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二 小小侏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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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恩和托克的会面，相对来说还算和平，除了最开始的部分。

侏儒的脑袋瓜很好使，不如说如果他们往某方面去想，一定会想出很多后续发展的可能性，但是偏偏他们的种族特性注定了这些小小的，聪明的家伙不会把智商用在勾心斗角方面。

当然了，也有的时候，聪明的脑袋瓜也会让他们过于自信。

托克刚一进入密室，便看到奎萨斯亲卫队在海文的带领下副武装，众星拱月般将一个暗精灵护在中间。

不用说，这个人便是奎萨斯现在的主人，穆恩.布莱克了。

眼前的男人虽然年轻，坐在那里也没什么气势，偏偏就是那种随意的态度让托克感觉很不妙。而且，对方看他的眼神也不是很友好。

“托克啊。”穆恩开口，尾音拖得长长的。

“吾主。”托克躬身回应。很明显，聪明的托克似乎知道自己被怀疑了，应对的更加小心谨慎。

“我们也有挺久没见了吧。”

“回吾主，确实是的，自从被您从诺莫瑞根带回来之后，就没单独交流过了。”

“还真是。”穆恩若有所思地点头，“确实忽略了对你们的关心。”

“吾主不要这么说，奎萨斯处于发展初期这种关键阶段，您还是要将精力放在领地上比较好。”

“嗯，我也就那么一说。”

大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因为穆恩显然在想事情，没人会主动开口打扰他，好在这种气氛并没持续多久。

“托克啊，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对我说的话不？”

“回吾主，我记得的。”

“再说一次。”

“啊？”

“再说一次，原原本本。”

“唔…”托克抬起脑袋，仰视穆恩，深呼吸，“天呐！你真高！”

托克觉得自己是个天才，有所准备果然是对的，早就料到了对方可能会问这个问题，哼哼。

“不对。”岂料穆恩瞬间就给出了反应，“我要你原原本本，还原那天的这句话。”

托克有些懵，仔细回想了一下之后，调整了自己的状态，“天呐！你真高！”

穆恩叹了口气，托克都没能看清穆恩的动作，一只利箭贴着托克的耳朵，没入了他身后的理石地砖中。而穆恩手中没有弓，只是保持着投掷过后的动作。

没错了，穆恩直接将箭用手丢了出去。

“托克，在哪里？”

这一瞬间，“托克”真实地感受到了穆恩的杀意，不同于箭贴脸而过的那种真实感，就是一种来自情绪波动，单纯且被压制的杀意。

“吾主，我就是。”

“你知道吗？”

“？”侏儒并不知道穆恩指的是什么，自然也就没办法接话。

“我和托克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呢？对了，是在我刚干掉麦克尼尔，带着氪金机甲和凯尔希，欧沃斯达克一起回到他们反抗军营地的时候。”

“嗯，准确点说，是这个事在他们反抗军被传开了之后。”

“那时候，有一个秃顶，矮小，激动，亢奋，眼中充满感激和崇拜，但是又有一些惋惜和复杂的侏儒跑到我面前，对我说了这么一句话，‘天呐！你真高。’”

穆恩眼神下偏，凝视“托克”。

“你应该对自己的智商很有自信。那就应该明白，你的话，和托克的话区别在哪。”

“托克”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哦，懂了，我懂了！是情绪！对吧？再就是因为情绪和心情引发的语调和态度的不同，也许还有眼神？”

“托克”很聪明，几乎在穆恩说完的一瞬间懂了这其中的关键。

就像喜欢一个人可以很明显的从语调，态度中感受到一样，托克在穆恩所说的那种环境和背景下说的话，肯定与他模仿的是不一样的。

“托克”从内心里是没觉得穆恩比他聪明的，也就不会有什么崇拜情绪。更没有当时那种错综复杂的情绪波动，所以穆恩让他原原本本的说出那句“天呐！你真高！”，他是做不到的。

“原来暗精灵也不笨啊。”侏儒自言自语，然而却没注意海文已经将刀抽了出来，准备迈步上前了。

穆恩伸手阻止了海文，“那么。托克在哪里？”

面对起身离开座位，走到自己近前的穆恩，“托克”丝毫不显紧张，而是问道：“托克有那么重要？如果说，我可以帮你造出工程坦克，以及蛛型坦克呢？”

穆恩向后伸手，将海文的刀拿在手中。

“如果说我也能帮你研究出你想要的远距离通讯装置呢？”

穆恩提刀在手，做势欲砍。

“如果说，托克安无恙，而且是自愿跟我交换的呢？”

刀刃距离侏儒的喉咙只有3公分，而这是侏儒不太明白的地方。

对于穆恩.布莱克，自觉得到的情报是功利，没有节操，好色等等，按理说自己刚才提到的东西，都是奎萨斯需要的，且迫切想要的。

可是为什么？身经数十战的侏儒能感觉得到对方刀锋中丝毫没有犹豫，丝毫没有动摇。也幸亏这位奎萨斯之主对力量的控制还不错，否则他聪明的小脑袋瓜就要不保护了。

“说说。”穆恩随手一丢，刀像长了眼一样自己回到了海文的刀鞘中。

“尊敬的穆恩阁下，我能否先提个问题。”

“说。”

“为什么你没有丝毫犹豫和动摇？”

“我为什么要犹豫和动摇？”

“一个侏儒的性命有那么重要？据我的观察奎萨斯现在的发展势头和方向，无疑是打算对外扩张的，那么我所提到的东西都将会大幅提高奎萨斯的协同作战能力和攻坚能力。”

“没有这些，我们奎萨斯也做得到。但是托克，是我的人。”

“可他是侏儒！”

“也是我奎萨斯的领民。”

“……可是，阁下想过没有。为了一个异族领民，放弃我提到的这些东西，那么在未来的战争中奎萨斯将会付出远超一个侏儒性命价值的代价。”

“那又如何？他是我的人，我的领命。其他的事，到时候再说。”

“阁下，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您根本不清楚托克是否还活着，如果干掉我，就算托克还活着，您也找不到他的。”

“嘿。”穆恩一招手，一个闪着绿色幽光的鬼魂出现，逐渐形成了麦克尼尔的样子，正是被穆恩拘魂控制的麦克尼尔的灵魂。

“麦克尼尔！”可以看得出来，侏儒在极力忍耐自己的愤怒和憎恨，即便如此，小小的身体颤抖不已，紧握的双拳也出卖了他内心的情绪。

“嘿嘿，看到了吧。懂了吧？所以，即便我干掉你。我也可以让你说出托克的所在，如果托克死了，那我就当是为他报仇了。”

侏儒从刹那的失态中平复过来，同时也明白了穆恩的想法。两个人从最开始拥有的筹码就不一样，不如说，是侏儒自己将筹码送给了对方。

既然对方拥有控制死后灵魂的手段，完可以干掉他，再将他的灵魂拘束，继而得到托克的下落和他脑袋中的技术。正是他自己来到了奎萨斯，才给了穆恩这种筹码，所以穆恩才能有恃无恐。

“那么，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大工匠格尔宾.梅卡托克。”

这之后双方的交流就显得平和以及坦诚了。

只是梅卡托克不知道一个事情，那就是穆恩啊，完是在虚张声势。

拘魂所拘束的灵魂，能保留下多少信息穆恩自己都不知道，更别说技术类的知识了。

穆恩只是用麦克尼尔灵魂被拘束这个事实，让对方产生了误解，他从来没说过拘魂之后的效果，只是单纯的用存在让对方陷入了他自己的想象。

而且，侏儒看到麦克尼尔瞬间的反应，也让穆恩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要说对麦克尼尔恨之入骨的都有谁？那肯定少不了被麦克尼尔欺骗了的梅卡托克。

再根据对方口中，托克是自愿的，也就不难分析出这个小侏儒是谁，只有名望，头脑，技术，知识在侏儒中同时达到巅峰的人才会让托克既保证了安，也心甘情愿的让对方以自己的身份混入奎萨斯。

而且，欧沃斯达克曾经提到过，侏儒的作战陆行鸟就是梅卡托克发明的，所以原本不擅长的机械结构的托克，突然变的会修陆行鸟了，也算是个线索。

凯尔希和欧沃斯达克是否知道？穆恩估计，多半是不知道的。

倒不是对人性美好的期望和奢望，而是…凯尔希这个人，心中藏不住话的。如果她心中有秘密，那表现简直就像在告诉别人，她瞒着许多事。

侏儒坦率地承认，他就是前诺莫瑞根无冕之王，侏儒大工匠，格尔宾.梅卡托克。

梅卡托克用手在自己的脸部一顿揉搓后，拔下了一张透明的面皮。

要不是知道对方的身份，穆恩差点以为对方把托克的脸给剥皮了。

后来在梅卡托克的解释中才明白，这是侏儒的另一个小发明，用的是一种胶，将目标的面部特征重现而已。

“所以，你混到我这里是图个什么？”穆恩让海文给梅卡托克专门找了把椅子，很高的那种，让他和对方能够坐下来平视彼此。

“想来见识见识。”

“结果呢？”

“不得不说，还不错。”

穆恩心情还是不错的，毕竟没人会觉得被夸是坏事。当然了，心情好就容易得意忘形。

“嘿嘿嘿，告诉你个秘密。”

“是什么呢？”

“拘魂的对象能够保留下来的东西，我自己都很没数。”

“……”梅卡托克哪里会不明白，对方这就是在告诉自己，他刚才是忽悠自己呢。同时也让梅卡托克自己忽悠了自己。

“嗯，也告诉你个秘密。”梅卡托克学着穆恩的样子。

“是什么呢？”

“你比我想象中的恶劣。”

“哈哈哈哈！”穆恩放声大笑，没错，他就是喜欢这么做。对自己人也许叫恶作剧？对敌人…或许可以称之为残忍。

“你就不怕我还有其他目的？比如破坏奎萨斯之类的？”

“我相信你，不会的。”穆恩故作深沉地说道，只是心中突然想到，对啊！还有这种可能！不行，不能说自己没想到！不能说自己在猜到对方身份之后，就觉得对方是无害的，这样太没面子了！

“……嘿嘿嘿，别硬撑了。我虽然不是很聪明，你强作镇定的样子我还是看的透的。”

“哎呀喝！”穆恩开始喜欢上这个秃顶侏儒小老头了，怎么说呢？因为对方跟他一样恶劣，看透了也要说透！

于是，两个人谈话的气氛更加和谐了，就是那种，臭味相投的感觉？

梅卡托克也说明了他混入奎萨斯的目的。

其实说来也简单，奎萨斯的近卫军，在黑耀没有掀起太大波浪，是因为黑耀处于内战之中，太多的风浪，波澜都被帝国议会和暴风领挡住了。

但是拥有近战能力的暗精灵，不受黑耀果和黑耀荆棘限制的暗精灵，在许多地方还是掀起了激烈地讨论。

不论现在黑耀如何日暮西山，那都是一个千年帝国，屹立与隐兰千年而未倒。哪个种族，哪个国家没有体验过黑耀强大的远程火力？

正是人人都体验过，所以黑耀荆棘范围内不会有异族出现。所以即便现在黑耀处于内战之中，也鲜少有势力想参合一脚。

当然了，像怒焰，像辛巴那种在暗地里煽风点火的也不是没有，也多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而已，真正对黑耀国土有兴趣的并不多。

而随着近卫军的消息传出来的，则是侏儒科技的消息。

奎萨斯边境防御体系所用的电网也好，在中立城市冒险公会执行任务的暗精灵所用的侏儒弹跳鞋也好，商队护卫军所带的护目镜也好，都是侏儒科技的风格。

这让带领一部分侏儒稳定切隐蔽生活，同时保持着对外部情况的关注的梅卡托克很在意。

诺莫瑞根毁灭了，梅卡托克是知道的。

那么，是否有幸存下来的侏儒，投靠了奎萨斯？或者说，干脆是奎萨斯奴役了幸存下来的侏儒？亦或者，干脆是奎萨斯导致了诺莫瑞根的毁灭，继而奴役了侏儒？

被麦克尼尔欺骗后，陷入了深深自责的梅卡托克依然坚持领导着跟随他的侏儒们，他何曾没想过放手不管？只是责任感让他即便受到质疑，排挤，嘲笑，也仍然坚持了下来。

同样的，出于责任感，梅卡托克放不下奎萨斯的侏儒。

于是乎，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梅卡托克找到了出来小解的托克，以真实身份相告并取得了信任。再三保证过不会对奎萨斯不利之后，他得到了托克的配合。

而托克的态度也让梅卡托克很好奇，是什么样的人，什么的势力，能够让托克如此珍惜？

做好了完准备的梅卡托克在亲身于奎萨斯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也算是有了一番自己的感触。这一体验，就持续了一年多。

奎萨斯面临着所有隐兰生物所共同面对的问题，资源不足，粮食短缺。

梅卡托克扮演的托克，正是隶属于蒂法管辖的农业部下属的独立研发部。而梅卡托克也亲身经历了一大群侏儒，地精，还有暗精灵和兽人聚在一起，开动脑筋疯狂想办法。

让梅卡托克好奇的事也变得更多了。为什么侏儒和地精会在同一个人的领导下共同工作而不大打出手？为什么侏儒和地精会对一个暗精灵小法师言听计从？

将目光转到研发部外面，为什么如此多的异族会聚集在奎萨斯？为什么很多人天天喊累，却心甘情愿地去付出，去劳作？

为什么印象中只会打打杀杀，狂躁无比的兽人会和善的帮侏儒建房子？

为什么暗精灵会谦逊有礼地对每个人微笑？

为什么会有很多小孩子嚷着长大后要加入近卫军？

随着在奎萨斯生活时间变长，梅卡托克渐渐明白了这些为什么。

因为奎萨斯之主，穆恩.布莱克就是这么个人，所以他倡导的一切都在按他本人的意志推行。

暗精灵傲慢？梅卡托克曾经反思过，用固有思维和印象去看待兽人和暗精灵的他自己，是否才是傲慢和偏见的化身呢？

而当梅卡托克放下偏见，用心去观察那些所谓的异族时，他发现每个种族，每个人身上都有闪光点。

这让梅卡托克不自觉地产生了一个想法。如果他带领的侏儒，能够加入奎萨斯，是不是也挺好？

这里食物富足，不用整天担心生存问题。

这里重视军队建设，有自保能力的同时也不排斥开发新技术装备。

这里大多数人比较和善，不需要勾心斗角。

这里律法严明切严厉，冲突相对较少。

最重要的是，这里有绝对宽松的气氛，可以让侏儒们开动他们的小脑袋瓜，去做，去想他们热衷的发明创造。

没错，这个是最重要的。但是在为了前面那些事情忙碌的同时，根本没办法做侏儒们最想做的事情。

加班？不存在的。有些人喜欢沮巨，乳，有些人喜欢平胸，道理都是一样的。让侏儒们投入自己喜欢的工作中，那是奖赏，不是剥削！

君不见，就连地精们都不排斥加班？不为别的，只要给的够多，就没有改变不了的观念！

但是，如何能让自己带领的侏儒加入奎萨斯？梅卡托克没什么好主意，他对穆恩这个人不熟，没办法预知找到凯尔希或者欧沃斯达克让他们提出来会发生什么。

会不会被穆恩排斥？嫉恨？比如“你既然知道这么多侏儒的所在，现在才告诉我？”这种？

所以梅卡托克决定试一下，以奎萨斯可能需要的产物作为突破口，然后调动奎萨斯寻找侏儒的积极性，然后适当的透漏一些线索。这样的话有两个好处。

第一个，不着痕迹，不会被怀疑动机。

第二个，如同谈判和做生意一样，甚至如同感情一样。有些时候，往往主动的一方要吃亏。

主动提出加入奎萨斯，一来对方会不会怀疑动机？二来凭什么接纳自己这些人呢？

但是，被对方求着自己加入就不一样了。待遇怎么定？得有些特殊奖励之类的吧？

不得不说，这就跟有些女人对待男人的手段差不多。也许她们会对某个男人有好感，会给暗示，但绝对不会主动。错过？那就错过了被，只要自己本钱够，就还有下个机会。

只不过梅卡托克没有太多的本钱，而且…似乎从最开始就失败了。

他没想到蒂法拒绝的理由竟然是优先发展防御性武器。

也没想到穆恩对托克的在意程度那么高。

是的，梅卡托克接受了穆恩的说法，接受了对方忽悠自己的说法。但是人老成精的他，唯独没有点破这点，那就是穆恩是真的想过干掉他，他感受的到。

如果不是对托克的重视，何至于此？而如果不是事先猜到了自己的身份，多半现在也已经是没头托克了。

这个暗精灵有些时候看似理智，其实一直是个很感性的人。对于打上了他标签的人和事，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大概类似于，我可以打，我可以骂，但是外人碰了一根手指头，我都要对方的命的那种感觉。

不得不说，促使梅卡托克坐下来坦诚相待的，偏偏就是穆恩的这种不太好意思说出来，但却实实在在在做的态度。

梅卡托克称之为护短。

他相信他的人如果能够加入到奎萨斯，凭借着努力和贡献，会在这里找到一份归属感，继而拥有一份安感。

看似简单的东西，往往才是求而不得的。

没经历过梅卡托克和他的人所过的生活，是没法体会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有多么的重要。

穆恩觉得梅卡托克是个话唠，不如说侏儒似乎都有些话唠，他们天真，乐观，开朗，豁达，同时还话唠。

在奎萨斯，很少有侏儒会对穆恩如此毕恭毕敬，因为穆恩并不喜欢这样，虽然他已经被捧为月神化身，月神教吉祥物，依然也不喜欢。

侏儒们喜欢叫穆恩头子，在没人的时候也都是这么叫的。穆恩喜欢叫他们矮子。

但是梅卡托克的态度，让穆恩有些无奈，想必经历的多了，大多都会变得小心翼翼吧。尤其在彼此还不够了解的情况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