三分。
姜娴在信上写得很明白,此行既是通个人情也是做给外人看的,容贵妃愿意赏她家这么个面子,她便让父亲笑纳了。这事儿她跟皇上说过,是过了明路的人情——她家的门楣实在太低,皇帝捧了捧,又让容家略作抬举,也影响不到朝廷上的半点风向,这点体面皇帝是愿意给她的。
见了容老爷,对方丝毫没端架子,反而随和得很。他说话的声气儿很和善,嗓门却有些大,是行军领兵落下的习惯。
人情都在女儿上,平时也轻易不得见面,实在没什么好聊的,容老爷子只把他当作亲近的晚辈,提点了他这番回京为官须注意的事项,以及一个许诺:“若有什么要紧事,便来容府找我。”
不愧是父女,都喜欢说有事报他名字。
容老爷请他吃了几口茶:“许多人会看在顾婉仪的面子上为你行个方便,但世上没有只有好处的事儿,顾婉仪得宠,在后宫中没少得罪人,小心姓郭和姓陆的人。慧嫔被送去铡草等同死人,可顾婉仪救过太后,两事相抵,他们不一定会针对你。”
说实话,容老爷就没搞懂自家闺女怎么跟顾婉仪交好的。
马婉仪做了他女儿多年附庸,也少得她青眼。
缘份的事,说不准。
但他很清楚女儿的脾气,“顾婉仪勉强入能眼”已是极高评价,也是她第一回出自自己的意愿去交朋友,她一旦认了人好,便不轻易改变,他为人父亲的,也愿意满足闺女的愿望。
“谢容大人提点,下官都记着了。”
“听说你在京城置办了一个一进院一进院怎么住人,正好容家有个三进的院子空着,你不嫌弃就送你了。”
容老爷不喜欢白聊天,反手就送了姜恪一套京城四合院。
……
一直到下午,姜恪回来了,他走路去的容府,却是坐马车回来的。容老爷得知他是徒步过来的,便说在京中行走没点代步工具不行,把马车送他了。
张氏到院子大门前接的丈夫,听得捂胸口:“一出手便送马车,这该如何回礼才好梅泽县的特产也拿不出手啊!”
送银子更不是个事。
张氏只好托车夫回去向容家老爷递个话,说谢谢他的心意。
结果车夫愣住:“可姜大人,小的也被容老爷送给您了呀!日后总不能让姜大人亲自赶车吧!”
姜家夫妇:……
容老爷何等周全,深谙送礼之道。
送车把司机也打包送来,他是懂送礼的。
姜恪扶着妻子回屋里,张氏仍恍惚着:“你去容府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是容家流落在外的子孙他能对你这么好还是说我们娴儿其实不是入宫当娘娘了,是嫁进了容府给他家添丁了”
姜恪:……
他将在府上的事一说,又提到女儿在后宫中树的敌。
有政敌多正常的事,张氏听完却哭了:“你没良心的,我就知道女儿在后宫里过得不好,这么多人想害她,光你说的就有一个姓郭的和一个姓陆的,她在宫里的日子要过得多艰难,我们有今日的荣华富贵全靠娴儿,这院子住得亏心。”
“这院子的确不能住了……”
张氏瞅他,看他要说出什么章程来。
姜恪抹额:“容老爷送了咱们一个三进的院子,我没要,但他硬送。”
“人家为啥送你院子,图你那九品芝麻官肯定对我们女儿有所图,你别听见三进院魂儿都丢了我告诉你,这事得问问女儿。”
可问题来了,女儿在宫里,没门路连递消息都困难。
幸好很快,张氏就如愿被传进宫陪产了。
张氏进宫时带着万般担忧,却不敢在面上显露出来,怕影响了女儿待产的心态。
她先是去给皇后娘娘请了安,皇后淡淡说了两句便让她告退去碧华宫陪着顾婉仪了。张氏出嫁前从未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踏足皇宫,皇宫固然处处富丽堂皇,她却未心生艳羡。
娴儿体弱爱哭,对月对花对雪都能伤怀一番,本就不适宜嫁进高门大户里,姜家夫妻原想给她找个知根知底又好拿捏的夫婿,未想事情生变,女儿执意入宫。
这后宫中,怕是遍布她女儿的眼泪!
想到此处,张氏心如刀割。
她心如刀割的心情一直维持到见到姜娴本人。
“娘亲你来了!”
姜娴挺着个大肚子,身后乌泱泱地跟着太监宫女嬷嬷:“娘娘在里面等着便是,怎么还出来走动……”
“我着急见到娘亲嘛。”
张氏记着宫里规矩多,先给女儿行礼,姜娴连忙将她扶起来,按回椅上坐好。她刚穿越过来时,在家中待了一段时日,记得张氏待她极好,何况有原主的情分在,完全能承她一句娘亲。
见张氏神色紧张,姜娴便让宫女到外面候着,无传令不得入内:“现在没有外人,娘亲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碧华宫被我管得很好,哪怕漏了一字半句被她们听到了,也传不到碧华宫外。”
女儿面上展现的,是张氏不曾见过的从容。
张氏不禁伤怀:“你如今这样能干,看来是吃过许多苦。”
要是让六宫妃嫔听到这话,必然要炸。
顾婉仪她还吃苦
她让别人吃苦倒是真的!
“如今也享起了旁人没有的富贵,没娘亲你想的那样苦,像我能荫及爹娘兄弟,才是我想要的。说说进京后都发生了什么事吧,我想听。”
张氏便把进京后得到的各种好待遇一一道来。
言谈间,她多有心虚,似是觉得自己德不配位。
因为腹部隆起,姜娴不喜多坐,更爱站着说话:“我知道爹娘不是爱荣华富贵,好高骛远的人,但谁不想过好日子莪们是一家人,你们承我的好处,理所应当。”
“我娘走没多久,你嫁给我爹当续弦,早产儿最是难带,再大一点,你教我做女子该学的礼仪规矩和道理,初次来癸水也是你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你在给我洗脏被子的时候便知道我今日会飞黄腾达,成为宫里的娘娘……做人后娘何必操那么多心,随便找户人家把我嫁了便是,又何苦为了给我讨公道,上门被人羞辱。”
张氏脸热:“倒是没闺女你说得那么好……”
“你们待我好的时候,没想过回报,那我待爹娘好,难道就非得想配不配以后快别说这样的话了,我不爱听。”
上辈子,姜娴没享受过一天亲情。
原主被爹娘惯得很娇气,由她这客观的成年人视角来看,才知有诸多不易。她对物质享受不感冒,却希望家人能用上好的。
张氏听得百感交集。
在进京前,就有戏班子演过皇帝和当今宠妃的绝美爱情,她有想过是女儿的恋爱脑和皇帝对上频率了,没想到进宫一趟,女儿活得这般通透明白,除了情爱,也晓得孝顺家里。
张氏吸了吸鼻子,忍下泪意:“我是没盼过子女出人头地,能平稳过好安乐一生已很足够……当娘娘,中举当状元之类的事想都没想过……”
“但又话说回来,娘亲你带弟弟时不能这么想。”
姜娴话锋一转:“我已经为弟弟和他外甥制定了一个周全的学前启蒙计划,留给我出生一个月的弟弟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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