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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当中安静了一瞬,虽然成敬老早就给他们透了底,但是一众老大人们,还是感到有些无语。
这大过年的,朝廷连大印都封存了,天子您老人家巴巴的把他们几个从府邸里揪出来,就为了这已经迁延半年多的苗地之事?
倒不是说这件事情不重要,而是这都打了大半年了,皇上您别的时候没想起来,怎么就偏在这个时候想起来了。
不仅想起来了,还想一出是一出的,这十万大军的总兵官,是那么随随便便就换的吗?
在场的人都算是和朱祁钰的关系比较近的,但是关系越近,说起话来才越要谨慎。
沉默了片刻,当头出言的第一个,还是于谦。
毕竟,他是兵部尚书。
“陛下,王骥屯兵辰州,的确已有不少日子,但是麓川大军本就长途跋涉,需要修整,何况苗地山高林密,贼子狡猾,也需考虑。”
“凡战者,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王骥前番军报有言,正在探明苗地各部落驻地,打算一一击破。”
“陛下若在此时将其撤回,恐前功尽弃,徒劳无功,不如下旨申斥督促,至于其是否故意拖延,待战毕回师之后,再详查不迟。”
有人当了出头鸟,其他的大臣也就不再犹豫。
新晋的内阁大臣俞士悦,一向和于谦是政治同盟,二人的私交也颇佳。
于谦一说话,他立刻便跟上,道。
“臣以为于尚书所言有理,陛下心胸宽广,顾全社稷,臣等素来敬服不已。”
“先时紫荆关大战,总兵官任礼与提督大臣王文阵前不和,群臣力请撤换总兵官,惟陛下心念战时大局,乾纲独断,命简斋先生总摄军务,平息纷争,方有紫荆关之大胜。”
“如今,王骥陈兵不前,固然有错,但是贸然撤换总兵官,恐再使军心动荡,故臣以为,朝廷可下旨督促,同时酌情增兵,若王骥仍旧畏缩不前,违旨抗命,再行撤换不迟。”
从理由上而言,很明显是于谦的更加扎实,有说服力。
但是不得不说,从听起来的感受来说,俞士悦的话明显更让人舒服。
事实上,于谦虽然也是顺着天子的话在说,但是其中透出来的意味就是,他并不觉得王骥的对策有太大的问题。
俞士悦就不一样了,虽然到内阁没多少日子,但是却已经一改做理刑官时的刚硬风格,说话圆滑了许多。
天子说王骥畏缩不前,就当他畏缩不前好了,是真是假不重要,哄得天子高兴,不要在这个时候折腾最重要。
方式不同,但是表达的意思却是一样的。
那就是不赞成在这个时候,对前线指挥的将领大动干戈,还是要以保证能够平叛顺利为主。
撤换总兵官不是不可以,但是新的总兵官要了解军情,制定规划,如果和之前的总兵官策略不同,那么前期的投入,基本上就算是白费了。
接连两个大臣站出来,虽然说的委婉,但是都是在劝谏,这明显让天子有些不太高兴,道。
“紫荆关大战,乃迫在眉睫,也先兵临城下,大战一触即发,临阵换将自然会动摇军心,为敌所趁。”
“可苗地虽乱已久,但是面对十万大军,他们也不敢冲击,王骥陈兵许久,亦不曾和他们大规模开战,如今年节,短期内只怕也不会大战。”
“如此境地之下,如何便换不得总兵官?”
老大人们显然也没有想到,天子这次会如此固执。
天知道到底这位王骥,是哪里招惹到了天子,惹得这大年节下的,就非要将他撤掉……
见没人说话,朱祁钰便索性点人,道。
“石驸马,你如今在五军都督府供职,对各家勋戚知之甚深,凭你的了解,京中的勋戚,如今谁能担此重任?”
五军都督府和六部都察院不同,其中的人事任免,完全由天子决定。
因此,在天子的面前,石璟这个五军都督府的都督,是没胆子跟文臣一样炸刺的。
天子说啥就是啥,既然问了,他就答。
“陛下,京中骁勇者不少,但是能担当总兵官者,须有爵位在身,臣以为,保定伯梁珤,镇远侯顾兴祖,及新晋靖安伯范广,俱为年富力强,善战有谋之辈,可当重任。”
听了他的话,朱祁钰略略有些失望。
看来,五军都督府的事情,也该提上日程了。
土木之役后,五军都督府的都督为之一空,他虽然说是矮个子里拔高个,但也算是任命了三个都督出来。
可如今,赵荣平庸无能,前些日子还被于谦弹劾,荒废军务,郭晟倒是勤快,但是太过谋于权术,勤快到为了迅速掌控中军都督府,不惜改换门庭,去给英国公府当马前卒。
对于石璟,朱祁钰本是抱有期望的。
他是一个有能力的人,石璟的祖辈,也是靖难的功臣,虽然没有封爵,家世不算显赫,但是家风严谨,武风赫然。
他的妻子顺德公主,是宣宗皇帝的长女,虽然母亲胡氏被废,但是身份依然尊贵。
这桩婚事,是张太皇太后亲自做主指的婚。
对于废后之事,张太皇太后一向不满,所以在给顺德公主挑选驸马的事情上格外上心,堪称是千挑万选。
石璟身材高大,面如冠玉,剑眉星目,文采风流,更兼骑射弓马娴熟,因此才能在一众候选人当中脱颖而出。
因此,朱祁钰将后军都督府交给他,是希望他能够替自己掌控住局面的。
毕竟,他的身份决定了,他不可能跟孙太后有太深的牵连。
但是,或许是因为,顺德公主和废后胡氏都已经逝世,石璟背后没有势力,韬光养晦的太久了。
久到如今他已经提不起兴致,真正干一番什么事业了。
他提的这三个人没有问题,但是太平均了。
保定伯梁珤,是燕王府一脉的勋贵,更准确地说,保定伯一门是仁宗皇帝的勋贵。
早在太宗皇帝还是燕王的时候,梁珤之父梁铭,便一直追随当时还是王世子的仁宗皇帝,参与了北平守卫战,之后仁宗皇帝成了太子,梁铭又跟着仁宗皇帝监国,被倚为心腹。
梁珤此人,也算是家传武勇,在这一辈中小有名气,的确是个能带兵打仗的。
至于镇远侯顾兴祖,更不必说,是降将一脉的种子之一,当初李贤之所以愿意让出京营,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保全顾兴祖。
而最后的靖安伯范广,是朱祁钰提拔起来的人,也颇得于谦的赏识,算是新晋勋戚。
石璟提了三个选择,其实无非是在各个势力当中,各拔出一个来交差,绝口不提自己的态度。
这种事不关己的态度,才是让朱祁钰感到失望了。
下定决心要整饬五军都督府,那么范广就不能放出去了。
至于顾兴祖,他虽然现在没事了,但是也不好这么快就启用。
因此,沉吟片刻,朱祁钰道。
“还是梁珤更稳妥些,既然如此,就命梁珤领京军两万,前往苗地,接替王骥平定叛乱,至于王骥,旨到之日,便让他回京待勘。”
大殿当中回荡着朱祁钰坚定不移的声音,另一边,于谦的脸色已经黑成了锅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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