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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孙太后的一声厉喝,外间立刻涌进来了不少内侍宫女,虎视眈眈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覃昌和梁芳。
这副架势,让二人瑟瑟发抖,梁芳连忙叩头,道。
“圣母饶命,奴婢知错了,实在是太子殿下仁孝德厚,担心您知道了此事之后,会担心忧虑,所以严令奴婢们不能泄露半点,绝非奴婢们刻意隐瞒,请圣母明鉴!”
不得不说,梁芳是个机灵人,这几句话说下来,隐瞒消息的举动,就变成了太子的孝心。
果不其然,闻听此言,孙太后的脸色稍稍有了几分缓和,摆了摆手,众人退下,又让宫女将散落一地的珠子收拾起来,她自己则是缓缓坐下,问道。
“深哥儿真的没事?太医可诊治过了?”
“圣母请放心,奴婢们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此事上有丝毫隐瞒。”
见此状况,梁芳总算是轻轻松了口气,赶忙开口解释,道。
“地震过后,太医院挨个给宫中的贵人们请了平安脉,东宫这边,更是重中之重,太医们再三诊治过,太子殿下除了当时受了一些惊吓之外,绝无任何事情,这一点,万姐姐日常跟在殿下身边,应当清楚,圣母若不信,可以问万姐姐。”
说着话,梁芳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万贞儿,后者显然也没想到,梁芳会突然将话题引到他的身上。
眼瞧着孙太后也看向了她,万贞儿虽然带着几分不情愿,但还是屈膝上前,道。
“圣母,梁公公说的是真的,太子殿下的确平安无事。”
于是,孙太后这才放下心来,轻轻靠在榻上,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片刻之后,她开口道。
“这么说来,那个叫刘玉儿的小宫女,倒是立了一功,不过,无风不起浪,如今外间流言纷纷,涉及太子的声誉,不论如何,哀家需得见见这个小宫女。”
“王勤,你去一趟,把这个小宫女叫过来,哀家倒要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宫女,惹出这么大的流言蜚语。”
“是。”
侍立在旁的慈宁宫总管太监王勤拱了拱手,领命而去。
随后,孙太后扫了一眼底下的梁芳等人,道。
“这次的事情,哀家暂且放过你们,但是,你们需得知道,朝中上下,宫中内外,盯着太子的眼睛多的是,如若太子出了什么事,伱们这些人,全都需要陪葬。”
“所以,东宫如若出了什么事,定要第一时间来禀报哀家,如若这种事情再有下次,哀家必不会轻饶你们。”
“奴婢谨遵圣母懿旨。”
梁芳等人连连叩头,心中提着的那口气总算是放了下来。
见此状况,孙太后似乎也有些烦心,摆了摆手,道。
“你们退下吧,好好侍奉太子,贞儿留下,哀家有事要同你说。”
“是……”
三人同时应声,覃昌和梁芳这才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后退几步,退出了暖阁当中。
不过,临走的时候,梁芳的眼神,却一直停留在万贞儿的身上,脸上也露出一丝思索之色。
出了暖阁,覃昌看着梁芳,拧着眉头埋怨道。
“我只知道,太子殿下这些日子往固安公主那边去的勤了些,却不曾想,这背后还有这等隐情,梁公公,你平素跟在殿下身边,这等事情竟然隐瞒下来,也太大胆了,怪不得圣母如此生气。”
东宫当中,覃昌主要负责调度人手,和内阁协调安排经筵,其地位有一点类似于司礼监之于乾清宫,而梁芳则是负责太子的衣食住行,跟在太子身边伺候。
所以,要论对太子身边发生的事情了解程度,覃昌的确不如梁芳,今天的事情,他到过来之前,都还是一头雾水,却无缘无故的,就遭了这么一顿骂,心中有气是自然的。
按理来说,以梁芳八面玲珑的性格,这个时候,他应该好好的赔个笑脸,跟覃昌道歉,避免这个年长的大太监对自己真的有什么不满,但是,不知为何,走出暖阁之后的梁芳,却一脸的心事重重。
面对覃昌的话,梁芳也有些心不在焉,直到对面覃昌的脸色隐隐沉了下来,他才反应过来,连忙拱手道。
“覃公公,不是我不肯说,实在是太子殿下下了令,不许我们泄露半点消息,殿下有命,我岂敢不从?”
“为此连累了覃公公,实在是我的过错,过些日子,我一定登门好好向公公致歉,不过,眼下看时间,殿下的经筵该结束了,我得过去看着,不然的话,殿下结束了经筵见不到人,必是要生气的。”
说罢,梁芳匆匆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快步就离开了此处,留下覃昌一个人站在原地发愣。
与此同时,文华殿中,经筵正在照常举行。
今日主持经筵的是内阁大臣孙原贞,讲的是《汉书》,朱见深坐在正中间宽大的座上,样子虽然端端正正,但是,眼神却有些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朱见深似乎觉得有人揪了揪他的衣角,于是,他醒过神来,侧头疑惑地看着旁边的小内侍,正努力的示意他朝旁边看。
朱见深循着方向望去,果不其然,屏风后边,梁芳探出一只脑袋来,样子颇有几分焦急。
“殿下,上课要专心!”
这种东张西望的样子,自然也落在了一旁的孙原贞眼中,他顿时眉头一皱,开口道。
“老臣方才讲了什么,还请殿下复述一遍。”
呃……
朱见深转过头来,看着颇有几分生气的孙原贞,犹豫了一下,还是道。
“孙师傅,孤今日有些疲累,今日的经筵就到此为止吧,辛苦了。”
这番话一出,孙原贞的脸色越发的不好看了,不过,说到底,太子是君,他只是臣,太子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继续苛求。
何况,孙原贞也隐隐注意到了,在屏风后面探头探脑的梁芳,这位侍奉太子殿下的大太监这个时候前来打扰,想必也不会是无缘无故。
摇了摇头,孙原贞将书合上,道。
“既是如此,也好,今日臣所讲的部分,还请殿下回去之后抄写两遍,并将释义通熟,于明日清晨明日送到内阁,臣下次授课之时,会再次提问,希望到时殿下能够回答的出来。”
于是,朱见深起身回礼,目送着孙原贞离开文华殿,随后,他甚至都没有管其他还未离场的经筵官员,直接转身来到偏殿,对着紧跟上来梁芳问道。
“出什么事了?”
“……圣母最后,将万姐姐留下,打发奴婢和覃公公回来此后,随后,奴婢立刻派人跟着王勤公公,自己立刻赶回文华殿,将此事禀告殿下。”
梁芳三言两语的将自己在慈宁宫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随后,语气带着一丝担忧,小心开口道。
“殿下,奴婢瞧着,圣母对此事颇为生气,若是此刻玉儿姑娘被召过去,怕是……”
听完了事情的经过,朱见深的脸色一阵难看,他捏了捏自己的小拳头,问道。
“你从皇祖母宫里出来有多久了?”
梁芳立刻回道:“大约有一炷香的时间了,算算时间,王公公现在应该刚到坤宁宫,您现在过去,从直接到慈宁宫和坤宁宫中间,应该还来得及阻拦……”
闻听此言,朱见深抬了抬头,似乎有些心动,但是,很快,他就停下了将要迈出的步子,思索了片刻,他断然道。
“我不能去,不然的话,皇祖母只会更加生气!”
不过,话虽这么说,但是,朱见深却显然并不能真的将此事放任不管,他来回的在殿中转着,神色十分焦躁。
见此状况,梁芳想了想,试探着道。
“那要不,奴婢遣人去跟皇后娘娘说一声,让皇后娘娘出面,以玉儿姑娘病了为由拦下王公公?”
这一次,朱见深没有犹豫,更是直接的摇了摇头,道。
“也不行,不说现在命人过去来不来得及,就算是来得及,可王公公毕竟是皇祖母身边的人,他亲去传口谕,只是要召一个小宫女觐见,皇后娘娘怎么能拦得住?”
“那……那可怎么办才好?”
见此状况,梁芳也有些着急,道。
“您和皇后娘娘都没法子,那这宫里,还有谁能救玉儿姑娘……”
朱见深显然也明白这一点,神色越发的着急。
他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自小就在宫中长大,所以非常清楚,宫中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刘玉儿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宫女而已,在孙太后的眼中,这样的奴婢,和一个物件没什么区别。
如今,她卷入到这场风波当中,孙太后若是真的起心动念想要杀她,就像是看一个茶盏不顺眼,顺手丢了一样,只能算是芝麻大点的小事。
事实上,这也是朱见深一直不愿意真的把刘玉儿调到东宫来的最大原因,这数年的东宫生活,让他很清楚,自己生活在风口浪尖上,一举一动都会受到无数人的关注。
刘玉儿这样的身份,一旦到了东宫当中,进入这些人的视野,哪怕是这些人稍稍动一动念头,都有可能酿成无可挽回的后果。
他一直害怕着这一天,却没想到,这一天还是到了……
像无头苍蝇一般转了好几圈,朱见深突然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默默念道。
“冷静,冷静,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
梁芳站在一旁,虽然同样紧张,但是,心中却涌起一丝庆幸,直到此刻,他总算是确信下来,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如果说,今天他没有立刻过来报信的话,那么到最后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太子殿下就算不会真的把他怎么样,他只怕也会对他存有芥蒂。
就在梁芳心中暗自庆幸的时候,这边朱见深也突然眼前一亮,道。
“皇叔父,对,皇叔父!”
“梁芳!梁芳!”
听到太子的呼唤,梁芳赶忙上前,随后,他便听到太子急急的吩咐道。
“立刻更衣,不,不更衣了,我们现在就去乾清宫见皇叔父!”
见此状况,梁芳也不敢怠慢,立刻就点了几个人,让他们下去备好肩舆,与此同时,他则跟着朱见深出了殿门,朝着乾清宫赶去。
于是,便有了乾清宫中的一幕。
听到内侍的禀报,不论是朱祁钰,还是底下的一众大臣,都有些疑惑,这个时候,应该是经筵刚刚结束,照理来说,太子殿下应该正在休息才是,怎么会突然到乾清宫来?
不过,刚好他们这边的事情也议的差不多了,所以,朱祁钰没怎么犹豫,点了点头,便道。
“让太子进来吧!”
一旁的内侍拱手领命,出殿领人,不多时,朱见深便带着梁芳两个人急步走了进来。
或许是因为走的太急,朱见深的额头上,甚至还带着汗水,这般状况,落在殿中的俞士悦和张敏眼中,更是觉得奇怪。
与此同时,朱见深来到殿中,看到俞士悦也在,神色顿时一滞,原本就要脱口而出的话,也生生的吞了回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恭恭敬敬的跪倒在地,道。
“侄臣给皇叔父请安!”
“平身吧,太子刚刚结束经筵就到乾清宫来,可是有什么事?”
朱祁钰看着朱见深这个样子,隐隐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
朱见深站起身来,目光往俞士悦等人身上瞟了瞟,迟疑了一下,心头念头急转,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躬身道。
“回皇叔父的话,前些日子,慧姐儿送给了侄臣一个扇面,是她自己画的,当时慧姐儿说还有一个要送给皇叔父,不过,这几日她在大本堂中被先生罚了禁足,所以,侄臣替她将扇面带过来,想替她求个恩典……”
这话一出,张敏和俞士悦二人顿时有些面面相觑,他们还以为什么事呢,敢情这闹了半天,是固安公主托太子殿下,来找皇帝陛下‘行贿’来了。
虽然觉得有些忍俊不禁,但是,二人也没有多想什么,对视了一眼,二人便一起拱手,道。
“陛下,若无他事,那臣等就先告退了。”
看眼下这个状况,太子殿下来是为了皇帝家事,这可不是什么好掺和的,万一皇帝开口问他们俩,该不该解了固安公主的禁足,可是怎么答都不对,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自然是赶快溜之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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