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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州城北二十里。
李从燕站在一处土坡上,入眼便是一片占地颇广的建筑,一圈大约三米高的围墙环绕四周,将这片建筑严密的包围了起来,只有一南一北两处大门可供进出。
在这片建筑北面不远处,便是绵延十数里的沿海滩涂,已经有大批民夫在那边挖掘方坑。
李从燕凭高望去,只见一大一小两个方坑为一组,大坑约有十平米左右,小坑则有三、四平米,这样的坑组共有三千四百多组,占地足足七、八百亩,几乎将整片滩涂挖成了“鱼鳞状”。
这些方坑便是用来晒盐的“盐田”,大者叫做蒸发池,小的叫做结晶池,专门用来晾晒海水、析出海盐结晶。
在华夏,海盐自古便有。最原始的制取方法是“煎煮“法,用盘为煎,用锅为煮,史称“煮海为盐“。而后经过华夏先民的不断实践改进,逐渐由直接用海水煎煮,改为淋卤煎煮。用煎煮法制取海盐不但产量低,而且质量差。
李从燕决定用进行海水晒盐的办法赚钱之后,便想到了后世明代的海水滩晒制盐法。
此法原本是明代无棣碣石山附近的盐民所创,据明代学者宋应星撰著的《天工开物*作咸第五》记载:“海丰有引海水直接入池晒成者,凝结之时,扫食不加人力。与解盐同。但成盐时日,与不借南风则大异。“
说白了,就是一种从海水中提取食盐的方法,俗称“盐田法”。这种晒盐法需要在大片平坦的海边滩涂构建盐田。盐田一般分成两部分,也就是蒸发池和结晶池。先将海水引入蒸发池,经日晒蒸发水分到一定程度时,再倒入结晶池,继续日晒,海水就会成为食盐的饱和溶液,继续日晒下去就会逐渐析出食盐来。这时得到的晶体就是常见的粗盐。
而后只需要将这些粗盐运到海盐工坊内进行细加工,就可以得到数量可观的细盐了。
此时海盐工坊已经竣工,盐田也已经基本挖好,工坊内一共招募了六百多名工匠,经过审查后全部在刺史府登记造册。
按照李从燕的要求,这六百多名工匠连同家眷,全部居住在工坊内,在三年合约到期之前,任何人不得外出,所有人在这三年时间里,吃喝拉撒都要在工坊内。
当然,李从燕给出的工钱自然也很高,在与陈东理协商之后,这些工匠的工钱足足是同行工匠的五倍之多,而且海盐工坊还负责工匠家眷的衣食费用,这样的地方对于寻常工匠来说,已经是天堂了,就算三年不能出去又能怎样?
此外李从燕在设计工坊图纸的时候,特意在工坊内添加了医馆、货栈、酒肆等等配套设施,当然这些全都是刺史府经营的,价钱也只是成本价而已,为的就是将这些工匠及其家眷牢牢拴在工坊内。
此时晒盐的盐田法还属于李从燕的独门绝技,各地不管是官家还是私盐贩子,全都在用海水煮盐的老法子,不但产量低而且品质还差,根本无法与盐田法生产出来的精细海盐相提并论。
所以李从燕必须加强防备,至少要创造三到五年的“技术真空期”来,刺史府要在这几年时间里大赚特赚才行。李从燕明白随着时间的推移,技术肯定会以各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扩散开来,不过到时候自己还会有别的新技术放出来,自然不会担心会被挤得没饭吃。
李从燕在高处俯瞰一番,便策马进入工坊内视察。吴从汉和陈东理一左一右策马陪同,大队人马随后跟进。
此番陈东理下定决心要搭上刺史府的马车,自然不会怠慢,于是亲自赶到这里主持海盐工坊的运作。
而李从燕也已经正式任命陈东理为海盐工坊的主事,任命李偲升为琉璃工坊主事。又派吴从汉在海盐工坊协助筹办,李任在琉璃工坊那边协助筹办。
李从燕将两个工坊的经营权限交给陈东理和李偲升,只是让吴从汉、李任管好工匠以及保密工作。
“大人请看,这边是工匠的居住区,共有七个坊,全都与工坊的劳作区用院墙隔开。工匠的家眷是禁止进入劳作区的……”
“工坊每日辰时初刻(早上7点左右)上工,戌时三刻(晚上7点左右)下工,按照大人的要求一般,所有工匠每日定时吃饭、定时休息;海盐的生产流程分为若干步骤,每个工匠只负责分内之事,彼此之间互不干扰,整个工坊如同车轮一般运转,日日不息……”
李从燕还给海盐工坊和琉璃工坊制定了一些管理细则,经过吴从汉和李任的修改,已经全部下发了。这些管理细则与后世工厂的规定相比还很粗浅,但是已经可以保证海盐工坊以及琉璃工坊的高效运行,至少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损耗。
“工坊每三天会从登州等地购入粮食等补给,并且会对进出人等严加查验……”
“如此甚好。”
陈东理很是殷勤,引领着李从燕四下视察,众人向北出了工坊,来到了海边滩涂的盐田。
此时一众工匠正在滩涂上挖掘引水渠,以便将海水引入蒸发池。
李从燕仔细观察了一下,蒸发池与结晶池之间还有小沟渠相通,而却这些小沟渠内还装有竹节,用来稳定出水量,这在自己的设计中是没有的。在李从燕最早的设计中,蒸发池中经过晾晒的海水是需要用竹筒引入结晶池的。
“看来这是工匠自行发挥聪明才智的结果啊,如此倒是可以节省不少的人工。”
李从燕感叹着此时工匠的智慧,而后有意对陈东理说道:“陈主事辛劳了。我听闻盐田这边消耗巨大,陈家又追加了不少钱粮,可有此事?”
陈东理叉手说道:“陈家在提交投入章程之后的确又追加了五万贯进去,主要是用于改进盐田设施,但这笔钱不会算在本钱内,将来盈利了也不会计算其中,请李刺史放心。”
李从燕笑着挥了挥手,说道:“我只是问问而已,这五万贯还是算进去为好。此番我拉着陈家是一起赚钱,我出技术,陈家出钱,大家各取所需皆大欢喜,可不能让你们陈家刚开始经营就如此吃亏。”
海盐工坊之所以能在短时间内有如此规模,陈家出力甚大,几乎将所有的家底都投了进来,可谓是孤注一掷。对此,李从燕自然不会让陈家失望,至少在钱财上,决不能让陈家觉得吃亏,否则后续还怎么合作?
陈东理眼见李从燕非常亲和,心中一松,便不再客气,叉手应诺。
“工坊最快什么时候能有产出?”
陈东理十几岁的时候便跟随商队走南闯北,陈家又是以商事起家的门阀世家,虽然是刚刚涉足海盐,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熟悉,所谓触类旁通,也算大半个行家了。
“请李刺史放心,如今工坊已经万事俱备,只等第一批海水晾晒到位,便可以进行结晶、提纯等工序……”
陈东理略略沉吟一番,说道:“据我估计:工坊最快两个月内可以产出第一批海盐,产量的话,按照目前盐田的规模,产量应该在每月百万斤左右。”
李从燕心中计算了一下:目前官盐的价格大约在每斤两百钱左右,私盐约为每斤八十钱。
不过自己工坊出产的海盐质量不会差,所以价格虽然会比官盐低,但也绝不会如同寻常私盐一般,价格应该在一百五十左右。当然,这只是李从燕自己的心理价位。
“销路准备得如何了?”
陈东理叉手说道:“我已经联络了齐州、兖州以东各地相熟的商贾、世家,只要工坊有了产出,各地人马便会进行分售。”
“那价格怎么算?”
“暂定一百三十钱一斤。”
陈东理说完便注视李从燕的脸色,紧接着补充道:“当然这只是暂时的定价,如果产出的海盐品质很好的话,我以为价格还可以上调十钱左右。”
李从燕稍稍算了一下,按照这个产量来看,工坊每月会有十三、四万贯的收入,刺史府分成七、八万贯。
当然,这些只是毛利,还没有扣掉人工等成本,也没有抵扣陈家的先期投入。
不过李从燕估算即便如此,刺史府在最初的几个月也能有四、五万贯的收入,这已经很客观了。
“新军士兵每月两百钱,再加上各级军官的军饷,以及新军后勤的各项开支,那一个月的养兵费用就是……”
李从燕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光是海盐工坊的收入,就已经可以支付新军的开支了,甚至后期还能有不少的结余,于是说道:“那就好,过几天我会派账房过来,你我虽然是合作关系,但是账目上还是清楚一点为好。”
陈东理自是求之不得,这样也免得相互猜忌,更是为自家免祸,笑着说道:“理应如此。”
傍晚,李从燕准备返回登州城,陈东理和吴从汉相送。
李从燕留下吴从汉在此料理几日,等到账房过来之后便可以返回刺史府了。
临行前,李从燕对陈东理说道:“对了,听闻陈家也是黄县望族,不知陈家族中子弟如何?”
陈东理心中一阵激动,叉手说道:“启禀李刺史,我陈家只是小族,与那些门阀豪族自是无法相提并论。不过族中子弟一向勤奋好学,草民也日日督促,所以寻常小事还是可以做一些的。”
李从燕闻言大笑,说道:“如今登州各地百废待兴,估计用不了多久,你族中子弟就有小事可做了。”
说完,李从燕带着一众随从护卫策马而去,只留下陈东理心中激动,久久回不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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