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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观人类数千年历史,有很多带有规律性的东西。
凡是枭雄之辈,肯定不甘于寂寞。
不甘于寂寞的人,肯定就要弄出很多事来。
在发达之前,他做的最后一件事,那肯定是铤而走险。
铤而走险只有两个结果:
成则王,想尽荣华富贵;
败则寇,砍头抄家灭族。
熊储,并不是枭雄之辈。
熊储被抄家灭族并不是他自己的责任,而是因为他出生在帝王之家。
建文帝朱允炆也不是枭雄之辈,只不过太祖皇帝朱元璋要他继位当皇帝而已。
结果碰到了一个枭雄之辈的四叔朱棣,朱棣就是一代枭雄。
既然是一代枭雄,朱棣注定就要铤而走险。
但是他赌赢了,所以当了皇帝。
而原本的皇帝朱允炆变成了流寇,所以就要接受砍头抄家灭族的厄运。
当然,历史上肯定不光朱棣一个枭雄之辈,其实还有很多。
王莽、刘秀都是枭雄之辈,后来的曹操、孙坚、刘备、袁绍也是枭雄之辈。
既然枭雄之辈永远不会只有一个,那就会层出不穷。
熊储不是枭雄之辈,所以他的骨子里就没有铤而走险的因子。
熊储宁愿当一个小杀手,也不愿意铤而走险。
熊储本身不具备枭雄之辈的潜质,也并不知道枭雄之辈是个什么概念。
不知道枭雄之辈是个什么概念,并不妨碍熊储碰到枭雄之辈。
不是碰到一个,而是一下子碰到了两个。
这两个枭雄之辈,正是耶里察台和蒲昌年。
这两个家伙前来拜访熊储,纯粹就是假公济私。
明面上的任务,就是要回粆图台吉的那个百人队,但这不是主要的。
这两个家伙真正的目的,就是要铤而走险。
因为想铤而走险,所以蒲昌年才说要在这里干一件大事,还问熊储有没有兴趣。
熊储从来没有准备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更不要说铤而走险了,所以对于蒲昌年的说辞没有什么兴趣。
但是无赖军师万练,他就具有枭雄之辈的潜质,对于干大事有极大的兴趣。
“不知道少庄主所说的大事,究竟指的是什么。”万练微微一笑:“我们庄主一向安于现实,并不是一个极端冒进的人。但这并不影响他关心大事,比如少庄主所说的大事究竟有多大呢?”
熊储本来没有做声,就表示自己对于所谓的大事并不关心,或者说根本没兴趣。
但是因为无赖军师万练在场,结果喧宾夺主代表自己表态了。
熊储突然想起来,自己的这个无赖军师从来就是不怕祸大,只怨事小之辈。
现在蒲昌年说要干大事,熊储觉得让万练参加会见,可能是一个很糟糕的决定。
非常奇怪的是,万练表示想听听究竟是什么大事,结果开口说话的并不是蒲昌年,而是没有作声的耶里察台:“万师爷,在说大事之前,我想先和熊大侠说点儿小事。”
“哦?”万练有些奇怪:“不知道是何小事,让少国师如此慎重?”
耶里察台嘴巴里说是小事,但是脸上的表情,分明透露出他所说的小事,肯定比大事还要大。
果然不错,耶里察台一开口就是大事:“是这样的,前年冬天我见到了两位老人家,当时并不知道他们究竟是谁。但是今天看见了熊大侠,我才知道那两位老人家就有很大的关系了,因为他们就是望气散人和上清仙姑。”
如果说是别的什么“小事”,熊储肯定不会关心,但是耶里察台一开口就说到了望气散人和上清仙姑身上,想不关心都不行了。
望气散人是自己的师傅,上清仙姑是自己的师叔。
自己这一次破关而出来到塞外,其实就一个目的:寻找自己的师傅,搞清楚所有的来龙去脉,然后决定今后应该怎么办。
“那两位老人家都是举世无匹的绝顶高手,他们当然不会找我,而是要找我的师傅。”耶里察台盯着自己手中的酒杯,语气非常平缓:“他们三位老人家,有六十多年的交情存在,不是我这个小字辈所能关心的。”
熊储当然知道,耶里察台的师傅,就是“阴山六十年之约”的当事人之一:耶律望,林丹汗的上一任国师。
望气散人紧急北上,就是要找耶律望,准备阻止他南下入关生事。
耶里察台没有停止自己的叙述:“其实望气散人和上清仙姑他们都搞错了,我的师傅前年初就已经不是林丹汗的国师了,当然不可能违背当年的约定入关生事。我师父突然入关,是因为发生了另外一件事情。”
熊储的心脏一下子收紧了,不由自主的问道:“什么事情?”
耶里察台抬头看了熊储一眼:“其实也很简单,我师父偶然得知了三百年前昆仑女侠罗西公主的某些消息。这个消息是从喀尔喀部落传出来的,因为他们和罗刹国(指俄罗斯沙皇)有关联。”
熊储终于有些迫不及待了:“少国师,究竟是怎么回事?麻烦你快点儿说明白!”
耶里察台仍然不紧不慢:“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罗刹国的几个武林高手,据说在阿尔泰冰川发现了罗西公主的遗存,准备前去寻找。”
“熊大侠应该清楚,罗西公主当年纵横域外没有敌手,如果被罗刹国的高手得到了她留下的武功秘籍,无论是对我们蒙古,还是对中原武林,那都是灾难性的后果。”
“不管此事是真是假,我师傅都不能坐视不理。但是他认为凭借自己的一己之力,很可能无法抗衡整个罗刹国的武林高手,所以南下寻找中原三英。”
熊储点点头:“这么说来,他们三位老人家已经联袂北上了?”
耶里察台笑着说道:“不仅他们三位老人家北上了,前不久彩云仙子也来找我,然后也北上了。熊大侠担心什么?有了我师傅和中原三英,放眼天下还有什么事情他们搞不定的?”
熊储已经坐立不安了:“可是我很少见到师傅他老人家,这一去已经两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这却如何是好呢?”
“前辈们的事情,不是我们小辈能够操心的。”耶里察台摇摇头:“熊大侠,他们老一辈曾经是生死对头,但是面对共同的利益都能够从大局出发联起手来,难道你不认为这是我们后辈的好榜样吗?”
听到这里,熊储终于明白了:耶里察台慢条斯理说这么多,果然就是一件小事。说这个小事的目的,就是希望自己放弃成见,然后和他们两个人联起手来干一件大事。
至少在耶里察台和蒲昌年看来,和他们要说的大事相比而言,中原三英和耶律望四位老人紧急北上,那都是小事。
熊储知道,如果不听他们说完大事,自己关心的小事肯定没指望了。
“好吧,现在小事已经说完了。”熊储实在是有些无可奈何:“现在请二位说说什么才是大事,让我开开眼界。”
耶里察台说完了小事,仿佛剩下的事情已经和他无关了,所以左手端起酒杯继续喝酒,然后对着蒲昌年摇了摇右手。
蒲昌年坐直了身子,果然就是要说大事的模样:“八郎兄弟,你如何评价林丹汗这个人?”
熊储摇摇头:“请恕在下孤陋寡闻,对林丹汗还真的所知不多。让我的师爷来说吧。”
万练也不推辞,开口就干脆果断:“对于林丹汗这个人,我只有二十四个字的评价:对内刻薄寡恩,对外欺软怕硬;见小利忘公理,临大事失分寸。”
耶里察台闻言一惊,随即鼓掌笑道:“万师爷真是火眼金睛,一字万金!对林丹汗的评价简直就是入木三分,让我这个在他身边出入的人都自愧不如。”
蒲昌年也笑着说道:“然则万师爷认为,林丹汗此人品行才智,果真能够统辖蒙古数十部落吗?”
万练开始摇头晃脑:“承祖宗之余荫,对虎狼之近邻,林丹汗窘迫日盛,何来统辖数十部落之言?以在下观之,林丹汗顾惜毫毛之重,但见眼前三寸之地,不过井中枯骨而已,彻底倾覆不过早晚之事耳。”
蒲昌年点点头:“方今天灾不断,庙堂之高祸国殃民。百姓朝不虑夕,嗷嗷待哺。然则天下英雄蛰伏,又当如何自处?”
万练神色一整:“凡天下有识之士自当奋起,拯百姓于水火,尽人事而听天命。”
蒲昌年扭头看了耶里察台和熊储一眼,然后问道:“万师爷,请问你如何评价我们在座三人?”
“哈哈哈——”万练长笑一声:“三位都是人间俊杰,一时亮瑜,又何必多言?”
蒲昌年回头看了耶里察台一眼,又喝了一杯酒,这才一字一顿地说道:“八郎兄弟,蒲谋有一个设想:如果我们三人联手起事,今后长城以外归耶里察台,河北和三秦之地归我,河南和江南部归你。你意下如何?”
什么叫石破天惊?
熊储以前不知道,但是蒲昌年话音未落,他就已经部明白了。
毫无疑问,蒲昌年和耶里察台今天过来的主要目的,就是希望和自己联起手来,首先干掉林丹汗,扶持耶里察台登上汗位,整合蒙古数十个部落。
蒲昌年虽然没有明说,但是熊储就算是用屁股都能够想明白:他想协助耶里察台夺取蒙古,然后找耶里察台借兵入关,实现夺取河北、三晋之地的目的。
熊储一直就知道蒲昌年不是一个甘心寂寞的人,但却不知道这个家伙竟然还是个疯子!
为实现个人目的,完放弃任何原则,
做人没有丝毫底线,那就叫做丧心病狂。
凡是丧心病狂的人,最后肯定是自食恶果,不得好死。
这些道理聪明人都明白,但是总有那些聪明人要丧心病狂。
熊储以前还不知道天底下真有丧心病狂的人,今天总算是长见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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