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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伯辰从未见过妖兽会做出这种举动,提着妖灵的脑袋愣了愣。下一刻身边这驼妖兽四腿一僵,砰的一声砸倒在雪地上,连着隋不休也一同倒了下去。
再看手里的妖灵脑袋——虽说脖颈断口处在沥着血,但脸上剩下的七只眼还在滴溜溜地转。它紧闭着嘴,面皮微微发颤,也不知是恐惧还是愤怒。
“这个是他们的王族,你把它抓好了,它就是我们的护身符——剑给我!”隋不休在雪地上强撑起上半身,脖颈处的血已经不流了,冻成一块黑红色的冰疙瘩。
李伯辰立即把剑丢给他,又扬起手做出随时可以将头颅击碎的架势。
隋不休接剑在手:“你刚才叫我把腿割出来,什么意思?”
这位王孙公子这时候说话倒很镇静,李伯辰原以为他会惊慌失措、像个孩子一样怪叫。他就一边盯着身边的妖兽一边低声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情况。但要是你的腿还在,只是长在了这个妖兽身上的话,割出来也许还能走路……”
话未说完,就见隋不休已经一剑刺入妖兽的背上,立即切了起来。
李伯辰知道这该极痛——腿与妖兽的身子融为一体,经络也连着了。这时候把腿切出来,就像在切自己的肉一样。即便是他这样在修罗场摸爬滚打六年的人,之前在肿头妖腹中切自己的腿的时候也险些疼得叫出声。
可隋不休只咬着牙,竟也一声未吭。这叫李伯辰心里生出几分赞叹——之前在无量城城头见他亮相的时候,还以为这位相貌俊俏的隋公子只是个绣花枕头。这叫他心里也更加镇定——在群妖兽中,在一个三阶指挥者的身边截杀一个四阶妖灵……这种事儿说出去哪个会信?
而他现在竟然还没死!
之前群妖停下吸收月华的时候原上很静,此时就更加安静了。呼啸的风声里,只能听到隋不休切那驼妖兽的声音,还有他咬牙的咯咯声。过了不到一刻钟的功夫,隋不休两条血淋淋的腿落在地上。再过十几息,表面被冻死的肌肉层脱落,隋不休如他之前一样,得到一双新生的腿。
到这时候李伯辰才感觉到刺骨的寒意。刚才身上出了汗,此刻都在身上结了冰。他被冻得牙齿咯咯直响,就扯了妖灵无头身子上的短衣,单手围在腰间。做这一切的时候,茫茫雪原上的群妖竟然还一动不动,只拿或大或小的赤色眼睛盯着他。
李伯辰的胆气愈壮,之前因为极度的紧张与兴奋而微颤的双手也稳定下来:“隋公子,接下来怎么办?”
这时隋不休慢慢站起来、走了两步。发觉自己的腿的确行动自如之后持剑走到李伯辰身边,没答他的话,倒是站在了妖灵脑袋对面,盯着她那张可怖的脸。看了几秒钟,说:“叫它们放我们走。安全之后,我也放你走。”
李伯辰手里的头颅沉默一会儿,开了口。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妖灵说话,叫他惊诧的是,竟然是极动听的女声:“如果你不呢?”
隋不休深吸一口气,郑重地说:“我是隋国王族,六渎帝君在世的血脉,我说到做到。”
妖灵又沉默一会儿,忽然换了种语气:“那我要你来抱着我。”
李伯辰听了它这话又想到它的模样,只觉身上一阵发麻。隋不休却面不改色:“好。”
然后将剑递给李伯辰:“把它给我吧。”
李伯辰略一犹豫,依言照做。隋不休接过头颅,无半分厌恶之情地将它抱在怀里——而李伯辰之前是提着它的头发的。
然后这位王族公子说:“放我们走吧。”
……
两人在雪原上奔行一个小时之后,还有零星几只动作迅捷的妖兽远远缀着他们。等再过十几分钟越过一片矮坡,那几只妖兽也不见了。李伯辰估计现在由三阶妖兽统领的那支大军大概离他们有三四里的距离,两人算是暂时安全了。
于是对隋不休说:“隋公子,得停下来歇歇脚。”
现在自然不是该歇的时候——向远处看,能在夜色中瞧见地平线尽头向两侧延绵的山岭,层云卷在山岭上,被月华镀了一层银边。那山是当涂山,无量城就建在当涂山通往南方的山口处。依着两人现在的速度,再有六七个小时就能回到城中去。
然而李伯辰现在觉得自己的血都要上冻了。从兽群中小心离去的时候只在腰间绑了从妖灵尸身上扯下来的短衣,可眼下雪原上滴水成冰,就是吐口唾沫落地的时候都得变成冰渣子。他运行真元硬捱了这一个多小时,现在觉得实在要不成了。
隋不休是三阶的龙虎境,情况该比他好许多。但他脱身的时候腿上没了裤子,也将上身的外衣脱了围在腰间的。这位王孙公子眉毛头发全蒙了冰碴,该也冻得不轻。此刻听李伯辰说话,才慢下步子牙齿打着颤说:“怎么,你捱不住了?”
“捱不住了,得生堆火……”
“也罢。你救我有功,就随你吧。”隋不休说了这话,立即哆哆嗦嗦地伸手从怀里摸出一柄小小的金刀。又一手抱着手里的头颅一手持着金刀,在雪地上写了几个咒文。
那咒文李伯辰看得懂,写的是六渎帝君的尊名。而后隋不休收起刀,口中默念了一段咒辞,又牙齿打着颤说:“再往前走一段!”
李伯辰知道隋不休该是使了什么咒法。隋国王室供奉六渎帝君,而那位帝君主天下运势财富,因而隋国庙堂修法最为奇异诡谲。他就不多问,只挪着两条已失去知觉的腿,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走。
大概又走了十来分钟,忽然看到前面一处雪丘后斜竖着一杆残破的猩红大旗,旗面上只留了个“隋”字。
隋不休呵出一口白气:“就在那儿歇!”
他大步走过去,先一把将旗杆上的残旗扯了裹在身上,又吩咐李伯辰:“往下挖!”
李伯辰翻了个白眼,哆哆嗦嗦地拿手去挖雪。只挖了六七下,雪窝里就露出一张冻僵了的人脸。这种情形他见得多,心里早有准备。又三下五除二将那死人的身子也挖出来,拱手在心里告了罪,扒了他的外甲,将里面的内衬扯下套在自己身上,并找到一个火镰。
又接着在雪丘上划拉几下,发现那竟是一辆空粮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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