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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起风了。()”
远处一座山头之上,宛若谪仙的男子负手而立。寒风萧瑟,扬起他及腰的白色长发,有侍卫将月白的大裘披到颀长却孱弱的肩头。修长而苍白的五指拢了拢衣领,传出几声压抑的低咳。
深邃的瞳眸中,映照着遥遥城门下的一方混乱。
施展了惊天一屁的肥猫原地抱头一滚,球一样滚过一双双四散逃逸的脚边,一溜烟儿不见了。他摇摇头,一边转身朝山下走着,一边低低笑道:“那修罗鬼医,当真是个妙人。”嗓音清朗柔润,极是动听。
这笑容落入侍卫的眼中,让他呆了一呆,随即立即垂下头:“主子恕罪。”
“无妨。”
日头偏西,缓缓而下。
暖红的光将那月白男子的影拉的极长,极长。似风轻云淡,随时可乘风而去般的飘逸洒然。
“那请柬可还留着?”
“是,主子改变主意了?”
“离着太子大婚还有七日吧……”
……
七日时间,一晃而过。
连续纷纷扬扬了数日的大雪,从七日前开始便忽然停了。连续放晴了七日的天色,在处于翼州极北的鸣凤可是个稀罕事。钦天监放出发出批文,洋洋洒洒一大篇名头,总结下来便是:太子大婚,好兆头!
这无疑是给鸣凤太子爷和修罗鬼医的男男大婚造了势。
这日一大早。
红绸飘舞,锣鼓喧天。
乐声悠扬,一地喜庆。
凰城城街上,马蹄踩着厚厚的鞭炮碎屑发出嗒嗒嗒的清脆声响,转瞬便淹没在吹吹打打的礼乐之中。男女老少几乎全部涌了出来,里三层外三层地挤满了城街两侧。
而道路的正中央,无数百姓瞩目的中心,大婚的队伍浩浩荡荡连绵不绝。
足有千人的亲卫队昂首挺胸阔步而来,一色的暗红底绣团福细纹腰间正红色的腰带,护着数十辆豪华马车声势浩大。四人一抬的红漆箱笼,逶迤而去像是一条赤红长龙。而龙首位置,八匹赤红的高头大马拉着雕鸾画凤的辇车当先开路。
绫罗为幕,锦褥为垫,顶盖镶珠。
盛大的牌场,隆重的规格,无处不彰显着皇家的威仪。()
“天啊,这就是传说中的十里红妆,太夸张了!”
“快看,过来了,过来了,诶?太子和太子妃并坐在辇车上啊?什么时候听说过,有哪国的大婚是太子亲自去迎亲的?”
“咱们鸣凤的太子妃和别国的能一样么?啧啧,哪一国有男人当太子妃的?哪一国的太子妃有知玄修为的?哪一国的太子妃敢踩上唐门的脸?咱们鸣凤的太子妃,天下独一份儿!”
熙熙攘攘的百姓高声议论着大婚队伍。
这前所未有的盛大场面,他们相信,不论过去多久都不会在脑海中遗忘。提起太子妃,从先前的抗拒和别扭,完全转变为骄傲声声。随着辇车越来越近,不少女子捧着砰砰直跳的心口看的眼都直了,轰鸣声响彻凰城。
“没想到太子爷摘了面具,竟是这么英俊!”
“啊,太子妃!太子妃看我了!快扶着我……”
聒噪炸耳的尖叫声中,辇车上的凤无绝脸很臭。
根据七国习俗,婚前七日内新婚男女不得相见,更没有太子亲自迎亲的一说。再是开放的翼州大陆,女子之于男人的地位依旧相当于陪衬。只是这太子妃不是女子,大婚的习俗便也不那么讲究了。自那日进了城之后,乔青便去了鸣凤的行馆,也不出门,让每天眼巴巴坐在行馆斜对面等着看一眼的凤无绝望穿了秋水。
今日天没亮,凤无绝便乘着车辇等在了行馆之外,直到看见走出来的乔青,一颗吊在嗓子眼里的心才算落了下来。
不过,随着辇车的绕城一周,某冰山太子难得出现的笑容正在一点点变僵。
原因无他,身边坐着的他家媳妇,正支颊斜倚,笑眯眯环视着四周。一个个慵懒的媚眼毫不吝啬地朝着小姑娘们抛过去,辇车去到哪里,哪里就是一波尖叫,哗啦啦晕倒一大片。
凤无绝看的快要咬牙了。
他一直都知道乔青很美,这美几乎到了一个什么都不做就能令人痴迷的程度。更遑论今日的乔青,不似从前常穿的红衣,一眼望去潋滟风流。而是正红色的繁复礼服,一改往日的妖异邪气,俊美无俦,高华大气!让人移不开眼。
偏偏这小子一路上招蜂引蝶,再这么下去,估计凰城的医馆都要塞不下了。
凤无绝无力的磨了磨牙:“有点太子妃的自觉!”
这一路上,两人一句话都没说,她心怀恼怒,他明显心虚。乔青终于首次将目光投放给身边坐着的男人。一眼懒洋洋瞥过去,嘴角一勾,在外面又晕倒一大片之后,才轻笑道:“与民同乐嘛。”
很好,活了二十余年的太子爷,第一次知道与民同乐是这么个意思。未免自己一个忍不住把身边的小子一把掐死,凤无绝闭上眼运起玄气将郁闷一点点压下。他不后悔自己使了阴招把乔青给威胁来,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为了媳妇,不为都得为!他也不会天真的以为乔青嫁到了鸣凤来,就会安安分分当着他的太子妃,守着太子府的后院相夫教子……呸,两个男人哪来的子!
凤无绝把这惊悚又荒唐的想法迅速掐灭,脑中继续飞速运转着。
那么接下来,主要的任务就是让自家媳妇消气儿了。
这个,有点难度。
他正想着,四周的喧哗变成了参拜之声:
“参见太子,太子妃!”
“千岁千岁千千岁!”
进宫了。
辇车不停,宫女内侍排列成队,参拜声此起彼伏。
乔青饶有兴致地观赏鸣凤的皇宫,每一座皇宫都能看见上位者的几分影子。大燕的皇宫,琼楼玉宇,鸟语花香,充满了华美旖旎之感。而鸣凤,则蕴着更为沧桑古老的韵味,一砖一瓦透着北地的大气豪迈。
纯粹而深沉的金红两色,大片大片屹立在皑皑白雪之中,翼州第一大国的雄浑气势昭然若揭。
远远的,已能眺到宗庙之外的文武百官。
四下里忽然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百官垂首而立。两人下了辇车,一路进到宗庙,行大礼,敬天地,拜祖宗,一伟岸一颀长,两道身影放在一起,任谁也不得不叹一句,哪怕是两个男子,亦是天上一对地下一双的合衬。
一切结束,百官叩拜。
这一番折腾下来,已经到了下午。这还没完,再有礼仪内侍引路往正宫而去。一行人带着文武百官浩浩荡荡地转移阵地。
金銮殿上,凤翔帝高居帝位。
四十多岁的年纪,面目端正,气质儒雅,一身明黄龙袍为稍显亲切的眉目增了几分威严。
乔青的脑中不由浮现出凤无绝的面目,很古怪的,这人明明就站在她身边,她却不必歪头去看,他的眉眼一丝丝清晰的呈现在脑海。乔青忽略了这一茬,想着凤无绝应该是继承了母亲,凤翔帝并不十分的英俊,只和他三分像。
一束含着笑意的深沉目光落在身上。
乔青抬头,正对上凤翔帝盛满了笑意的眸子,眉梢一挑,这父亲倒是有点意思,儿子娶了个男人,竟不恼怒:“你怎么说服了你父亲?”
凤无绝和凤翔帝远远对视了一眼,可见其中温情浓浓。然后才偏过头一笑,以一种无所谓的随意语气低声道:“我告诉他我爱你爱得天崩地裂飞沙走石,这辈子就是非你不可了。他要是同意,从此以后多个儿子,一个变俩赚一个。要是不同意,说不得还得赔上一个,到时候可是得不偿失一个不剩——别被我父皇给骗了,他可不傻,绝对没有看上去的亲切敦厚,这辈子我所见过的最为精明之人。”
后面凤无绝说的什么,乔青全没听见。
脑子里只剩下了他那句“爱你爱得天崩地裂飞沙走石,这辈子就是非你不可了”。
大殿之上,两人说话的声音很小,他的呼吸喷在她耳侧,乔青感觉自己的耳朵滚烫滚烫。这句话在脑子里滚来滚去足足后空翻了无数次之后,乔青霍然扭头,见鬼地瞪着说完这番话后便扭过头去没事儿人一样的男人。搞什么,这男人又表白了?
该死的,不按条理出牌的人真他妈可恨!
第一次说喜欢她,那嫌弃的郁闷的语气到现在想起来她还恨的牙根痒痒。这一次,连个心理准备都没有,忽然就听见这种吓死人不偿命的话。最重要的是,乔青当然听的出来,他不以为意的随意语气之下藏着的认真。她狠狠一咬牙,使劲儿扭过了头去,站在一侧的官员被她咬牙切齿的凶狠表情吓的齐齐一哆嗦。
凤无绝的眼中掠过丝奸诈的笑意,十足腹黑。
这副模样,垂首的官员们没看见,坐在龙椅上的凤翔帝看了个分明。
父子二人交汇了一个只有对方才懂的目光,凤翔帝失笑摇头,看着下方“儿媳妇”一脸苦逼的郁闷表情,心说,貌似他儿子也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啊。
朝一边礼官打了个眼色。
礼官一声长长的唱喏,一系列的规矩再一次开始。
拜皇帝、尊父皇、接册封、授妃印、百官朝贺叩拜。又是一整个下午的时间。辰正发亲,辰时三刻到宫门,待到这裹脚布一样的劳什子规矩全部结束,殿外的天色已经擦了黑。
乔青饿的前胸贴后背,软面条一样的萎靡。
“完了没有,后面是什么?”
“这里差不多结束了。后面先去喜房,合卺酒,换礼服,你可以在里面先吃点东西,然后一起出来参加喜宴,招呼宾客。最后是……咳,”凤无绝在这里一顿,眼角朝着乔青淡淡的一瞥。意味深长的一眼,让乔青看出了几分风骚荡漾的神色。她翻个白眼,听凤无绝舔了舔嘴唇,吐出:“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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