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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莲

晋江檀无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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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明臣并没有留宿,吃干抹净后冲个澡就走了。

绿洲花苑是他豢养“金丝雀”的地方,他另有住处,在公司附近,他大部分时间都住在那里,只有想寻欢作乐的时候才会光顾绿洲花苑。通常他做完就走,留宿的次数屈指可数,他似乎不习惯和别人同床共枕。

梵音乐得这样,自己霸占一张大床才好呢,什么都不用顾忌,也不会被打扰。

又是一场昏天暗地的酣睡,醒来的时候已经中午了。

梵音先给方灵打个电话,然后试着自己做饭,边看视频边操作,最后捣鼓出来的成果还不错,虽然卖相欠佳,但味道还能接受。

下午三点,方灵准时带着化妆师登门。

第一次参加卫家的宴会,梵音当然要盛装打扮一番,才能显出她的重视来。卫明臣说不会有人特别关注她,她偏要成为引人瞩目的焦点。

化妆师精雕细琢了快俩小时才完工。

梵音听着方灵的彩虹屁对镜自赏,露出满意的微笑。她很喜欢眼尾点的那颗桃花痣,仿佛画龙点睛,更显妩媚风情。

把两部手机和一份剧本交给方灵拿着,赶在夕阳西下之前出发了。

卫明臣忙得像个陀螺,没时间来接她,她只能自己送上门去。

积雪已经化得差不多,只在背阴的角落留下斑驳的遗迹。

梵音有些遗憾,没在银装素裹的时候出来玩耍,净顾着享受男欢女爱了。

半路上接到卫明臣的电话,问她到哪里了,梵音问过司机后说“刚出城,还得半小时左右。”

卫明臣说“我还在公司,会晚点到,你到了就先去我房间待着,我会让管家带你过去。”

梵音答了声“好”,那边就挂了。

半小时后,车辆暂停在两扇高大的雕花铁门前。

方灵降下车窗,把邀请函递给西装革履的守卫,守卫察看过后,将邀请函归还,大门这才徐徐打开。

邀请函是卫明臣昨晚临走前留给梵音的,为的就是预防他不能帮她刷脸的情况,果然派上了用场。

“哇,”方灵看着窗外掠过的花草树木和辉煌灯火,不禁发出没见过世面的感叹“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吗?这住的是公园吧?好大呀。”

“是庄园。”梵音同样看着窗外,笑着纠正。

曾几何时,她也生活在这样如世外桃源般美丽的地方,享受着锦衣玉食以及父亲和哥哥的无上宠爱,但恋爱脑毁掉了她所拥有的一切,那些失落的幸福与快乐尽皆化作镜花水月,犹如幻梦一场。

车还没停稳,梵音就看到了正从另一辆车上下来的许荫。

她忙喊了一声“荫荫!”

许荫闻声回头,笑着冲她挥了挥手。

在夜色的修饰下,许荫也显出不同寻常的美来,她的笑容带给梵音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心情也变得轻盈起来。

等走近了,梵音自然而然地牵住许荫的手,眉眼弯弯地看着她,发出朴实而真挚的赞美“你真好看。”

许荫垂眸,难掩羞赧。她觉得穆南星才是真绝色,美到她都不好意思直视,相比之下,她自己只是普通好看而已。

梵音晃晃她的手“看谁来了。”

许荫抬头,看到了正向这边走来的卫流深。

他穿一身暗色西装,把本就挺拔的身姿烘托得如松如竹,再配上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少女们幻想中的“白马王子”大抵就是他这样子吧。

被观赏的同时,卫流深也注视着他的心上人。

他眼里应该只有许荫才对,却在不经意间被许荫旁边的女人勾走了几缕视线。

她穿一条红色低胸长裙,露出一片洁白和起伏;蓬松的卷发遮住了半露的香肩,修长的脖颈上环绕着一根红色hoker,叠戴的项链上吊着一只小巧的黑色蝴蝶,和耳环上垂坠的玫瑰花朵遥相辉映;头上箍着复古流苏发饰,宛如女王的皇冠,上面点缀的莱茵石在灯下熠熠生光。

她把自己打扮得如此浓丽夺目,不像来参加寿宴的,倒像是来参加颁奖礼的,且打定主意要艳压全场。

卫流深风度翩翩地来到许荫面前,目不斜视地看着她,脸上虽然一如既往地没有任何表情,但话音里却蕴着明显的柔和“你来了,我一直在等你。”他抬起一侧手臂,示意许荫挽住他的胳膊,“走吧,我带你去见我爸爸。”

梵音装瞎,不仅没有松开许荫的手,反而和她十指紧扣。

她“听”到许荫在心里纠结[如果我为了挽卫流深的胳膊而放开穆南星的手,她会不会不开心?如果我不挽卫流深的胳膊,他岂不是很没面子?呃,怎么有种“一脚踏两船”的既视感……]

犹豫稍倾,许荫抬手挽住了卫流深,另一只手依旧牵着梵音,她实在不好意思厚此薄彼。

然后,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梵音竟然隐隐约约地听到了卫流深的心声[难道在许荫心里,穆南星已经可以和我相提并论了吗?她凭什么……]

梵音在心里窃笑。

高贵冷艳的卫流深竟然在吃她的醋,有被爽到。

三个人并肩前行,招来许多侧目。

进门前,梵音识趣地放开许荫的手,把她还给卫流深。

金碧辉煌的客厅里,或坐或站着不少人。

梵音环视周遭,在场诸位个个光鲜,非富即贵。当然,外表最光鲜的人就是她自己,各种各样的视线从她身上掠过或停留,而她早已习惯成自然,安之若素。

最后,她看向端坐主位的男人——毫无疑问,这个男人就是卫明臣和卫流深的父亲,今天的寿星,卫际伦。

作为一个五十岁的男人,卫际伦保养得相当好,身材没有走形,面貌仍然英俊,皱纹也没几根,看起来很显年轻,说是卫明臣的哥哥也不为过。

等卫流深介绍完许荫,梵音上前两步,先自我介绍后祝寿“卫先生,您好,我叫穆南星,是卫明臣的朋友。祝您生日快乐,身康体健,福泽延绵。”

卫际伦定定看她几秒,然后露出一个模式化的微笑“谢谢。明臣呢?”

梵音说“他被工作绊住了,要晚点到。”

卫际伦神色不变,抬眼看向他的二儿子“流深,招待好许小姐和穆小姐。”

卫流深淡淡回答“好。”

穿过客厅就是后花园,宴席就摆在那里。

卫流深打算带她们过去,梵音说“你哥让我去他房间等他,他的房间在哪里?”

卫流深却没有回答她,而是看着许荫说“距离开宴还有一点时间,你要不要去我房间休息一下?”

许荫立刻点头“好啊。”

与其和一些陌生人待在一起尬聊,她当然更愿意和卫流深独处。

卫流深这才分给梵音一个眼神“跟我来。”

沿着旋转楼梯上到二楼,卫流深对梵音说“你上三楼,靠近楼梯口的那个房间就是。”

梵音笑着对许荫说了句“待会儿见”,独自上三楼去。

推开房门,打开灯,她走进去,关上门。

房间很大,也很空,除了必要的几件家具,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冷冰冰的没有一点人气,和外面的富丽堂皇形成鲜明对比。

梵音来到落地窗边,俯瞰后花园,她看到一汪湖水,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倒映着一钩月亮;湖边整齐排列着洁白长桌和餐椅,桌面上有序摆放着鲜花和烛火;男宾女客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衣香鬓影,争芳斗艳。

每个人脸上都浮现着相似的神情,仿佛是戴着假面的“演员”,在名流云集的华筵上努力扮演着上流社会的一份子,呈现出一种天花乱坠的浮华。

再回头看看冷清到有些凄凉的房间,仿佛是被隔离在外的异次元。

她想,卫明臣这个人,大概就像他的房间一样,和这个家格格不入。

床和窗之间,靠墙立着一座书架,上面摆满了书,是这个房间里最具色彩的地方。

目光扫过,梵音敏锐地从清一色的商业类书籍中捕捉到一本“滥竽充数”的时尚杂志,伸手抽出来,看到封面上的穆南星,她竟然丝毫不觉得意外。

随手翻了两下杂志,忽然听到敲门声。

梵音以为是许荫来找她,等看到来人,她难掩诧异“黄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黄织嘉走进来,随手关门,笑着反问“我怎么不能在这里?”

梵音想了想,换了个问题“你一个人来的吗?”

“不是,”黄织嘉说,“和赵晓柔一起来的。”

卫际伦和赵晓柔,不过是一段露水情缘,而且已经过去二十几年,如果没有卫明臣的存在,恐怕卫际伦早把赵晓柔忘在九霄云外去了。

尽管现在的赵晓柔已经跻身上流,但卫际伦邀请她来参加寿宴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难道是卫明臣让她来的吗?

黄织嘉走到落地窗前,看看下面,而后转向梵音,笑吟吟地说“我刚才在下面看到你,虽然离得远看不太清楚,但也觉得你美得像天仙,现在离近了看,还是被你美得惊心动魄。一想到这么美的你嫁给了卫明臣,我就难受,为什么癞哈蟆总能吃到天鹅肉,这个世界实在太离谱了。”

她的彩虹屁比方灵还要夸张,顺带还捧一踩一,要是让卫明臣知道他被人比作“癞哈蟆”,估计要气爆炸。

顿了顿,梵音说“你之前不也觊觎过卫明臣吗?”

黄织嘉轻轻挑了下眉,笑容狡黠“确实,可惜你舍不得把他让给我,我只好换目标了。”

梵音理所当然地想到了卫明臣的弟弟“卫流深吗?”

黄织嘉失笑“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连你都征服不了的男人,我才懒得白费功夫。再猜一下。”

梵音沉默片刻,胡猜乱想“……总不会是卫际伦吧?”

黄织嘉娇笑着说“没错,就是卫际伦。”

梵音哑口无言。

之前那些朦胧而散乱的猜测终于具象化,她确定,黄织嘉和她是同类,她们都是复仇者。

而黄织嘉的复仇对象,应该是赵晓柔。

她合理推测,黄织嘉父亲的死并非自然死亡那么简单,大概率和赵晓柔脱不了干系。

黄织嘉径自说“像卫际伦这样有钱有势的老男人,我再了解不过了,他们对年轻女孩有种病态的迷恋,他们把鮮嫩多汁的女孩子当作对抗衰老的灵药,他们以名利和地位为诱饵,吸引女孩们飞蛾扑火,再一口一口把猎物吃掉,他们腐朽又贪婪,自负又愚蠢,攻略他们其实一点都不难。”

梵音问“你为什么要做那只自投罗网的‘飞蛾’?”

黄织嘉看着她,轻浅一笑,说“你那么聪明,应该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梵音默然不语。

黄织嘉继续说“从第一次看到你,我就有种奇妙的感应,你和我是一类人,我们应该成为朋友,我们应该互帮互助,你同意吗?”

“互帮互助”四个字令梵音有一点点心动,有人帮忙总比单打独斗更有胜算。

但是很显然,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她也得为黄织嘉做点什么才行。

梵音没有贸然表态,她转了转心思,说“卫明臣说,婚姻是赵晓柔的垫脚石,我猜赵晓柔的下一个目标是卫际伦,所以你才把矛头转向卫际伦的,对吗?”

“对,”黄织嘉毫不避讳,坦然承认,“凡是赵晓柔想得到的东西,我都要抢过来。”

梵音说“可卫际伦是有妻子的。”

黄织嘉说“卫际伦和他妻子已经两国分居十几年,两个人各玩各的,他们的婚姻只是徒有其名罢了。”

梵音不太想卷进如此复杂的纠葛里,怕得不偿失。

她斟酌着问“你最终的目的是什么呢?”

黄织嘉一字一句地说“已经拥有的,渴望得到的,我要让赵晓柔统统都失去,我要让她长长久久地活下去,日日夜夜被痛苦和悔恨折磨。”

她用轻飘飘的语调说着残忍的话语,脸上甚至是带着笑的,梵音看在眼里,心底蓦地泛起一点惺惺相惜的涟漪。

黄织嘉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在父亲去世前应该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而在父亲去世之后,她陷进仇恨的漩涡里,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惩罚那个带给她伤痛的人。

她和她确实是一类人,注定要被彼此吸引。

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后,梵音问“我能帮你做什么呢?”

见她松口,黄织嘉露出得逞的笑容“我本来打算自己嫁给卫明臣,然后离间他和赵晓柔的关系,杜绝他们和解的可能,但现在嫁给卫明臣的人是你,只能由你来做这件事了。”

梵音觉得这没什么难度。

以卫明臣的狗脾气,就算没有人故意挑拨离间,他和赵晓柔和解的概率也约等于零,这两个人之间,只存在利益和算计。

梵音问“还有吗?”

黄织嘉说“你持有明镜科技的股份,对吗?”

梵音“嗯。”

当时卫明臣威逼利诱,让穆南星把全部积蓄投入明镜科技,才使得明镜科技又苟延残喘了一段时间,否则根本等不到赵晓柔雪中送炭,明镜科技早破产了。

黄织嘉说“我给你提供资金,你想办法继续购入明镜科技的股份,能买多少就买多少。”

虽然梵音对商场上的手段不甚了了,但也大概能猜到黄织嘉想做什么,她没多问,只说了一个字“好。”

黄织嘉太喜欢她这种干脆利落的态度了,笑着说“我的诉求暂时就这些,你呢,有什么需要我为你做的?”

梵音认真想了想“目前还没有,有了再告诉你。”

“好。”黄织嘉朝她伸出手,“祝我们合作愉快。”

梵音握住她的手,突然说“我有一个要求。”

黄织嘉“你说。”

梵音直视着她的眼睛,无比真诚地说“我知道你不惜一切也要报仇,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多为自己的将来考虑,仇要报,但不要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你要好好活下去,才能告慰你爸爸的在天之灵。”

在黄织嘉开口前,她的心声先传至梵音的脑海[不要关心我,不要让我心软。]

梵音看到她微微红着眼,笑着说“我尽量。”

相握的两只手分开,两个人并肩站在窗前,看着花园里的人与物,各有思虑,一时无话。

没多久,身后再次响起敲门声,梵音回头“请进。”

门打开,是许荫,看到有陌生人在,她停在门口,说“卫流深去招待客人了,我自己待着无聊,上来看看你。”

梵音笑着冲她招招手“进来呀。”

黄织嘉自觉退场,擦身而过时冲许荫笑了笑。

许荫回以微笑,走到梵音身边,等门关上,她才开口“刚才那位小姐是你的朋友吗?”

梵音说“她是卫明臣生母的继女,严格来说应该算是我的小姑子。”

许荫说“我好像在哪见过她,看着有点面熟。”

梵音被激起好奇心,难道黄织嘉和许荫也有交集?

许荫“啊”了一声,说“她和我上部戏里的一个女演员长得有点像。”

稍顿了下,梵音顺势问“你下部戏定了吗?”

许荫摇头“还没,找我的几个剧本我都不太满意,经纪人还在帮我物色。”

梵音说“你知道的,我下部戏要拍魏锦章导演的《杀器》,剧本我已经看了两遍,我觉得里面女二号的角色很适合你,出彩程度和女主不相上下。”

许荫的表情变得有点不自然,强笑着说“魏导的电影我还够不上,等我再多演几部戏再说吧。”

梵音说“越是有能力的导演越喜欢用新人,既有新鲜感,还容易調教,当初就是魏导发掘的我,他是个很愿意给新人机会的导演。”

停了两秒,她接着说“我问过魏导了,女二的演员还没定,我也跟他说了想举荐个朋友,但没说是你。我复印了一份剧本,稍后让助理拿给你,你先看看,看过之后要是还不想演,我也不勉强。”

梵音知道,许荫既不想暴露和魏锦章的父女关系,又没有合适的理由拒绝她的好意,现在一定很纠结。

她没给许荫思考的时间,目光随意往下面一扫,立刻找到了新话题“快看,你的卫流深。”

许荫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了卫流深,他正和一个女孩子面对面站着,那个女孩抓着他的胳膊摇晃,看样子像是在撒娇。

梵音看看许荫的表情,牵住她的手,笑着说“宴席应该快开始了,我们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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