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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昱?”乾清宫中,朱祁钰听到舒良吐出这个名字,颇有几分摸不着头脑,前世今生,朝野上下,宫中内外,有名有姓的人他至少都有几分印象,但是,这个名字,却着实让他有些陌生。舒良站在下首,见天子疑惑的表情,立刻明白了过来,道。“回皇爷的话,这个吴昱是先皇时入宫的内宦,当时,投在金英公公底下的一个少监门下,为人颇有敛财手段,所以,到正统年间受了重用,曾被调到更鼓房做掌房,和宋文毅有些交情。”“后来,金公公被贬南京,他手下的宦官们也都受到排挤,吴昱因此被牵连,发到了皇陵做守陵太监,直到后来宋公公回京,因要操办皇庄一事,提拔了一些人手,其中便有吴昱。”“吴昱被他提拔之后,带到了襄藩,主持当地的皇庄营建,据说做的不错,前段时间,宋公公上奏叙功,您赏赐的名单当中,也有这个人。”“这么说,他现在还在长沙府?”听舒良这么一说,朱祁钰想了想,的确好像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宫中的内宦实在太多了,他自然也不可能一一熟记,除了一些前世他就知道的比较特殊的人之外,一般情况下,只有少监级别以上的,才有资格在他这挂个名号。皇庄是个大工程,虽然说,是由宋文毅来主持的,但是,各地的皇庄繁多,肯定要有具体接手的人,这个吴昱,想来就是其中之一。不过,让朱祁钰有些疑惑的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宦官,有什么可值得,引起南宫的注意的?要知道,按照朱仪的说法来看,朱祁镇调宋文毅回京,目的并不是皇庄,甚至都不是宋文毅本人,而是这个吴昱。可问题就在于,这么一个远在长沙府的小小矿税太监,又能帮得上什么呢?“正是,除了吴昱之外,南宫那边,还嘱咐了几个人选,让国公爷去跟宋公公接洽。”“奴婢调查之后发现,这些人,除了都是矿税太监,曾经在皇庄的营建当中立过功之外,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罕见的,舒良的口气也有些踌躇,话至此处,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看向了侍立一旁的怀恩。不过,他的这般眼神,却让后者一头雾水,这和他有什么关系?要知道,他和这个吴昱,可没有什么关系,不过话说回来,舒良这么一看他,倒是让怀恩反应过来,吴昱这个名字,他似乎在哪听到过……与此同时,舒良这般异常的表现,也让朱祁钰皱了皱眉。“有什么话就说,不要吞吞吐吐的。”“是……”于是,舒良这才抬起头,道。“奴婢调查之后发现,这个吴昱,和怀恩公公最近刚提拔起来的阮简阮公公颇有旧交,细查之后,奴婢发现,吴昱这两年往京城里头送了不少财帛,都是往阮简府里送的,至于目的,是想让阮简在怀公公面前美言几句,好调回宫中侍奉。”“除了吴昱之外,其他的几个人也是如此,基本上,都跟怀恩公公身边的陈敬和阮简两位公公有或浅或深的私交。”闻听此言,朱祁钰皱着眉头,看向了身旁的怀恩。“怎么回事?”于是,怀恩的脸色顿时一变,连忙跪倒在地,道。“皇爷明鉴,奴婢和这个吴昱,还有刚才舒公公所说的这些人,大多连照面都没有打过,更不可能和他们有什么牵连啊!”见此状况,朱祁钰意识到自己的口气可能有些重,于是,脸色温和了几分,道。“起来吧,朕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宫中内宦众多,关系复杂,想往上爬的也不在少数,这不算什么意外之事。”“朕是想问,舒良刚刚所说的,那几个人和你手下的那两个内侍的牵连,是否属实?”这……怀恩犹豫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道。“皇爷,陈敬和阮简,的确是奴婢提拔起来,分担司礼监的事务的,这两个的忠心,奴婢可以担保,但是,毕竟身在宫中,平素他们都交往些什么人,奴婢就不知道了。”“至于阮简收受吴昱财帛的事情,奴婢此前未曾听闻,不过,舒公公这么一说,奴婢确实想起,阮简曾在奴婢身边提过几次,说有个矿税太监办事得力,可以考虑调回宫中侍奉。”“请皇爷放心,今日回去之后,奴婢定当严查此事。”这个样子吗?朱祁钰靠在榻上,将目前掌握的信息梳理了一下,大致推测出了这件事情的完整轮廓。先说结论,南宫这次的举动,最终的目的,其实不是皇庄,也不是财帛金银,而是想要在朱祁钰的身边,神不知鬼不觉的安插一个足够份量的自己人。经过之前的数次后宫清洗,加上春猎之后对南宫的大规模清洗,如今的后宫当中,有品级的,忠于太上皇和孙太后的宦官,已经是寥寥无几,基本上都各有执掌,就算是那些被打发到皇陵的人,他们的名字也早就在舒良这里挂了号了。提拔他们起来,会第一时间引起朱祁钰的警觉,就像这次召回宋文毅一样。所以,朱祁镇把宋文毅叫回来的真正目的,实际上是看中了他在主持皇庄的过程当中,积累下来的人脉资源……宦官中的人脉!各地的皇庄都要有负责的矿税太监,而作为皇庄的主持者,这些太监当中,有大半都是宋文毅提拔或者举荐的。虽然说,宦官当中,一旦失去权势,之前的很多关系人脉都不复存在,但是,总还是会有那么几个心腹亲信的。这次朱祁镇看中的,就是这些人!和之前早就被摸的清清楚楚,绝不可能被提拔的朱祁镇的亲信不同的是,这些人品阶低,而且,身家清白,虽然是靠着宋文毅上位的,但是,宫中宦官,尤其是低阶宦官,一身多门的情况不少。就比如吴昱,一方面巴结着宋文毅,另一方面,也在偷偷给阮简塞好处,往上爬这种事,对于宦官来说稀松平常,不是什么稀罕事。那么,后续的发展就很清楚了。朱祁镇先把宋文毅调到南宫当中,通过他联络,或者说控制吴昱这些人,至于手段,也很容易想到,吴昱既然给阮简送钱,说明,他自己并不干净,他在宋文毅手下做事,给这个大太监送的钱,一定会更多,以此为把柄,想要要挟他并不难。控制了吴昱这些人之后,借着他们往上爬的动力和之前已经经营好的人脉关系,朱祁镇会暗中推动,把这些人调回宫中,然后逐步调到乾清宫的御前侍奉,如此一来,他不仅能够时时掌握乾清宫的动向,更能够在关键时刻起到作用。更重要的是,如果抛除掉朱仪提前通风报信的因素,这种做法,被朱祁钰发觉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吴昱如果升迁,那么,必定是走的阮简的路子,再往上,就是结交怀恩,通过这个办法上来,明面上和南宫没有丝毫的关系。就算是吴昱曾经在宋文毅手下做事,可各地的矿税太监那么多,总不可能,所有和宋文毅有关系的人都全部打压,即便是要查吴昱,也最多能够查出,他曾经给阮简送过财帛,可这对于一个宦官来说,着实不算是什么大事,绝对没有人能够联想到,他会早被南宫所收买……一念至此,朱祁钰忽然想起了成敬和曹吉祥,如今的状况,倒是和前世颇为相似,所以,有些事情兜兜转转,到底还是走回了原本的道路。说起成敬,他在去年年初的时候,已经病死在山西了,京城一别,果然便是永诀,甚至于,他比前世的时候,去世的要更早一些。不过,能够重回旧地,施展自己的抱负,哪怕只是短短的一两年时间,成敬应该也是愿意的吧……“皇爷?那接下来,这些人该如何处置?”舒良的呼唤,让朱祁钰总算是回过神来,沉吟片刻,他开口道。“不必多做什么,静观其变就是!”弄清楚了朱祁镇的用意,其实就够了,吴昱这种人,最重要的不是什么时候处置,而是知道他们包藏二心。只要心里有数,想要把他们按死,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何况,朱祁镇前脚刚把这件事情交给朱仪来办,如果后脚吴昱等人就出了事,那么,朱仪那边恐怕就该被怀疑了。“是……”舒良躬了躬身,随后又道。“皇爷,除了吴昱等人的事之外,国公爷还提了另一桩事……”说着,舒良把朱仪在南宫当中,和张輗,陈懋等人被分别奏对的事情说了一遍。闻听此言,朱祁钰微微皱眉,道。“分开奏对?”“不错,国公爷说,太上皇应该是另外交代了张都督别的事情,宁阳侯那边,应该也有单独的差事,而且,国公爷离开南宫的时候,太上皇也特意嘱咐了,吴昱等人的事交他来办,不可对旁人泄露。”舒良点了点头,继续开口道。“不出意外的话,太上皇对另外两人,应该也是如此吩咐的。”相互保密吗?朱祁钰眼睛眯了眯,看来,近段时间,这位太上皇的确长进了不少,当然,也有可能是,他的刺激手段起到了效果,朱祁镇心里的危机感攀升,开始加快推进自己的谋划了。摇了摇头,朱祁钰道。“加强监看吧,既然知道陈懋和张輗都在暗中筹备着什么,那就多派些人盯着他们,至于朱仪那边,让他好好办事,眼下最紧要的,是他要保护好自己……”打发走了舒良,朱祁钰也没有心思继续处理奏疏,本想到御花园走一走,但是,还没起身,却突然得到禀告。“启禀陛下,周王,岷王,鲁王,襄王几位王爷,携代王世子请见。”藩王请见?而且,还带着代王世子?朱祁钰微微有些意外,但是,也没有多思索什么,便让人将他们召了进来。这次年节,到京城来的藩王不少,不过,也有一些藩王没来,比如说代王朱仕壥,一则是因为路途遥远,二则是因为,代藩刚刚移到漳州府,他需要处理的事情千头万绪的,杂务繁多,也没有这个时间到京城来闲逛。不过,朱成炼倒是一直在京城里头,只不过,这次周王等人前来,带着这么一个小辈,是做什么来了?很快,在内侍的引领下,几位身着王袍的老王爷迈步走了进来,各自叙礼之后,朱祁钰给他们赐座上茶,随后,亲切的道。“年节刚过,京城里还冷得很,几位叔祖都上了年纪,倒是不必如此频繁入宫请安……”“臣等久在藩地,也就是年节下,得陛下恩典,可以得见天颜,一叙天家亲情,自然是要趁着还在京中,多多进宫拜见。”面对天子这样的关心,鲁王倒是谦谨,道。寒暄了几句,朱祁钰也便进入了正题,问道。“今日几位联袂而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同朕说?”这话一出,在场的几位藩王相互看了一眼,随后,襄王开口道。“回陛下,臣等今日入宫,是为两件事情,其一便是此前南宫被投毒的案件,如今朝廷虽已结案,可京中流言纷纷,陛下不可不察。”话音落下,朱祁钰的眼神微微一闪,道。“原来是这样,这桩案子的确让人惊心,不过,具体的案情,刑部已经查的很清楚了,无知之人妄自揣测之语,诸位大可不必放在心上。”“这是自然,些许流言,不过都是庸人自扰罢了。”于是,底下的岷王赶忙接话,口气略微有些急促,不过,他的这番作为,立刻便引起了一旁襄王的不满。但是,似乎是顾及到什么,一向和岷王不对付的襄王,这次竟然也没有多说什么。疑问很快解开,仿佛是怕某人再把话题歪到别处,在岷王之后,一直沉默的周王沉吟片刻,随后便单刀直入的开口道。“不敢欺瞒陛下,臣等今日前来,其实是为了朝廷前段时间的海贸一事!”(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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