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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阳又道:“您老不要有这么多顾虑。”
魏征低声道:“以后需要有人看着陛下。”
张阳只觉得自己的手腕一疼,发现郑公的手抓着,力道还挺大。
停下脚步,张阳另一只手轻拍郑公粗糙的手背,低声道:“您老是担心陛下晚年吗?”
魏征缓缓点头,没有言语,眼神中有很多忧虑。
等郑公的手松开了,张阳轻轻拍了拍他老人家的后背,低声道:“这两年,您老老得真快呀。”
郑公缓缓点头道:“人都会老的,你也是。”
张阳又道:“所以说您老不要有太多的顾虑。”
郑公低声道:“范阳一出事,有很多人来了长安城,很多藏在暗处的人都出来了。”
“郑公所言不错,老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肥,就算是世家早已不是当年,可他们的势力依旧在,范阳出事了,长安城必定会有人做手脚。”
“嗯,现在的长安城各街巷的不良人,官差,卫府官兵,刑部,大理寺,都在盯着这些风吹草动。”
郑公继续道:“只是单单一个范阳,就让长安城各方势力紧张。”
徐孝德在骊山就有住所,张阳先让郑公住在徐孝德的宅院中。
“县侯放心,下官会照顾好郑公的。”
张阳看了一眼坐在院子里的魏征,拱手道:“有劳了。”
徐孝德又道:“不妨事。”
晌午的天气还算晴好,到了傍晚时分夕阳照在整片骊山上。
张阳坐在华清池,目光盯着池水不言语。
“每每见过这些老人家,夫君总是有心事。”
张阳的目光从李玥的布鞋抬眼往上看,最后目光落在她的笑容上。
“母后说近来后宫琐事很多,那些妃子整日为了一些地位与蝇头小利争吵个不停。”
张阳接过她递来的柿子,一边吃着皱眉继续思量。
李玥倒上一碗茶水,又道:“因为李佑又在封地作乱,父皇当时雷霆震怒,派人去将李佑禁足,之后阴妃受了牵连,已受了冷遇……”
听着媳妇说着一些宫里的事情,张阳又道:“郑公今日与我说了很多。”
李玥闻言神情一振,好奇道:“怎么了?”
张阳颔首又道:“不知道,郑公与我就说了三两句话,但我总觉得他说了很多。”
“嗯。”
重重点着头,李玥侧目看着夫君的脸,低声道:“要说夫君现在最不放心的,就是朝中那些长辈了。”
“是啊。”
夫妻俩从当初贞观五年起,再到后来,当年觉得与郑公的距离很远。
现在又觉得与郑公的距离很近。
张阳笑道:“我现在还记得郑公当初在崇德殿外与我说过的话语,我们一起在屋檐下躲雨。”
“嗯,那时候夫君被免去了官职,在东宫任掌事,不过夫君在东宫从未做什么,而是整日看书。”
张阳啧舌道:“不对,我做了一些的。”
“教皇兄打拳?”
“也算是吧。”
夫妻俩相视一笑。
人到中年就喜欢回忆当年的事情,张阳觉得自己还没年过三十,就已经提前到了中年生活。
小清清骑着熊大回来了,这头熊一到冬天它的毛发更加好看了,在夕阳下甚至还有些光亮的反光。
跑起来时,它的毛发起伏很是好看。
夜里,今夜风很大,白日里的暖阳过去,晚上凌冽的寒风不断吹着。
雪粒子不断打在窗子上。
冷风从窗缝中漏进来,吹得油灯的灯火在晃动。
张阳看着手中的书卷,翻过一页是媳妇写得公式,她写到导数公式就停下了,没有继续往下写,也不会对该写什么。
寒风在关中平原呼号。
这个深夜,有几道身影出现在骊山附近,上百人队伍在骊山北面的河对岸散开,他们蒙着面准备潜入。
有个人领头,手里提着刀,雪粒打在脸上,令人睁不开眼,他观察着前方几人正在进入骊山村,只是脚步刚刚踏足不到一里地,几支箭矢射出,前头的蒙面人倒地不起。
领头人朝着身后还没上前的人打了一个手势,众人又是散开。
在骊山周围出现一队又一队的人马。
不断有人倒下也有人补上。
骊山的北麓响起一声声炸响。
一个时辰之后,夜幕才平静下来。
张阳依旧在家中看着书,窗外传来了话语声,“县侯,都干净了,有十多个歹人踩了地雷死了,还有余下的歹人也被熊大咬死,熊大看了一圈就回到了熊窝,多半是没人再来了。”
“婶婶早点休息吧,骊山不会有事的。”
“喏。”
皇帝就住在骊山过冬,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来行刺。
张阳依旧淡定地看着书卷,这是骊山第一次遭到如此大规模地刺杀。
他们知道只要夜里潜伏进入,那火炮就打不到人,算是有备而来。
可是他们没有想到,就算是防备了火炮,也防不住地雷。
在骊山的南面山麓有一片雷区,平时那片地方没人踏足,熊大也不愿意去北麓那片阴冷的地方。
张阳放下书卷回到房间,媳妇睡得正香。
翌日,天还未亮,就有不少龙武军的士卒在山中搜索。
走出屋门,张阳洗漱完,准备下山看看,见到了站在半山腰的李靖大将军。
“大将军!早呀。”张阳笑着问好。
“昨夜的歹人都已经杀干净了,尸体和血迹也都已打理好,不会惊动村民。”
“有劳大将军了。”
“骊山是重地,他们不能踏入骊山半步。”
天空又下起了雪,张阳又道:“胆子是真大呀,有活口吗?”
李靖摇头道:“没有活口,全是死士。”
“可惜了。”
“我们也找到了一些罪证,有一纸调令,是范阳的人,不过老夫以为没这么简单,五姓同气连枝。”
张阳又道:“大将军以为他们是故意留在身上的?”
李靖点头道:“嗯,怀疑过,缉拿查问不是老夫所长,朝中会有能人去查明这些死士的来历,但要查明这类死士的来历很难,也有可能会一直没消息。”
见大将军还站在山腰,张阳也朝着远处看去,有兵士三三两两退出村子。
当早上的雪势更大之后,就有村民走出来了。
村民的生活和往日一样,昨晚的事情好像就没有发生过。
两位婶婶昨夜护着这个家,她们稍稍休息了两个时辰,就又开始做饭了。
小清清早早起床,看到熊大的牙齿间有血迹,她的小手拿着刷子给刷着,嘴里还数落熊大是不是又去偷吃。
孩子天真无邪,根本不会去想熊大昨夜咬死了人。
张阳带着一篮子的吃食,先将饭食交给郑公和徐孝德。
“我们骊山早上的饭食比较清淡,您老吃得清淡一些也好。”
郑公吃着麦饼点头,“饭食很不错。”
看来昨晚的事情郑公并不知道,也没有人来告知。
想来也是,陛下也不会让郑公知晓,这件事静默处理,让郑公这边的审理可以安然进行。
用罢早上的饭食,张阳跟着郑公去见陛下。
李世民在小行宫内也是悠然自得地吃着早上的饭食,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只是行宫周边看守的护卫多了几个。
张阳站在一旁,听着郑公与陛下的讲述,打算将这次审理在三天后进行。
因马周就要回来了,这次审理要等范阳的人手回来了再继续,有许多的罪证在他手里。
与陛下商定好议程,跟着郑公走出行宫。
“张阳,你觉得世家该如何处置?”
“郑公啊,世家就像是压在社稷上的一座山,这座山让地方乡民喘不过气,不将这座山推翻,郎朗乾坤何谈公正。”
郑公稍稍点头,“你说的也是,若不能推翻这座山,往后会有更多的乡民遭难,他们的种种恶行都已经被记录在案了,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方共同审理,定要有个公正。”
也是今日的早晨,许敬宗出了家门,院内还有自家夫人对他的喝骂。
许敬宗全然当没有听到。
狄仁杰一早就等在门口了,见人出来跟上脚步,嘴里吃着一张饼道:“许尚书,你夫人就因为这件事发脾气。”
许敬宗叹道:“每年这个时候朝中各部都休沐了,唯独礼部还要忙。”
“许夫人应该多体谅许尚书的。”
此刻狄仁杰对许敬宗多了几分敬意。
“等你长大了也会明白的,关中女子彪悍。”
“许尚书说笑了。”
许敬宗带着狄仁杰正好路过大理寺门口,俩人就停下了脚步,他们看到了几具尸体被搬入大理寺。
“这是怎么了?”
看这小子疑惑,许敬宗脚步依旧,低声道:“这天寒地冻,冻死几个人而已。”
狄仁杰皱眉道:“他们不像是冻死的。”
“哦?你又是如何看出来的?”
“如果是冻死的人,脸应该是青色,可那些人的脸色分明就是失血而亡。”
“你个小子不好好读书,整天就想着别人怎么死的吗?”
听到许尚书的话语中多了一些怒意,狄仁杰这才低垂着脑袋去了弘文馆读书。
后来经过打听才知晓,大理寺的那些尸体是昨日埋伏在城中,准备在夜里刺杀的。
弘文馆的书卷很多,在河西走廊就只有父亲随身带着的卷宗。
父亲这才会让自己来长安城,狄仁杰翻看着书卷恶补着自己所欠缺的学识。
偶尔听到周围学子的议论,听到昨晚的刺杀之后,他放下了书卷匆匆跑向礼部。
“许尚书,许尚书!昨晚有刺杀!”
正在补觉得许敬宗抬起头道:“不就是一场刺杀而已。”
狄仁杰眼神中有慌乱甚至还带着兴奋,“许尚书,昨夜有上百人刺杀朝中官吏,他们就是冲着刑部,大理寺,御史台去的。”
许敬宗叹道:“老夫知道。”
“所以许尚书让小子远离大理寺。”
“你以为呢?”
狄仁杰憨憨笑笑,“还以为许尚书只是让小子读书。”
许敬宗低声道:“范阳的案件交给了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方审理,你以为世家是这么好对付的吗?”
“可是当今陛下就是要整治世家。”
“你都听谁说的?”许敬宗有气无力问着。
“怀道兄长,秦怀道。”
想到这个人,许敬宗知道那是秦琼的儿子,又道:“原来你整日和武将子嗣厮混。”
“这不是厮混,我们是好友。”
“老夫看来那张柬之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许尚书,我们要不要去大理寺看看?”
“不去!”
见许敬宗回绝得这么果断,狄仁杰气馁道:“这么大的事,怎能不看热闹。”
抬眼瞧了他一眼,许敬宗低声道:“世家不会坐以待毙的,陛下当年与清河崔氏有莫大的矛盾,当年的恩恩怨怨还没算清明此刻又对范阳动手,这些都不是你小子可以过问的,也不是老夫能够参与的。”
终于是坐正了身体,许敬宗耐心对他道:“在海上有一种大鱼因为雌雄之分,名唤鲸与鲵,骸丧成岛屿之墟,目落为明月之珠。”
狄仁杰点头道:“小子明白,曹魏时期有人进献鲸鲵鱼睛,便是这种大鱼的眼珠,因鲸鲵难以抓捕便将其眼珍藏,而在倭奴来往中原的记录中,就有传言鲸鲵恩泽世人。”
屋外的冷风吹来,狄仁杰小声道:“许尚书的意思是世家就是那鲸鲵?”
许敬宗不会无缘无故说起这个传言,狄仁杰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很快就想到了话语中的意思。
“静观其变,此事不是你我这等人可以议论的,你若好好读书,将来入仕官位足够高了,便可以议论这件事。”
长安城有很多玩伴,也有很多见不得人的地方。
狄仁杰消化着所见所闻,他笑了,笑得很大声,一边拍着桌案道:“长安真是太好玩了。”
“好玩?”许敬宗嘴角一抽冷哼一声。
这天越来越多的官吏来往骊山与长安城之间,李泰不得不安排人手在骊山外的官道上搭建一个宅院,用来应付来往官吏递交奏章。
大冬天的不得消停,唯独张阳清闲地继续带女儿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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