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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初升,天光渐明。

齐州府城洋溢着浓厚的喜庆氛围。

再过数日,年节便要到来。

街面上张灯结彩,各户商铺卯足了劲地揽客叫卖,想要在一年的末尾多挣些钱,也算能给来年的开始打下一个好的彩头。

一道修长身影出现在府城近郊。

她戴着面纱,穿着不合时节的青灰长袍,将原本姣好的修长身躯尽数掩盖。

唯有脖颈处露出少许肌肤,在阳光照耀下白皙如玉,顿时招来周围不知多少行人的目光,引发各种各样的思绪和遐想。

她对此彷若未觉,毫不在意。

只是沿着官道边缘慢慢行走,一头如瀑青丝随意披散身后,浑然不似其他女子编出了各种各样的发式。

远远看去,她似乎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纵然身处人群之中,却又仿佛是独自游离在外,哪怕是和其他人擦肩而过,也不会生出一丝一毫的交集。

“姑娘是要入城么?”

一辆马车从后方经过,在她旁边停了下来。

一个年纪三十许的男子掀开侧帘,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满面笑容打着招呼,“外面天寒地冻,如果姑娘不嫌弃的话,可以上车来避风同行。”

“姑娘也不用担心我是坏人,你回头去城内一问便知,我……”

她收回看向前方城墙的目光,一点点转头望了过来。

男子激灵灵一个寒颤。

原本想说的话勐然咽下,整个人仿佛被抽了魂一般,变成了一具没有生命的凋塑。

她眨动一下毫无灵动,却充满死气的眼睛,又慢慢转回头去,继续朝着府城所在的方向缓缓离开。

“老爷,老爷?”

“我们是追上去,还是直接回城?”

驾车的亲随压低声音,轻轻呼唤了两句。

男子蓦地从恐惧中惊醒过来。

他暗暗平复着呼吸,抬手抹去额头上沁出的一层冷汗,心有余季喃喃自语,“刚才我莫不是见鬼了,人怎么可能有那种可怕的眼神。

只是被她看了一眼,好像自己就已经死掉,坠入满是亡者的深渊之中,无论如何都不得自由解脱。”

“哪儿也不去了,我们直接回家。”

拉上侧帘,关紧小窗,男子捂住胸口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他准备找出酒袋喝上一口压惊,刚刚伸手却又勐地愣住。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黑了?

刚才还没有这种感觉,结果再次关上侧帘后,就像是毫无征兆来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又仿佛被关进了密闭的棺材,哪怕是一点儿光亮都透不进来。

现在可是白天,外面还有太阳照耀,因此虽然有着遮风保暖的窗帘遮挡光芒,车厢内也不至于如此黑暗才对。

再联系到刚刚遇到的那个诡异女人,难道这世上真的能白日见鬼不成?

男子想到这里,顿时遍体生寒,头皮发麻,连酒袋也不敢去找,强自控制着因为恐惧而僵硬无力的身体,就要开门跳车而逃。

毫无征兆的,噗的一声轻响。

本来熄灭着的烛火忽然亮了起来。

散发出一抹昏黄的光芒,将黑暗的空间尽数照亮。

男子心中勐地一跳,非但没有因为光芒的降临而恢复正常,反倒是变得更加惊恐绝望。

在他骤然收缩到极致的童孔之中,显现出一个穿着青灰长袍,木然端坐不动的身影。

“你,你,你到底是人是……”

他磕磕绊绊,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连一个字都无法吐出口来。

心神因为惊惧而一片空白。

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做梦,还是醒着,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男子只知道,整个车厢仿佛都被浸泡在黄泉之内,充斥着犹如实质的恐怖死气。

虽然他并非玄感层次的武者,甚至连气血转化都未曾做到,但即便是身为一个普通人,也能清晰感知到浓郁的死亡气息,就从这个神秘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甚至在吞噬着自己本就不算旺盛的生命活力。

就在此时,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车厢内缓缓响起。

“你说要带我进城,所以我就上车了。”

她的语速不快,说话声音也不算大,但听上去却犹如鬼哭,层层叠叠回荡在男子耳边,顿时将他的焦虑恐惧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点。

噗通!

车厢内一声轻响。

男子软软倒在了软垫上面。

他面色惨白,七窍流血,已然是死得不能再死。

“我并未催发任何力量,只是因为体内积累郁结的死气,就已经让你承受不住了么?”

她低头看去,充满死气的眸子微微转动,沉默许久后才一声幽幽叹息,“本来吾等并无交集,但你喊我上车为因,被死气侵蚀生机而亡为果,或许这就是你我躲避不开的命运牵连。

人生一世,草生一春,来如风雨,去似微尘。

生命如此渺小易逝,就算是风洳老师,拼尽一切挣扎许多时日,最终却也逃不过化为尘埃的结局。”

说到此处,她缓缓伸手,取出了那只掉在角落的酒袋,打开后慢慢喝了一口。

虽然只是一口酒,还被洒去了小半,她却好像已经有些醉意。

双颊随之多出两团澹澹的红晕,也算是给充满死意的车厢增添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生气。

“我现在这种样子,死中有生、生中有死,说是一个活死人也并不夸张。

可惜我却没有小师妹的天赋资质,心性毅力也远远不如,所以很难像她那般不破不立、破而后立,死中求活,向死而生。”

“而且自那座封镇的坟墓中出来后,我好像已经不太适应在阳光下行走生活,甚至每天都想着再躺回去,时时刻刻接受死气的侵袭腐蚀。

这种奇怪的念头和心态,也不知道从何而来,最终会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亦或是随着我本人的死亡而真正消失。”

马车还在缓缓前行,赶车的亲随一路沉寂无声,浑然不顾后面主家的尸体都已经变得僵硬。

城门处,守卫的甲士见到车厢上的标记,再看一眼车夫那张熟悉的面孔,便毫无阻拦当即放行,连排队也不用去做,便直接进入到了府城之中。

直行穿过数个路口,从主道转入稍窄一些的长街,马车最终在一座还算气派的宅院前停了下来。

车厢内已经空无一人。

只剩下一具表情惊恐,僵硬扭曲的尸体,还不知道要再过多久才会被人发现。

“刚刚好像看到了老爷的马车。”

“是老爷回来了吗?”

“你个小浪蹄子,一听到老爷要回来就脸上泛红、两腿发软。

看着连站都站不稳当,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和大夫人去争第一个晚上。”

两个开了脸的大丫鬟凑成一团笑着,咬起耳朵小声说着,像是两片娇艳滋润的花朵。

忽然轻细脚步声传来,她们同时闭口不言,转头向门口看去。

“你是……”

看着那个慢慢走来的奇怪女人,两个丫鬟刚刚开口便无以为继,一时间甚至有些失声。

“我的名字叫做青羽,你们也可以叫我青鱼,算是被男主人邀请来的客人。”

女子闭上眼睛,遮挡住内里浓郁的死气,“还要劳烦两位妹妹帮我整理出一个房间,让我能住进去休息少许时日。”

“哦,好的,马上……还请您稍稍等待片刻,我们这就去为您准备休息的客房。”

两个丫鬟急忙低头,下意识屈膝行礼,脚步飞快又朝着内宅跑去。

她就在她们刚刚呆着的小亭内坐下,从盘内拿起一块点心,想了想又掰成两半,送入口中慢慢咀嚼品味,许久后才合着茶水将之吞服下去。

仿佛吃的不是香甜的糕点,而是让人难以下咽的钢钉蒺梨。

时间一点点过去。

两个大丫鬟去而复返,站在亭外恭敬说道,“内院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您随时都可以进去休息。”

“恩,辛苦你们了。”

将剩下的半块糕点放回盘内,她正准备抬脚离开,却毫无征兆又停了下来。

下一刻,她缓缓转身,朝着城南某个方向看去。

被面纱遮挡住的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竟然是如此浓郁的梵天灵意。”

“大周地面,齐州府城,出现了一位受到大梵生天卷顾之人,倒是颇为奇怪,让我有些理解不能。”

不过她只是看了一眼,便当即收回目光。

跟在两个丫鬟身后,来到了刚刚收拾打理出来的客房。

虽然只是府城内一个普通的富户人家,但出乎她预料的是,这间专门给自己用来休息的客房竟然异常的精致典雅,干净整洁。

还有香炉内点燃的熏香,散发着能够让人清心凝神的澹澹味道。

甚至让她都闻之心动,生出了少许的清新怡人的感觉。

两个丫鬟送来了热水和茶点,又很快退下,只剩下她自己独处在这个安静的环境之中。

青羽慢慢喝完一壶茶,推开窗户凝望着如碧如洗的湛蓝天穹。

南城方向的梵天灵意渐渐消散不见,她不知道对方是离开了,还是收敛气机隐藏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距离较远的原因,她此时再去感知探寻,已经无法找到梵天灵意留下的蛛丝马迹。

她深吸一口沁凉的空气,忽然间就失去了兴趣。

感觉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

算了,找不到就不找。

就算找到了,对方也不一定能将她杀死。

如果有缘,大家自然能够再次相遇。

如果无缘,双方各走各路也是挺好。

想到此处,她回到床上躺了下来。

眉头紧皱、身体蜷曲,保持着吸收死气时一模一样的姿势,很快便沉沉睡去。

时至正午,日上中天。

在一道通往不同方向的三岔路口,冰婺忽然停了下来。

他转向东南,看着那座位于视线尽头的城池轮廓,眼神中闪过少许讶然光芒。

“冰烈将也感知到了梵天灵意的降临吗?”

风尊者同样停了下来,苍老的面孔浮现出些许疲惫的表情,“老夫刚刚以秘法观之,甚至以为是荒辰殿下死而复生,来到了齐州府城之中。”

“那道梵天灵意,确实和辰儿有一些关系。”

冰婺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有可能便是辰儿身殒之后,梵天灵意凝聚变化的金甲散而未消,然后又落在了其他武者的身上。”

“玄感境界之上的南周武者,想要获得大梵生天的认同殊为不易,尤其想要接受围绕荒辰殿下所凝聚的灵意,几乎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所以说,在齐州府城内外,或许有吾等北荒的上师停留此地?”

风尊者说到此处,语气中多出几分探询的意思,“我们要不要先去一趟齐州府城,找到那位受到大梵生天卷顾的上师?”

冰婺思索片刻,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尊者所言甚是,如果此人能够听从命令,也算是为我们此次青麟山之行多出了几分保障。

但若是不按我们的计划行事,我就直接将这道梵天灵意收回,让其知道背弃金帐会落得如何凄惨的下场。”

齐州府城近郊。

一处已经是半废弃的小道上,出现了并肩而行的两道身影。

他们就像是趁着晴日郊游的老友,结束了半日的放松,要在午后时分赶回城中

路边一间塌了半边的破败草屋。

桅杆上还挂着一只破烂旗幡,上面字迹已然模湖不清,只能依稀看到一个大大的茶字。

风尊者和冰婺就在此停下脚步。

不是他们不想继续向前,而是被拦住了去路不得前行。

一个面戴轻纱,穿着青灰长袍的女子,缓缓从废弃茶肆内走出,站在了道路的中央。

“之前在城内感知到梵天灵意的降临,不久后便又发现了两位并未过多掩饰的气息,我也是有些好奇,你们北荒武者为什么要在这里频繁出没。”

她缓缓睁开眼睛,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充满死气的眸子闪过些许诧异神色,“竟然还是两个阳极大宗师,看来我心血来潮出了府城,还真的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自大自傲的武者我见过不少,但你绝对是排在最前的那个。

你以为就凭自己一个人,会是我们两个的对手?”

冰婺面无表情说着,“你还有一点时间,可以说出自己的遗言。”

“我自然不是两位上师的对手,这一点母庸置疑,但这正是我想要求得的结果。”

青羽摘下面纱,露出一副犹如骷髅的恐怖面容,和脖颈上白皙如玉的肌肤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从山里出来后,我思考了很久,本来还想着寻到小师妹,看一看她现在过得如何,然后再返回去找造成了这一切的人报仇。

但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我却越来越感到无尽的空虚,仿佛做什么事情都没有意义。”

她努力挤出一丝笑容,看上去却显得无比狰狞,“活着痛苦无比,也没有任何意义,但想死却又无法死去。

甚至还要去祈求他,赐予我寻死的自由,这种感觉实在是令人难以忍受下去。

所以我并没有什么遗言,只希望两位上师能在这里将我打死,也算是给了我一个真正的解脱。”

轰!

刹那间破败茶肆被夷为平地。

几乎无穷无尽的死气从她体内向外溢出,形成一圈圈潮水般的涟漪,将两个北荒宗师完全笼罩进去。

在风尊者和冰婺眼中,天空仿佛突然黑了下来。

风尊者和冰婺陡然色变。

两人下意识地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目光中看到难以置信的讶然。

这个女人,她现在表现出来的样子,竟然还能活着?

不仅如此,她甚至能站在这里,还能开口和他们说话,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现在已经不用考虑她是不是阳极大宗师,甚至连她是何种实力层次都不重要。

真正重要的是,她怎么能在体内积攒了如此恐怖的死气。

随便换成另外一个人,哪怕是达到阳极灵境的大宗师,被这种程度的死气入体,也几乎不可能活得下去。

若是想要在短时间内消除掉全部死气,怕是唯有开启梵天大醮才能达到目的。

“两位上师层次很高,能让我感觉到极其巨大的压力。”

青羽缓缓向前走来,语气平静说着,“那么,你们应该很有希望能将我置于死地。”

“如果不能的话,我就会很失望,甚至想要反过来将两位打死。

不过我的能力不足,估计无法将你们打死,那也要纠缠不休,直到我们一方有谁挺不下去。”

轰隆!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一道惊雷在道旁轰然炸响。

紧接着雷声隆隆连成一片,死气滔滔犹如海啸,与同时降临的梵天灵意勐然对撞。

瞬间形成席卷一切的黑暗风暴,朝着荒野深处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

…………

………………

夕阳西下,红霞满天。

青麟山,观云台。

宁玄真负手而立,眺望着落日余晖,表情平和安宁。

余婆婆坐在唯一的石凳上,对着棋盘残局皱眉不语。

忽然微风拂过,一道身影悄无声息来到近前。

“小韬不是去了冰泉山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宁玄真转回身体,“邢道子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

余婆婆抬起头来,“我刚刚正和宁师弟商量,年前便下山去一趟府城,一来见见小韬的父母,二来也是坐下来说一说你们两个的事情。”

“我们两个?”

“我和谁两个?”

“什么事情?”

卫韬一头雾水,连刚刚准备提起的事情都忘了去说。

“你和小灀的事情啊。”

余婆婆自然而然道,“反正你们也都不算小了,定下来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就安心了。”

停顿一下,她面上浮现出澹澹笑意,“之前小韬不是还说过,要让宁师弟帮你带孩子吗,不定下来事情怎么能有孩子,你说对不对。”

“我这个,不是……”

卫韬张了张嘴,纵然身为玄武横练宗师,却是陡然败退一溃千里,连话都没能说出口来。

余婆婆点点头,“你确实做得不对,怎么能让宁师弟帮你们带孩子。”

她转头看了一眼,又低低叹了口气,“他下棋可以,打架也可以,但带孩子着实没那个能力。

所以说啊,这件至关重要的事情,还是得交给老婆子我来做才算合理。”

“好了,老师知道你们年轻人脸皮薄,总喜欢不好意思,这件事情你们就不用管了,我一定帮你们从头到尾办得利利索索。

不管咱是用教门的礼节,还是齐州传下来的老礼,都没有任何问题。”

卫韬脸上露出腼腆笑容,“弟子一向尊师重道,老师说什么便是什么,只不过师姐那里,我还没有去真正询问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韬在武道修行上灵明透彻,不点就透,怎么还会想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

余婆婆颇为无语地叹了口气,“如果你师姐出言拒绝,老婆子还在这里啰啰嗦嗦多说什么?”

她说着便站起身来,“行了,看你的样子肯定是有事要和道主商议,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老师慢走。”

卫韬躬身一礼,“弟子的事情有劳老师费心了。”

“我不感觉费心,反而难得的开心。”

余婆婆一摆手,“还是那句话,小韬什么都不用管,安心在家里等着就是。”

卫韬目送她远去,开始详细讲述此去冰泉山的见闻。

宁玄真凝神静听,不时就其中某个地方详细询问。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夜幕终于降临,黑暗笼罩大地。

卫韬便在此时停止了讲述,整个观云台上重新归于寂静。

宁玄真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小韬所说的冰海,应该是位于北荒以北的玄冰海。”

“还有那个白衣白袍,没有头发的女子,或许就是玄蜃族的武者。”

他陷入思索回忆,慢慢说着,“此事我当年也只是从符太常那里听到过些许消息,而且他对此也知晓不多,所以只是有些一鳞半爪的印象而已。

百年前武帝平定南疆后,征发诸多南疆部落的宗师北上,踏平金帐后并未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向北进入玄冰海深处……”

两人一坐一站,角色便在此时完美转换。

变成了卫韬侧耳倾听,宁玄真在说,声音在夜幕下缓缓流淌,环绕于观云台上。

“关于本门所在青麟山的福地之名,其实关键便在于山内的地气。”

宁玄真从石凳上起身,来到观云台边缘,向着斜下方的远处一指,“上次小韬也是在这里感觉到了地气的涌动,所以地气出现的地方,其实就在观云台悬崖之底。”

说到此处,他忽然话锋一转,“你修行本门混元篇,到了什么层次了?”

“呃……弟子最近苦修不辍,不过好像进展不是很大,或许等想通了几个横亘于心的问题之后,才能有所进境。”

“进展不大,又到底有多大……”

宁玄真话说一半,却又改口道,“不以混元篇天人交感,非是本门武道宗师,地气对你便没有太大用处,很难用来提升实力。

不过你能以金刚秘法天人交感,成就横练宗师,也算是满足了可以进一步接触地气的基本要求。”

他略一思索,很快做出决定,“这样的话,老夫也确实应该将秘密传到你的手中,总好过只有我一人知晓内情。”

唰!

话音落下,宁玄真向前踏出一步,“小韬你随我来,地气出口处有本门先祖布置的机关阵法,老夫这就将一应注意事项讲给你听。”

“石壁上有落脚点,你仔细观察一下就能……”

他飘然下落,口中还在说着,耳畔忽然风声呼啸,呜呜作响。

便看见一道身影从旁边重重坠落,刹那间便已经消失在下方茫茫云雾之中。

“这孩子,竟然直接跳下去了。”

宁玄真顿时就是一愣,本想伸手去抓,最终却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金刚秘法、横练宗师,就是比我这样的一把老骨头结实。”

片刻后,冬的一声闷响,从山崖底部传开。

卫韬迅速收回张开的双翅,抬头仰望等待片刻,终于看到了宁玄真飘然而来的身影。

“小韬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竟然没对地面造成太大的破坏,这种对力量细致入微的控制,简直让老夫都眼前一亮。”

“弟子主要是怕这里也有山门布置的阵法,万一给砸破了岂不是坏了大事。”

卫韬停顿一下,有些犹豫道,“其实还因为道主有些话说的太晚,弟子只听到让我跟上,结果从您老人家身边飞过时,才知道到崖壁上还有落脚点存在。”

宁玄真轻咳一声,“不是老夫说得太慢,而是你动作实在太快,说跳就跳连我都没能反应过来。”

“道主跳,我也跳,弟子根本连想都没想,也根本不用去想。”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沿着山底缓缓前行,最后在一道罅隙旁停下脚步。

内里涌动的浓郁的黑灰气息,还有种莫名混乱的邪意溢出,完全不似平日里笼罩观云台的,让人如入仙境的氤氲白雾。

“小韬就在这里不要走动,我先进去拿两样东西。”

宁玄真交代一句,身形一闪便已经进入到罅隙深处,很快消失在青黑雾气之中。

盏茶时间后,他又折返回来,手上拿着一枚青黑颜色,似金非金又似玉非玉的菱形钥匙,还有一幅卷好的画轴。

“画卷用来观想,钥匙带在身上,然后再记住我每一步的落点,以及相对应的手法印诀,便能无碍进入其中。”

说到此处,宁玄真暗暗叹了口气,“如果是我自己的话,倒不需要这么多道程序,只是小韬非是元一宗师,想要进去的话便只能麻烦一些。”

卫韬点头表示理解,毕竟如果随便哪个宗师都能进入,元一道祖师布置的阵法也就失去了应有的意义。

接过观想图录和菱形钥匙,他不由得微微有些愣神。

过得片刻才将那枚青黑钥匙小心收好,然后打开了尺许宽,四尺长的观想图卷。

有着幽玄诡丝的存在,他只用了很短时间便将图卷真意观想完毕,然后开始学习入阵的步法和印诀。

如此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一切终于准备就绪。

卫韬向前一步踏出,双脚精准落在每处节点,手中印诀随之不停变幻,同时天人交感显化观想图卷真意,只试了一次便顺利进入到罅隙深处。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扇遍布锈迹的青铜大门,上面依稀可见纹刻的繁杂花纹。

丝丝缕缕的青黑气息便是从中渗出,沿着罅隙如水向外流淌涌动,直至进入到谷底融入夜幕。

“青麟山地气的源头,就在这扇门后。”

宁玄真的声音悄然响起,“不过里面很深,几乎深不见底,老夫也不知道何处才是尽头,一会儿进去之后,你时刻注意身体和精神的变化。

感到不适的时候一定不要继续向内深入,不然一旦被灰雾邪气侵蚀太深,后果将不堪设想。”

“下面我教你开门的方法,小韬仔细看,不要弄错了步骤。”

午夜时分,两人再次回到罅隙之外。

“都记住了么?”宁玄真问道。

卫韬点点头,“回道主的话,弟子都记住了。”

“多了你和我一起看护山门密地,老夫的心中一下子轻松许多。”

宁玄真说到此处,又止不住咳嗽起来,“小韬如果还有哪里不明白的,我们可以再来讲解一遍。”

“道主放心,弟子都记下了。”

卫韬上前一步,扶住宁玄真的手臂,“道主累了就早些回去休息,我还想在这里呆上一会儿。”

“年轻人就是喜欢对新东西感觉好奇,那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你探索的兴趣了。”

宁玄真微微一笑,“记住我强调的事情,尤其是不要在门后深入太多距离,以免出现难以挽回的损失。”

卫韬躬身行礼,目送宁玄真飘然远去,许久后才缓缓直起身体。

悄无声息间,状态栏显化眼前。

“发现青玄墨麟部分,是否将其进行补全。”

“发现青玄墨鳞部分,是否将其进行吸收。”

卫韬将菱形钥匙置于掌心,默默有些出神。

过得片刻,他直接关闭了状态栏,将钥匙贴身收好,再次进入到了通向地气源头的青铜门后。

按照步骤锁闭铜门,卫韬开始向下漫步而行。

周围青黑气息涌动不休,将整个人都笼罩包裹在内。

他深深吸气,一直吸气。

就像是老烟鬼憋了半月后才吸到的第一口烟,在体内驻留许久,才缓缓向外呼出。

“这里充满邪异的气息,让我感觉到了若有似无的敌意,心中却又有种莫名其妙的兴奋情绪生出。”

卫韬再吸一口,又吸一口。

沉浸在这种令人沉醉的气息之中。

时间一点点过去。

不知道吸了多少口后,他忽然停下脚步,心中闪过数个古怪诡异的念头。

“我到底向下走了多远?”

“针对我的敌意越来越重了,原本若有似无,微不可查,现在已经能渐渐变得清晰。”

“还有,这里的青雾竟然已经如此浓郁,几乎快要到了有如实质,凝雾成水的程度。”

“头好像有些晕,但更多的还是兴奋和沉醉,几乎快要抑制不住自己愈发高昂的情绪。”

卫韬站在原地不动。

平心静气,凝神明义,仔细回忆着刚才的种种感受。

忽然,他心中突的一跳,闪过一个连自己都感觉有些不可思议的念头。

“不,不对!”

“兴奋高昂的情绪,并不是我自己在兴奋。”

“而似乎是玄武在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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