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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看完沈长仪的检查报告,姜寻直接肯定一点——她跟沈长仪如今因为某些原因,也可能是天道的恶作剧,但总之就是绑定在一起了。
她肚子里那个闹,沈长仪接着遭殃,连带她也不好受。
......这么一看他们三好惨。
被天道耍得团团转的既视感。
姜寻要跟沈长仪解释,势必会提到孩子的事情,她斟酌着字句,最终懒洋洋的抬了抬眼皮,冷淡之色显而易见。
“我怀孕了,你的。”
她提起孩子,音调更冷。
视频对面的男人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非所问的结果,他罕见的愣住,那双琉璃色的剔透眼睛浮现纯然的呆滞。
良久之后,半晌未动的瞳眸缓而慢地转了转,姜寻清晰无比地看见他喉结滚动,声线低哑:“然后呢?”
他很惊讶。
但尽管如此,却没有第一时间勒令她必须留住孩子。
姜寻把放在阳台沙发上备用的毯子拿起来抖开,云淡风轻地盖住小腹。
沈长仪温凉的目光随之移动,落到她现在看着尚且平坦的肚子上。
“我打了。”
女生充满质感的声音悦耳好听,吐出来的字句却冷漠又平静,好似在聊一件喝水般平常的小事。
她看见沈长仪再次滚了滚喉结,原先微微亮起的眼眸迅速黯淡下去,恍若琥珀发散完最后的余辉,陷入隐晦的暗里。
姜寻纤白十指交叠,懒散搭在身前。
她好奇,以沈长仪的独断,会怎么处理呢。
男人没让她等很久。
视频通话上时间显示过去约莫十几秒的功夫,沈长仪沉默了一会,就重新抬起疏离淡漠的清致面庞,菲薄唇间微微一抿,他屈指撑着额角,似乎难以忍受疼痛般揉了揉。
“我尊重你的选择。”
姜寻挑眉。
他居然没生气。
“你年纪还小,现在生孩子有伤到身体的危险。”这算一个主要原因,但沈长仪觉得,女性拥有绝对的生育权,哪怕他是孩子的父亲,也仅仅拥有配合权,不能干预她的决定。
何况...他不想重蹈覆辙。
“我支持你,”沈长仪深呼吸,浅薄布料下胸膛浮动痕迹清晰,昭示他的片刻凌乱,继而镇定,认真严肃道:“姜寻,你是孩子的母亲,无论你是什么想法,我都听你的。”
女人尖锐的哭嚎跟枯瘦漆黑的指甲不断刺挠着他的太阳穴,他忍耐着耳边阵阵嗡鸣,压抑住溢到喉间的尖叫,呼吸又变得急促起来。
......
数十年如一日的地下室里,几个脸上神情或麻木或惶恐的小孩挤在角落,距离不远处堆着许多排泄物,腥臭弥漫。
小男孩目无焦距地蹲在排泄物前,百无聊赖地看着深紫色的块状物体上蠕动的蛆虫,忽而伸手,精准抓住其中几条,就要往嘴里放。
“哐当——”
地下室的栅栏门被重重撞了一下。
小男孩手瞬间抖了抖,蛆虫簌簌掉落,在地面扭动。
“一群畜牲,过来开饭!”地下室主人又高又壮,手里拎着个塑料桶,边缘挂着泥黄色的流体。
小男孩顿时兴奋地冲到主人跟前,双手双脚跪地,匍匐在他脚下,敬畏的汪汪叫。
他们都是畜牲,是狗,没资格说人话。
主人满意地摸了摸他油腻腻的狗头,将墙角的碗用脚勾来,赏给他一勺喂猪狗用的流食。
其他孩子有样学样,很快都得到了吃食。
只有他们中间身形最瘦的那个男孩,始终坐在角落,头发缕缕粘结在脸颊,低垂着脑袋,看不清脸,也看不见表情。
但主人知道,他在看这些像狗一样抢食的牲口。
“小和。”
带着笑的称呼。
这里的人,只有他得到主人的赐名,其余孩子统统用畜牲来代替。
被叫做小和的男孩静默几秒,才起身,拖着颓丧的步子走到主人面前。
“真乖,”主人揉着他的脑袋,而后将塑料桶扔到他身边,命令道:“走吧。”
他要带他出去。
他能出去。
原本双眼无神的其余孩子顿时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小和,眼里的羡慕、嫉妒、贪婪如同跗骨之蛆,死死黏在他身上。
地下室主人恍若未见,赶着小和出门。
出去后,他许久没见阳光,被骤然倾斜的光线刺得眼睛干涩酸痛,旁边人还在推他,语气恶劣:“快走,晚点小心你妈饿死。”
妈妈。
他听到这个称呼,心头没来由的涌上股暖流,等主人走远,就费力地提起木桶,往前走去。
那里有一间铁皮封死的木屋,从铁皮斑驳的锈迹看,建成年代久远。
他跪在木屋底部留下的小门前,瘦到骨头凸起的背部弯折,小心翼翼地将盛放进碗里的流食推进去。
做完后,他静静跪着等,没想过起来。
直到——
碗被一只枯瘦、布满青紫淤痕的手臂甩出,重重对着他的脸扣过来,嘶哑难听的声音在木屋内响起,痛骂道:“滚!你给我滚!”
小和张开掌心,接住掉落的碗。
黄褐色的流食黏在眼睫,糊住眼睛,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说过话,几乎要忘记怎么发声,可他仍然记得那两个字的发音,与生俱来的,艰涩道:“...妈妈。”
他抹掉脸颊流食,捧在手心,轻轻舔食。
木屋内歇斯底里的叫喊从未停过。
他在这片污浊里,呼吸着腐朽的空气,慢慢舔干净手心,仿佛吃到的是什么相当美味的食物。
“谢谢妈妈,”小和木然的脸露出个扯着皮,乖巧的笑:“很好吃。”
“滚!滚出去!别靠近我!畜牲!!”
没有关系的。
妈妈在安慰他呢。
毕竟,她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最好的存在。
他浑浑噩噩的幻想着,看见他好像躺在妈妈怀中,那里,很温暖,她抚慰他浑身被凌虐出的伤痛,对他讲动听的童话故事。
......
“沈先生?沈朝和?长仪?沈长仪?”
平淡而漠然的声音稍显疑惑,一声声叫他的名字,就像他梦里才会出现的美好童话,哄着他从噩梦中醒来。
恍惚间,男人看见那段沉重回忆破成斑斓碎片,边缘散着若即若离的光晕。
沈长仪回过神时,姜寻刚好凑近手机屏幕认真观察他的脸色。
女生神情凝重,问:“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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