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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声断续,风吹过,泛黄的茅草齐齐弯腰。一片被虫子咬过的红色树叶离开树枝,慢悠悠地飘向莹姑,被莹姑抬起的手拂开。
裴向荣烦躁地打出一道灵力,蝉尖叫着逃走,不敢停留。
他看向站在水边的裴如昔,同样的一道灵力打去,“裴如昔”恢复镜像本质,碎成十几块跌入水中。裴如昔被镜像骗了,裴向荣和莹姑也被骗了,等到他们发现“裴如昔”是镜像,裴如昔已失踪。
“洪梅跟昔昔无交集,怎么会盯上昔昔?”裴向荣思考着,喃喃自语,“林氏宗族那俩长老请来的洪梅?还是我们宗族有人看昔昔不顺眼,想害了昔昔?”
“洪梅不像是林氏请的。林世昌宁可被族人骂成家贼也要缓解林氏与我们裴氏的矛盾,不会请洪梅对付如昔;林二被林世昌和林文珊联手削弱,想请洪梅也付不起钱;林文珊不必说,她没理由对付如昔。”
分析了林氏宗族,莹姑盯着水底的镜子碎片,道:“我听说洪梅她师兄陈道贤前年偶然得到一座五阶阵法的图纸,呈交给洪真人,次日洪真人把图纸赐给洪梅,陈道贤私底下讲了难听话。”
裴向荣从斗法导致的大坑里捡起一块沾着洪梅血迹的镜子碎片,说:“我发个匿名传讯符叫陈道贤来一趟,他应该有办法找到受重伤的洪梅。”
是不是裴氏宗族的人请来洪梅,他会查清楚。
两人回到据点,苏倾容发现裴如昔没回来,问:“裴小姐呢?”
“昔昔遇到了意外。”裴向荣说道。
“什么样的意外?她什么时候能回来?”苏倾容心生不好的预感。
“还不清楚,我给老祖宗发去求救的传讯符了。”裴向荣排除了老祖宗叫洪梅来抓裴如昔的嫌疑,遂在事发后立即告知老祖宗消息。
老祖宗?
苏倾容怔了一下,想起前世那个裴如昔差点被裴氏老祖宗卖给邵氏老祖,担心今生的裴氏老祖宗也想卖裴如昔,连忙说:“裴叔叔,你能不能详细讲讲是怎么回事?你说出来,也许我能帮忙想办法!”
裴向荣是把苏倾容当孩子看的,她要帮忙,他笑着摇摇头,不想把她牵扯进来。
“裴叔叔!”苏倾容扯住裴向荣的衣袖,“请相信我,我没有害裴小姐的心!”
“唔,这个……”
不等裴向荣想到拒绝苏倾容的理由,莹姑说:“如昔被洪梅掳走了,我们既找不到如昔也找不到洪梅。”
苏倾容觉得洪梅这名耳熟,因想不起来,问道:“洪梅是什么人?她很强吗?”
“她是洪真人的二徒弟,实力比林弘赦强。”莹姑隐约知道苏倾容不简单,对她怀着少许期望,“你有没有办法找到洪梅或如昔?”
“让我想想看!”苏倾容背过身,心里催促绯瞳,“快快快!裴如昔被坏人抓走了,我们要齐心协力救她回来!”
绯瞳:“敢情你说的帮忙不是你帮忙,是请我帮忙。”
苏倾容:“快点快点!别啰嗦,裴如昔对我是挺好的,她出了意外我不能袖手旁观!”
绯瞳无奈,只得应苏倾容请求思考办法,“寻人的手段是吧?你修炼的心法好像有寻人法术……”
苏倾容赶紧翻心法,翻了一会儿,说:“那是筑基期才能施展的法术,我现在用不了!裴叔叔是筑基期,我把法术给他看,也许他能学!”
这时,莹姑忽然望着裴向荣,疑道:“狩猎尚没有结束,裴金凡就和他的夫人北上平州府游玩,这不符合他的习惯。”
狩猎结束后,无论所得的收获是带回落霞城还是送去往来市集卖,裴氏宗族都会将收获换成修炼资源发放一部分。
裴金凡惯于占宗族的便宜,便是人在异地,也要赶在狩猎结束前回祖宅。
“我刚才在传讯符里问阿楠了。”裴向荣比莹姑更早地想到裴金凡,“阿楠回复的传讯符差不多到了,嗯,说到传讯符它就来了……”
他接住传讯符,飞快地看完内容,脸色阴沉,咬牙道:“裴金凡没有在家里!挨千刀的贱獠!天杀的贼厮!准是怕老祖宗打死他,干了坏事,立马带着夫人收拾包袱跑路!”
昔昔是他的女儿,死了一个打歪主意的林永森,林弘赦冒出来!林弘赦被昔昔杀掉,今年又出现一个洪梅掳走他的昔昔!如果洪梅不是裴金凡叫来的,他裴向荣从今往后改名叫荣向裴!
生气并不能解决问题,裴向荣恨裴金凡恨得牙根痒痒之际,裴如昔压根没有寻思洪梅是谁叫来的。她若是能反败为胜,大可慢慢找答案;她若是不能反败为胜,知道答案又何妨?
当前她还剩下最后一道剑符、最后一颗快速恢复灵力和神识的丹药,老祖宗给的额饰能勉强抵挡伤害,裴向荣给的遁符尚在,芝芝拿走的三阶护身符也归还给她了。
倾尽全力把三尺厚的禁制凿出一个洞逃走?
耐心等待杀掉洪梅的机会?
裴如昔的心倾向于后者。
她与洪梅交锋,结果是她毫发无损地被关进笼子,洪梅身受重伤。两相比较,谁更吃亏不好说,但她在有阿爹和姑婆相助的前提下确实能杀洪梅。
既然能,裴如昔想尽最大的努力再杀洪梅一次。
隔着坚固得难以打破的透明禁制,裴如昔的目光落在打坐疗伤的洪梅身上,心里默默估算洪梅还有哪些手段。
许是她的目光太锐利,洪梅睁开眼睛,说道:“你什么也不做,是不想出来了?”
裴如昔缓缓回答:“我发现你在害怕我。”
正是因为害怕,所以洪梅守在禁制外面,随时提防着她。
洪梅一直在害怕她,所以偷窥她一个多月,所以向她炫耀成功,试图用言辞引导她的思维,令她自责懊恼,又装作长辈体谅她的辛苦……
面对洪梅微微扩大的瞳孔,裴如昔弯了弯唇,“掌控别人的思维能带来高人一等的愉悦,我没有踏进你的心理陷阱,让你失望了。”
算计被识破,洪梅大方地承认:“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给你半个时辰,你大概能从禁制里出来吧?”
裴如昔不答,专心致志地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准备。
她不知道洪梅有哪些未使用的手段,洪梅亦猜不透她能否扭转乾坤,见她神色平静情绪内敛,洪梅藏于衣袖下的手摩挲着师父给的珍贵玉符,忐忑的心稍定。
却在这时,洪梅觉得腹部的伤口有些痒,眉心、咽喉和心脏的伤口也在发痒。她低头看衣衫被剑气割开的腹部,结了一层薄痂的伤口下好像有细须在蠕动,她的神识没发现不妥,伤口也不痒了,但伤口附近的皮肤似乎除了疼痛别无它感。
这?
众多猜测在脑海中闪过,洪梅陡然间想到了一个可能,顿时变脸。
“嗤!”
洪梅一把撕开薄痂,手指探入伤口里,抓住一个长着细须的肉色扁平生物,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啪!”
捏死的扁平生物被丢在地上。
洪梅撕开别的伤口,血腥气弥漫,七八只扁平生物被她从血肉中挖出来。
盯着这些挣扎的东西,她面容扭曲,极度愤怒:“陈!道!贤!我要把你碎尸万段,把你的祖宗十八代统统刨出来鞭尸!啊!”
尖叫声打断裴如昔的思考,睁眼看到浑身血淋淋的洪梅及她抓在手里的扁平细须生物,裴如昔感到意外:“你被你的师兄暗算了?”将扁平细须生物与书上的图鉴画上等号,“嗜血寄生藤,喜欢钻进修士或妖兽的身体,以血肉为食。你身上至少有上百只嗜血寄生藤,若是不能把它们全部杀死,你会是它们生长、繁殖的肥料。”
“陈道贤!!”
洪梅咆哮,丢下受困的裴如昔,奔向山洞的出口。
她一走,裴如昔当机立断地解开识海的封印,服下快速恢复灵力和神识的丹药。一滴先天真水从她的指尖流出来,化作一根细针刺向禁制,将禁制扎出一个三寸深的洞。
裴如昔用力,先天真水钻的洞越来越深,眨眨眼的功夫,三尺厚的禁制被钻出一个可以进出的小洞。下一刻,裴如昔蒸发为气态,穿过小洞离开禁制,飘向洞口。
山洞位于裴氏狩猎据点东北方向一千里的悬崖,裴如昔飘到洞口时,洪梅和陈道贤在悬崖下的小山坡大打出手。
洪梅受了重伤,又被嗜血寄生藤寄生,不要命似的缠住陈道贤扔法术扔符箓。
陈道贤趁她被裴氏修士打成重伤,卑鄙无耻地暗算她,欲要夺她性命,今天她非要弄死他不可!以前他也算计过她,她看在师父的面子上忍让,结果他越来越过分,她早该在他第一次算计她时咬死他!
师兄妹二人相差十来岁,洪梅是中年外表,陈道贤也是中年模样。他身材高大,脑门铮亮,衣着像个文士,法器是一把剑。斗法过程中,他的胸膛被洪梅劈开,能清晰看到不住跳动的心脏。
对于洪梅的纠缠,陈道贤躲闪为上,躲不了才出手招架,拖延时间的意图一看明了。
被嗜血寄生藤寄生的洪梅会随着时间的过去越来越弱,他拖到最后,赢的就是他。至于被洪梅关起来的裴如昔,陈道贤抽空看了一眼幽深的山洞,打算把裴如昔送往平州府找邵氏老祖换一笔钱,然后去落霞山脉东侧找个小门派当长老。
洪元吉不是个好师父,他受够了被洪元吉使唤的憋屈生活。
斗法时分心的下场是挨打,洪梅被裴如昔毁了惯用的小圆镜,手里还有一面备用的镜子。
她将白蒙蒙的镜面对准陈道贤,镜面映着陈道贤。当她把手伸进镜子里,抓住陈道贤的镜像捏碎,陈道贤立即痛呼一声,身上浮现一道道或深或浅的裂痕。
新奇的法术。
裴如昔没见过筑基修士斗法,饶有趣致地隐于一旁观看二人打架,学习他们的斗法技巧充实自己,不忘给裴向荣发去报平安的传讯符。
陈道贤的恶意她没忽略,师兄妹两人都是敌人,裴如昔施展“暗涌”影响两人,在两人打得差不多的时候投出仅剩的一道剑符。
“暗涌”发作,熟悉的头晕脑胀袭向洪梅,令她恨得咬碎了一口白牙。
“噗!”
三阶剑符化作剑光,凶狠地贯穿洪梅的心脏。
洪梅身不由己地被剑光推着退后,手中玉符在一刹那的犹豫后递给陈道贤。
裴如昔是她惹的,陈道贤是惹她的,陈道贤更可恨!
更重要的是,她找不到裴如昔,除了陈道贤没有别的选择。
气态的裴如昔隐藏在空中,令花瓣法器比玉符更快地笼罩陈道贤,飞进他被洪梅劈开的胸膛,想搅碎他的心脏。殊不知陈道贤的心脏释放金光,心脏染上金属特有的质感,锋利的花瓣只能制造浅浅的细细的伤痕。
猜不到吧?老子的心不是你想伤就能伤!
紧接着,陈道贤看见玉符,得意之色仍留在脸上,眼睛里盛满惊恐。
玉符里浮起一朵通体乌黑的花。
花开,无香。
陈道贤的皮肤染上黑色,花瓣大小的皮肉一块块地从身上掉落。
花谢,粉碎的玉符随风消散。
陈道贤掉光了皮肉,沦为一具套着衣服的漆黑骷髅架子,唯有一颗心脏不受伤害。
裴如昔亦在玉符的攻击行列当中,被迫解除隐藏出现在悬崖下方,额饰上个头最大的宝石失去光彩,携带的护身符无声无息地裂开。若非她反应飞快,竭尽全力撑起一面水盾抵挡玉符的侵染,她会是第二具套着衣服的漆黑骷髅架子!
花瓣法器来不及收回来,被染上少许黑色,破损处如同溃烂。
洪梅犹有气息,颤抖的手拿不住遁符,正待把掉在地上的遁符捡起来,遁符嗖地被裴如昔的驭物术卷走。
她的玉符把裴如昔送去生死边缘走了一个来回,吓得裴如昔心颤,裴如昔干脆利落地用轻度染黑的花瓣法器送她去死。
考虑到洪梅和陈道贤这对师兄妹的师父是金丹真人洪元吉,裴如昔看着两人的尸体,心想:怎么处理?我杀了洪梅,洪梅杀了陈道贤,洪元吉有可能杀掉我给洪梅偿命,有可能把陈道贤的死也按在我头上,还有可能诬蔑我唆使洪梅师兄妹同室操戈……
强者为尊的世界不讲道理,弱者受欺负,无处求公道。
落霞城三足鼎立,形势相对和平,可是裴氏和林氏的斗争仍然波及凡人。
裴如昔想到林氏的二位长老为了逼迫裴氏交出她,在裴氏祖宅门口杀死裴氏宗族的凡人,心沉甸甸的像是坠了铅。
为今之计,要么她一个人死遁,要么带着可能被洪元吉灭门的裴氏宗族一块跑,要么找一个足以与洪元吉抗衡的厉害靠山。
蓦地,裴如昔盯向悬崖上方,一条水龙随之从她的衣袖里钻出,腾空而起。
“谁在上面?”她问。
一瞬间,水龙被悬崖上的人牢牢地踩于脚下。
那人乘着水龙落到警惕的裴如昔面前,笑着说:“你是不是拥有七度水灵根?我是青川派修士,道号左亭。”
听清楚此人的自我介绍,裴如昔惊讶地睁圆了眼睛,不假思索地问:“您是金丹真人?”
“看来你听说过我。”两鬓斑白的青年笑意更深,脸颊浮起两个酒窝,他指着洪梅的尸体和储物袋,“能不能打个商量?我想和你换这两样东西。”
青川派的左亭真人是原著中裴如昔的师父,按原著描述,裴如昔会在明年十一月遇到重伤垂危的他,救他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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