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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之后,萧宽见到了那绵延无数,一眼看不到头的北夷军。
五千骑卒在茫茫草原上原本无处可藏,不过也是他们运气好,遇到了一个土坡,全数藏在了土坡后。北夷军离得远,一时倒也没被发现。
“好家伙…这么多人?”
“这我们去偷粮草,能行吗?”
“要不…咱们…”
不少人心里开始打退堂鼓了,看这北夷兵马的数量,真的是一人一口唾沫也把他们给淹死了。
“你们怕了?”萧宽扭头对身后的一众骑卒咧嘴笑道。
“萧将军,这兵马也太对了…兄弟们…确实怕了…”
副将被一群兵卒推到了前面,硬着头皮说道。
萧宽笑意不减,问道:“临出发前我让你们带的酒,都带了没?”
“带了,都带了。”
口令向后传达,羽林军士卒们都掏出了腰间的一个小葫芦,葫芦不大,看样子里面即便装满了酒,也不过才一斤左右。
“这可是周相给咱们准备的庆功酒,你们尝尝?”萧宽示意众人,随即自己率先仰头,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大口。
一众士卒望着自己的酒葫芦,谁也不傻,这百万大军面前,他们这五千人算得了什么?还劫粮草,这根本就是有命去没命回的事。
萧宽约莫喝了一半,回头望向众人:“喝啊,怎么都不喝?”
“萧将军,这…怕不是断头酒吧?”副将为难地说道。
“传我命令,每人喝三口!互相监督,不喝者军法处置!”萧宽绷起了脸,轻声喝道。
众人无奈,纷纷拿起酒葫芦,大口地喝了起来。
众兵卒的酒量有深有浅,有的人喝了三大口仍不觉过瘾,又猛灌了几口;有人却是一口也喝不下,捏着鼻子饮了一大口,咬紧牙关才没吐出来。
“感觉如何?”萧宽那副笑脸又换了回来。
“萧将军,这酒可是南淮的蓝桥月?正宗的蓝桥月可不多了,只有一些南淮的老人才会酿了!”
萧宽笑道:“喝出来了?不错,这蓝桥月虽然成本低廉,但是若要酿造的话,费时费力。南淮现在重商重利,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字,这蓝桥月都快失传了。”
军中一些好酒的士卒,闻言不禁唏嘘,以后只怕再也喝不到这么绵长醇厚的美酒了。
“行军打仗也和这酿酒差不多,我们是当兵的,还是羽林军,大启最精锐的兵…贪生怕死的话,还当兵做什么?”
萧宽的话语并不严厉,但是周围的骑卒听在耳中,也还是略微有些羞愧的。
“和你们说了这是庆功酒,就是庆功酒。你们也不要多想了,喝完这壶酒,你们就回归城吧,周相不会难为你们的。”萧宽说着,仰头将葫芦里的酒水一饮而尽。
“萧将军…那你呢?”副将急了。
萧宽喝完之后,倒了倒手中的葫芦,已经喝了个干净,滴酒不剩,他打着酒嗝悠悠唱了起来。
“年少离家别爹娘,迈步江湖讨生忙”
“一朝得伺天子旁,虎视天下豺与狼”
“挣得美名传家乡,名动天下志昂扬”
“此生但愿终疆场,只求故里有长安!”
一曲唱完,萧宽已经翻身上马,俯瞰众人,眼神略微有些迷离:“诸君,安心上路!”
说完,纵马长驱,冲出了土坡,朝着北夷大军冲了过去。
副将苦笑,举起手中的葫芦也仰头痛饮起来,可他酒量到底不如萧宽,还剩了一点没喝完,甚至最后一口都呛得吐了出来。
“奶奶的,丢人了!”
副将将葫芦摔在了地上,也不知他所谓的“丢人”,是指刚刚的胆怯还是这口酒被呛了出来。反正他也爬上了马背,追随萧宽而去。
“拼了!”
“怕什么死?北夷打入中原,都是个死!”
“绝不当孬种!”
五千人,倒也没人临阵脱逃。
飞马疾驰如电,银枪闪烁寒光,倒映着这群人那冷峻的面庞…
“此战必胜!”
萧宽高吼了一声,只这一声,萧宽就觉得喉咙传来一股撕裂感,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腥甜。
“此战必胜!”
“此战必胜!”
“此战必胜!”
五千人齐声高喊着,冲进了北夷大军…
……
日头渐渐西沉,残阳如血。
提巴诺策马归营,綦毋阔邪迎了上来:“有人劫营?”
“就五千人,劫营?我看是送死还差不多。”提巴诺随手一丢,将手上的人头丢在了地上。
“这小子…武艺平平,真不算厉害,但是胆子很大。一见到我就直接冲我来了…”
人头在地上滚动了几下,沾染了血污和沙土,也不知是不是在地上滚动的原因,原本睁着的眼睛,缓缓了闭上了…
綦毋阔邪和提巴诺没人在意,后者问道:“大汗现在心情可好?”
綦毋阔邪摇了摇头,使了个眼色:“呼延兰死了…”
提巴诺瞪大了眼睛:“他…他怎么会死的?”
“安西王投降,他便想去接管下凤城,结果中计了。安西和北地两军十几万兵马,他只带了四万多…”
“找到的时候,头已经没了,只剩了身子…现在大汗为这事正发火呢!”
提巴诺缩了缩脖子:“那…那便算了吧,我也不去找大汗了…”说完,捡起地上的人头,连忙快步离开。
綦毋阔邪叹了口气,转身进入了大帐之中:“大汗。”
“刚刚是提巴诺吗?他有什么事?”蒙木烈闭着眼睛,以手抚额:“呼延兰死得不是时候啊…”
綦毋阔邪如实回道:“刚刚有小股中原兵马,五千人,骑马冲击我北夷天兵…现在已经没事了,提巴诺都处理好了。”
蒙木烈叹气道:“此战非同以往,我等倾巢而出,中原也是拼命死守。你和提巴诺都小心一些…”
“是,多谢大汗。”
“段同现在在哪里?”
蒙木烈话音刚落,帐篷的帷幔就被掀起,一名羽林军打扮的士卒就走了进来。
“嗯?”綦毋阔邪微微一惊,手中的长刀瞬间出鞘。
“阔邪大人,别动手别动手,是我啊。”羽林军一把摘下头盔,从脸上撕下一张面皮,竟是段同!
蒙木烈笑道:“你不论什么时候出现,我都不觉得意外。这次去归城,打听到了什么消息吗?”
段同拨弄了一下头发,说道:“大汗,中原人已经丢弃了归城,大军向南撤退了。”
“真的?”綦毋阔邪十分惊讶。
“此事我还能瞒得过大汗吗?千真万确!”段同似乎觉得这个消息来得太过容易,懒洋洋地说道。
綦毋阔邪扭头望向蒙木烈,一脸的期待:“大汗,速速进兵拿下归城吧!”
蒙木烈笑道:“既然弃了归城,大动干戈的,便不会再回来了。我们早一时晚一时到,又有什么关系?綦毋阔邪,沉住气,没什么好急的。”
段同冷眼看着二人的反应,幽幽地说道:“大汗,我打探到了公主的消息…”
“嗯?”
蒙木烈和綦毋阔邪同时看向段同:“那丫头在哪?”
段同低垂着头,迟迟不说话。
綦毋阔邪急了:“大汗问话,为何不答!”
“大汗,公主六年音讯全无,现在才有了消息…”
段同刚刚抬头,蒙木烈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前,一股威压临身,好不骇人。
段同紧张地本能退了两步:“公主…公主六年前就已经…死了。”
“啪!”
一只大手掐住了段同的脖子,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四目相对。蒙木烈一句话没说,就这样直直地看着他。
片刻功夫,段同的脸已经憋得通红,双脚无助地乱蹬着。
“死了六年?”
蒙木烈声音嘶哑,没了平日里的那一股浑厚。
“是…死在了京城…”段同的脸色从红色转变成了紫色,眼看就要不行了。
綦毋阔邪硬着头皮上前说道:“大汗,掐死了他,公主的事就不知道了。”
蒙木烈将段同用力一甩,反倒砸翻了自己的桌案。
“知道多少,一字一句全部给我说出来!”蒙木烈几乎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字眼。
段同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咳嗽了好一会儿,这才将蒙千雅入中原之事,一五一十地全部说了出来,一直说到在京城香消玉殒。
“你说她喜欢那小皇帝?”蒙木烈眼神森然,像是一头准备择人而噬的猛虎一样。
“是,据我所知…是。”段同说道:“分明就是那小皇帝害死了公主。大汗,还请为公主报仇!”
蒙木烈俯视着段同,说道:“我知道你来投靠北夷是为了报仇,但是关于千雅,你若是有半点假话…”
“被狼神咬死!”段同连忙接话道。
蒙木烈轻轻点了点头,对于段同的回答似乎十分满意。
綦毋阔邪凑过来说道:“大汗,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呵…我要他们的命!”
壮硕的身影冲出了帐篷,犹如一道闪电一般,营中的北夷士卒,没有一个人看清蒙木烈的动作。
只不过片刻的功夫,蒙木烈已经来到了归城的上空,城中人马井然有序地正在撤退。
“别走了,都给我的千雅殉葬吧。”蒙木烈的声音洪亮,摄人心神,有如神明一般。
“哈哈哈哈哈!看来老夫来得正是时候啊。”一个不属于蒙木烈的声音,从城中传了出来,和蒙木烈针锋相对。
蒙木烈睥睨俯视,看见了城墙上的一个麻衣老者。
“谁?”
“太意华五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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