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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的午后,暖融融的日光透过银红色的蝉翼窗纱照进屋里,窗外竹影横斜,与红纱相映成趣,靠窗的软榻上,陆媛正沉沉地睡着。
不知睡了多久,朦朦胧胧中似乎听到予临的声音,但是那声音模模糊糊,很不真切,仿佛是从天边传来的,她努力想醒过来,可是怎么也无法睁开眼睛。
予临凝望着榻上沉睡的陆媛,看到她睫毛微微抖动,问碧落道:“你们小主是从什么时候这样昏睡不醒的?”
碧落回道:“自前两期起小主就总是思睡,白天里十二个时辰总有四五个时辰在睡着,奴婢以为天气暖和一时困乏也是有的,不想今日自用过早膳小主便睡下了,一直到了这会子,叫也叫不醒,连午膳都不曾吃。”
予临若有所思道:“请太医看过吗?”
碧落忙道:“还不曾。小主这几日除了嗜睡意外没有其他任何不适,况且三日前的早上,太医院的江榕江太医刚刚给小主把了平安脉,说小主一切安康。”
予临唤过李忠道:“赶快去太医院请刘太医来!慢着,还有一位江榕太医也一并请来。”
李忠低头道一声“是!”,匆匆而去。
两位太医不过片刻就到了玉润堂,刘太医细细把脉,江太医观察气色,又从药箱中取出一根银针,在陆媛的手上的轻轻扎了几下。而后两人又商议了良久 ,这才来到外堂向予临禀报。
刘太医秉奏道:“据小主的脉像看没有什么邪病侵体,微臣用银针扎小主的合谷穴,银针微微变乌,这是中毒的迹象。”
“中毒?”予临十分诧异。
江榕道:“微臣三日前刚刚给贵人小主把过平安脉,身体一切正常,突然至此,莫不是饮食上出了差错?”
碧落忙回道:“小主这几日的饮食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三日前还和怡贵人还有奴婢们一起玩笑,后来荣妃娘娘来送了一匣子香来,到了晚上小主小主就喊着困乏,早早睡下了。”
“香?什么香?”予临问道。
江榕也道:“可否请姑娘将那香取来让微臣瞧瞧?”
碧落转身进入内室,从梳妆台的抽格里取出那匣凤髓香,呈到皇上和两位太医眼前。
刘、江两位太医打开匣子,细细地查看了一番后,刘太医谨慎道:“据微臣看来,问题出在这香上,这里面加入了一种毒药蛇曼草,贵人小主在身上用了这香,日夜闻着故而中毒。”
江榕补充道:“这蛇曼草散发微香,很容易和香料混淆,闻的多了久而久之就会麻痹人的神经,使人整日昏昏思睡,最后形同痴呆。而这香里足足加了几倍的量,因为颖贵人三日即发病了。”
予临倒吸一口气,面色阴郁,问碧落道:“你刚才说这香是荣妃送来的?”
碧落从容道:“是荣妃娘娘亲自送来的,奴婢不敢撒谎。”
予临握拳击桌子,一字一顿道:“传荣妃即刻来玉润堂!”
玉润堂里,鸦雀无声,人人垂手待立,予临亦不语,坐在座上紧紧盯着门口。
荣妃带着流苏,手持竹骨团扇,款款而来,进入堂中,向予临屈膝行礼道:“不知皇上这么着急地把臣妾招到玉润堂,所为何事?”
说着,向四下一望,惊奇道:“怎么有两位太医在这里?难道是陆妹妹身体有什么不适么?”
予临将那匣子凤髓香掷到荣妃面前,严肃道:“这匣子香可是你送给颖贵人的?”
荣妃一见,笑意盈盈道:“这是那年西域进贡的凤髓香,只这么小小一匣,异常珍贵,皇上偏疼臣妾就都赏给了握,臣妾一直舍不得用,前几日借花献佛送给了陆妹妹以示和气。”
予临厉声道:“这里面没有加什么别的东西么?”
荣妃渐渐色变,问道:“皇上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怀疑臣妾在这香里下毒毒害陆妹妹吗?陆妹妹怎么了?”
予临冷冷道:“颖贵人用了你送来的香后就昏睡不醒。”
荣妃急切地辩道:“那也不能说就是臣妾送的香有问题啊。”
予临道:“两位太医已查验过了,这香里加了毒药。”
荣妃一震,脸上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差点瘫倒,身旁的流苏忙扶住了。
荣妃略一平静,道:“皇上就认定了是本宫有心加害陆妹妹吗?难道臣妾在皇上心里就是如此狠毒之人吗?”说着,怆然泪下,梨花带雨。
予临一时迟疑道:“两位太医已经在这香里查出了问题,证据确凿,如何有异?”
荣妃抽出绡帕,揩了揩眼泪,道:“臣妾自从得了这香,一直珍藏着舍不得用,定是被人做了什么手脚。容臣妾将那保管香料的侍女审一审。流苏,叫人去瑶华宫把花夕带来。”流苏慌忙出去传令。
堂里又寂静下来,只有荣妃断断续续的轻轻啜泣,予临面色缓和,略有不忍,道:“刚才朕甚是生气,语气急了些,你别放在心上。”
荣妃抬头送去一抹秋波,既凄楚又娇媚,道:“臣妾不敢怪罪皇上,陆妹妹是皇上心尖上的人,现在出了差错,皇上着急是应该的。”
说话间,花夕被带到了玉润堂,惶恐地跪在众人面前,不敢抬头。
荣妃先发制人道:“花夕,本宫让你保管香料一应事物,很是器重你,你竟然恩将仇报?快说!你在本宫的凤髓香里下了什么毒药!”
花夕哭着辩道:“奴婢冤枉啊,娘娘,奴婢真的什么也没做。”
流苏上前啪啪甩了她两个耳光,她才抽泣着承认道:“奴婢一直为娘娘保管料理香料头油之类,有一日因不小心弄撒了娘娘的螺子黛,娘娘生气责罚了奴婢,奴婢就怀恨在心,就偷偷从外面弄来蛇曼草,掺进娘娘最珍爱的那匣凤髓香里,谁知娘娘一直放着未用,后来时间一久,奴婢也就忘了。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呀!”说着,砰砰磕头不止。
荣妃咬着牙恨恨道:“贱婢!你毒害本宫无妨,如此却让本宫担了戕害嫔妃的罪名,果真可恶,定不能轻饶你!”
又望向予临,楚楚可怜道:“皇上,臣妾真的不知个中原委,才将这凤髓香送给了陆妹妹,臣妾本使一番好意,谁知....其实是陆妹妹代替本宫受了累,中毒的应该是本宫才是.....”说着,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来。
予临不忍,安慰她道:“既是如此,你也是受害者,不知者不怪。”又向花夕厉声道:“花夕心肠狠毒,谋害主子,其罪当诛!拉下去,乱棍打死!”
花夕脸色惨白,吓晕过去,几个小內监将她驾出堂去了。
予临又转向荣妃道:“这件事毕竟是你的手下人干的,你也有失职,就罚你到宝华殿诵经七日吧。”
荣妃嫣然笑道:“臣妾甘愿受罚,以后定会管教好下人的。不知陆妹妹到底有没有妨碍,臣妾想去看看。”
予临道:“所幸颖贵人中毒不是很深,而且此毒有解药可解,朕已经命了刘太医和江太医悉心医治,想是不会有什么大碍。荣妃你协理六宫,也要对颖贵人多加照拂些。”
荣妃笑道:“那是自然,臣妾定当尽心竭力,请皇上放心。臣妾一会回宫就让人送两支上好的参来给颖贵人补身。”
予临满意道:“如此甚好!”
荣妃又道:“有两位太医在这里照料,是十分妥当的,皇上不如随臣妾去瑶华宫用点茶点吧。”
予临道:“朕这会子正好有点饿了,那就去瑶华宫吧。”复又对碧落说:“你们小主若是醒了,即刻去禀报我,我晚会再来瞧她。”荣妃跟在予临身后翩然而去。
用了解药之后,到晚上掌灯的时候,陆媛已经醒过来了,碧落将事情的前前后后叙述了一遍,她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叹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想不到让荣妃如此轻易逃脱了,果真狡猾,可惜的是又搭上一条无辜的生命。”
碧落道:“荣妃向来心狠手辣,是不大顾惜手下人的,定是给了那婢女一些好处,才令她心甘情愿担了罪名。”
陆媛深深呼一口气,道:“从长计议吧!”
心里泛起微微凉薄的苦涩,予临就那么轻易相信了荣妃,难道看不透这其中的局,还是明知是戏,却偏偏入局,亦或是真的对荣妃有情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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