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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自打十五年前,唐老爹把女儿指腹为婚的未婚夫从城里接来后,就再也没进城去做过木匠。原来是早就昧下了大户人家的家产,那还进城受那份累干什么?”
“可不是嘛!原来多勤快老实的汉子啊,回来后天天喝得烂醉,硬生生把媳妇给气死了。我看啊!有钱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这唐家父女也太不要脸了!昧着良心贪了人家那么多钱,对外居然还说是自己养活着苏大人?读书就是再费钱,也不至于把百年基业都花光吧?”
人群里议论纷纷,苏禹珩冷眸盯着眼前不卑不亢的女子。
自打九岁被送到县城学堂后,他一年在这里住不上十天。
对于唐妙颜的印象,其实还停留在几岁时的总角之交。
后来的唐妙颜变成什么样,他不关心。
虽然他一直都知道,唐妙颜是他指腹为婚的未婚妻。
可他不喜欢她。
从小就很抗拒别人这样形容他们的关系。
唯一知道的几件事,也都来自于村里人闲话,他凑巧听到的。
可是在传言中,她不是一个整日低着头不敢看人,从来都不说话的女子吗?
传言里的人和眼前的人,似乎有些对不上。
“苏大人只记得自己有百年家业要继承,那为什么不好好想一想,你的家人都去哪里了呢?”
唐妙颜自是不会再给他废话的机会,字字铿锵掷地有声地继续道
“苏禹珩,你原本姓钟,定金郡钟家小公子。当年我爹受雇去你家打游廊木格,你贪玩总去看,我爹和你生出舐犊之情。谁知活儿才做三天,钟家抄家灭族的圣旨就来了。”
“先帝要灭的是你钟家,不相干之人都可以离去。我爹把给我买的衣服套在你身上,谎称你是他女儿将你带出来。路上你挣扎要爹娘,不小心从我爹怀中掉下去摔了脑子。为了藏好你,他才对外谎称你是我指腹为婚的未婚夫。”
“我爹带走朝廷重犯,哪里还敢去城里做活?担心连累家人三天两醉,我娘趁酒醉问出实情,又惊又吓就病死了。我爹愧对妻子,变成一天三醉。苏禹珩,我唐家没拿过你钟家一个子。天地为证!”
钟家的事,新帝早在半年前就已派人调查,应该是一个月以后平反。
现在拿来吓唬苏禹珩正好。
谁叫这狗男人居然要打死她的。
苏禹珩错愕的表情怔忪着。
他的记忆的确都是片段,高门阔府奴仆成群,也记得他是被唐老爹给抱走。
现在仔细想想,所谓的遭遇瘟疫,还不都是邻里之间传的。
那应该就是唐老爹为了保护他,对外的说辞。
而他竟然为了唐老爹保护自己的理由,整整怨恨唐老爹十几年。
这些年,他到底都干了什么?
就算他现在三跪九叩去唐老爹坟前自裁,都难以弥补自己愚蠢的恩将仇报。
“不、不是真的指腹为婚?难怪成亲三年,苏禹珩都没和妙颜圆房。”
白青青吃惊地捂住嘴,可是这惊天动地的呼声,谁又听不着?
唐妙颜满脸黑线地回头看着这个‘猪队友’。
当真恨不得长出八只手,除了拿空白的宣纸之外,再腾出六只把她嘴巴捂严实。
人群的议论更是一面倒向唐妙颜。
“就因为你恨你爹害死你娘,所以你才虐待你爹,逼死你爹?”
苏禹珩好半天才找回声音。
只是再努力控制的声线,都藏不住颤抖。
他的身份和恩怨,他会派人去调查。
唐妙颜做的恶,不能因为他的身份而消弭。
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唐老爹就是他的恩人。
他为恩人报仇,自是义不容辞。
唐妙颜闻言嗤笑一声。
这狗男人不给她扣帽子就活不起了,是吧?
“我做什么虐待逼死我爹了?”
她明知故问。
苏禹珩冷哼,一字不差将传言复述
“乡邻们半夜经常能听到你爹疼痛难忍地哼唧声,没过两个月,他就悬梁自尽。当时本官在书院读书从未回来,不是你半夜殴打你爹,难不成还有其他人在唐家?”
唐妙颜对自己的痴心,苏禹珩从来不怀疑。
后面的话纯属是为了逼她说实话。
“苏大人,你过来一下。”
唐妙颜突然对他招招手。
苏禹珩自是不愿意靠近,唐妙颜就不再开口。
几番僵持之下,苏禹珩不得不过来。
唐妙颜粗暴将空白状纸塞进他手中。
“答案在状纸里,你自己看吧。”
苏禹珩快速展开宣纸。
可那上面哪有一个字?
“哎呦!我求人写的状纸内容呢?苏大人,我就写了两条你的秘密,你至于把整张状纸都毁了吗?”
唐妙颜的表情要多夸张就有多夸张,气得苏禹珩额角青筋直跳。
“你哪只眼睛看见本官毁你状纸了?”
唐妙颜抱臂,怼他
“那你何时看见我虐待逼死我爹了?我爹借酒消愁多年,早在几月前就病重,隔壁村的郎中可以作证。”
“他不分白日夜晚都胃痛,白天喧闹,当然没有人能听见。后来熬不住剧痛,趁着我去地里干活选择悬梁。”
“你说是我虐待死了我爹?我还要说是你害死我爹娘呢!当初若不是为了救你,我爹至于恐惧消沉?我娘至于惊吓而死吗?”
这一番质问犹如晴天霹雳,全部击在苏禹珩的天灵盖上。
枉他自认自己博学多闻,悉知天下事,却忘了最简单的耳听为虚的道理。
今日若不是唐妙颜一鸣惊人,他进门必定开口说出休妻。
那样即便后来知道真相,也弥补不回这份当头一棒的伤害。
幸好,老天爷还是给了他机会。
“……妙妙,这些年是我糊涂,是我憋着气却不调查真相,是我误会了你。你要打要罚,我都认了。”
唐妙颜看着苏禹珩那双深沉悔恨不已,哼笑一声
“律法都奈何不了苏大人,我一个无品无级的民妇,哪里敢对大人说什么打罚?若苏大人真有补偿之心,请你写下休书,判决我们好聚好散。”
苏禹珩藏在宽袖中的双手握拳,抿起凉薄的唇角还未说话,人群的议论声就压下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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