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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依早就跟着嬷嬷们在自己屋子里睡熟了,凝视女儿的睡颜良久,微微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还是错,因为她还小,还不谙世事。即使是这样,也不能不想,怎样才能让女儿将来不受到这些权力的倾轧。
只是好像是不可能的,只要是跟皇家牵扯上关系,走进这个圈子里就再也走不出去。那位皇太子也还在孩提间,谁又知道将来女儿是不是能够得到他的所有真心?在皇家谈论真心,比什么都荒谬。
给女儿盖好被子,起身出来。诸葛宸站在门口,身上还穿着厚实的朝服:“你能不这样闹下去?”
“你回去吧。”掠了掠散乱的额发,扬起脸:“依依睡了,再说下去会把她吵醒。”转身到了游廊上,后面有一处院落,在重新修饰所有院落的时候,唯独没有整修那里。那是未出阁的时候,自己的闺房。最近常在那里流连,想起很多事情。总是觉得人生无常,不论是谁都一样。
“说清楚我再走。”诸葛宸跟在她身后,很多棘手的事情等着人去办。可是任何事情都能解决,也能冲着人发火,唯有对她不能发火。
管隽筠一句话都不想说,缓缓扶着阑干上了阁楼。这里所有的一切都跟从前一样,甚至连两旁的装饰都没有动过。所不同的是,二哥三哥都已经是一介平民,而那个要跟自己一较高下的姐姐也回到了最初的时候,或者说已经会到了父母身边,再也不会有了。
“在宫里发生什么了?”诸葛宸在她身边站定:“如果张贵妃做了任何不该做的事情。我都不会放过她。”
“这些事不用你插手,忙你自己的事儿去。”扭过头看着他:“我不会给你添乱,你用不着这么紧张兮兮的。”
“这样子闹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尽头?”诸葛宸想要给她整理乱发。她的头微微一侧避开了,却看到他手指上的指环,什么都没有了。还留着指环做什么?
“这已经是尽头,没有接下来的路给两人走。”管隽筠摩挲着阑干上的hua纹,还是那年跟二哥说,那些流云万福之类的hua纹不好看,二哥笑说,哪有未出阁的闺阁绣楼用那些老旧的hua纹。因此这里都是各色深深浅浅的水纹做装饰,后来三哥看了说。终于这个家不是那么富丽堂皇了。
“就算是没有路,我也会找条路出来走。”诸葛宸执起她的手:“不要离开我,真的。”
“你的手好烫。”手掌心炙热的温度让人不安,这才能看到他脸上同样也有叫人不安的潮红:“让太医看过?”
“没工夫。”诸葛宸摇头,袖袋里还有好些奏本要看。坐在阑干边:“告诉我。在建章宫里贵妃究竟跟你说了哪些话。”
“先去歇着吧。”管隽筠抽回手:“让太医来看看,不能总是这样犟着。”
诸葛宸紧抿着泛起白皮的嘴唇,接连两天都在朝房内呆着,水米不沾的日子确实很难受。只是一旦忙起来,就顾不得了。
靠在床上,看着她吩咐人去请太医,本来躁动的心随之安静下来。即使还有很多叫人心烦的事情,因为她在身边张罗,而变得无关紧要。
转过身进来。看到那个在床上歪着的人已经睡着了。手边还有两份看了一半的奏本,就因为是忙得太狠才会又病了。原来自己是如此胆小,才会在一次次麻烦来了以后,想要退回自己的壳里。只是退回来的时候才发觉,那个壳好像已经容不下自己了。壳太小了,小到无法容身。
太医很快就来了。诊脉的时候都没有能让男人醒来。看到太医一脸慎重的样子,管隽筠从珠帘后出来:“要紧么?”
“回夫人的话,丞相是太累了。有些着了风寒,服两帖散风的药好好歇两天就没事了。”太医很慎重地写了方子:“微臣这就跟人去抓药。”
“有劳了,送太医出去。”隔着珠帘吩咐了两句,回到屋内看着熟睡的人。一下想到那年在别院的时候,他也是病了还跟自己纠缠不休的事情。将一块浸了冰水的帕子敷在他额头上,只要是忙得狠了,就会忘记吃饭,也不会记得休息。
一觉醒来,天还黑着。一盏青灯下,女人靠在一旁的小几上假寐着。微微欠身,不慎碰翻了一边的水盆。女人马上警觉地睁开眼睛:“醒了?”
“我睡了多久?”外面的还是漆黑一片,不过直觉告诉人这一下已经不早了。
“一天一夜,我让荣立去给你告假了。”管隽筠指着手边的奏本:“这些东西也让送到朝房,那么多人看过也有了处置。”
“一天一夜?”诸葛宸趔趄着起身:“那两份军报呢?”
“管晋捷拿去看了,他说这件事他会跟皇上回明。”管隽筠给他披上外衣:“先吃药吧,太医开了药,看你睡着就没叫醒你。”
喝了一碗漆黑的苦药,手边已经准备好一碟解口的蜜饯,吃了一个才觉得好些:“你一直都没睡?”
“刚过来。”吩咐外面的丫鬟提进来一个食盒:“先用饭吧,我去看看依依。”
诸葛宸看着她的背影:“如果一直都这样的话,干脆隔得远些。索性眼不见为净,至少不会觉得碍眼。”
“好。”没有回头,也没有任何不满。或者他说的是对的,眼不见为净。放在哪里都一样,不见他会觉得好很多。
“最近有人再给我说媒,想要把礼部侍郎的妹妹给我做次妻,趁着你走之前把这件事办了。”靠在枕上的人缓缓道:“你也知道,兼祧两房就算是有稚儿跟晖儿两个,还是说不过去。”
“是,好。”还是没有回头,僵直的手指渐渐冰冷:“等天亮了就要仙儿带着人去说媒下聘,若是丞相觉得还不够慎重,我去好了。”
诸葛宸愣怔了一下,继而不着痕迹地点点头:“你看着办好了,我平素也不大问这些事。”
话没有说完,人已经没了影子。诸葛宸怅然若失,如果她不答应是不是还能挽回?答应了,永远都不能回头了。
“礼部侍郎的妹妹?”仙儿重重咽了。唾沫,看着坐在上面的管隽筠:“丞相要娶平妻?”
“你去看着办好了,叫贞娘给我收拾好东西。等着你们下了聘再来回我,过几日我想到军中去看看稚儿他们。兴许在别院住上一年半载再回来,大毛衣裳也多多带上几件。”管隽筠端着茶盏抿了一口:“我身子不好你也知道,这个相府要是没个人张罗也不像样子。”
“我不去。”仙儿梗着脖子:“才不去做这种事,从来就没有过平妻的事儿。我也不会做这种保媒拉线的事儿。”
“那就我自己去好了。”管隽筠微微叹了口气:“我想着你也不定去,索性自己去还让人觉得礼数周到,也省得人说我骄妒不容人。”
“小姐也不许去。”仙儿不容她说下去:“小姐做什么要给自己为难?难道真要多个人来给小姐添堵,这么多人谁能跟小姐比肩?就是真的兼祧两房,难道小姐生了两个公子还不够?丞相不过是跟小姐怄气而已,若是小姐真的弄了个人来,日后真的不见了?母子是半辈子,夫妻才是一辈子。这是咱们家王妃跟小姐说的,小姐忘了不成?”
一席话说的管隽筠眼圈都红了,侧过脸望着窗外良久。鼻息间窸窣作响,压抑了很久才扭过头:“都过去了,还提那些做什么?没得给自己添堵。”
仙儿拿着手帕子递给她:“小姐,您跟丞相之间怎么要闹成这样?事儿都过去了,就别揪着不放了?虽说是丞相不对,那件事实在是叫人呢受不得。可是那么多大风大浪都过来了,何必又为了这点些许小事过不去?”
“不提了,再提我就真的受不得了。”没用她的手帕,只是自己擦干净眼角,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她:“仙儿,我也跟他说好了,要是那位新夫人闹不明白什么事儿,你就多帮衬点。别叫人看相府的笑话,我真的是累了。”
“我才不理呢。”仙儿扭头,踌躇了一下:“小姐,您把这个相府交给人我不敢说什么。要是再有人,尤其是宫里上上下下那么多主子还有皇上,要是再来找丞相的茬子,只怕这位新夫人可是没法子两全的。您又隔得远,这远水救不了近火。谁担待?”
“总有不能问事的一天,早去早好。”看着仙儿:“把你在身边留得久了,多多有些委屈了你和荣立两个人。荣立一旦离开京城,就是封疆大吏的身份。趁着这个机会出去见识见识,开开眼界。说不定日后见了,还说这么处置是对的。”
“小姐,我跟绮媗跟着您出来。绮媗是自作孽不可活,难道小姐就舍得我走远了?让我留在京里,也好陪着小姐。”仙儿忍不住也抽泣起来:“您看,你这样子过日子要是被咱们家将军知道,还不定怎么心疼呢?”
“不用你陪着,我都不在京城呆着了。”换成管隽筠把手帕给她:“我也想出去呆着,依依日后要是做了太子妃,恐怕也是一辈子都要拘在京城里。不如带着她出去长长见识,还小,不想她跟我一样孤陋寡闻。”
话到嘴边,仙儿却再也劝不下去。陪在身边坐了一会儿,不知道还能安慰她什么。其实心里也清楚得很,事情是过去了,只是只要想起丞相曾经信誓旦旦,最后居然到了烟hua之地跟那些女子纠葛不清,换做是谁都是不能容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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