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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四郎安顿好以后,第一时间就过来找程五郎,好不容易打听到寝舍位置,却被告知程五郎出去了。

书院太大,他也不知道去哪找,就漫无目的地沿着花圃边走,没成想还真让他给遇上了。

“五郎?”见着他,程四郎面露笑意,快步走过来,“你先前去哪了?”

程五郎道:“去了医署煎药,兄长找我有事?”

“今天还不上课,我想来找你一块儿转转。”程四郎说着,下意识看了眼他身旁的顾崇。

程五郎给他介绍,“这位便是之前提起过的顾崇,顾公子。”

程四郎拱手行了一礼,“顾公子,幸会,我是五郎的兄长,四郎程彬。”

顾崇拱手回他一礼,莞尔道:“如今大家都是同窗,同窗相称即可,什么公子不公子的,我出身寒微,当不得如此称呼。”

听到“出身寒微”四个字,程五郎眸光微漾,若有所思地看了顾崇一眼。

顾崇并未露出半点不自在的神色,面上的笑容越发和煦,“不说要四下转转吗?正好多了个人,咱们一块儿吧!”

程五郎收回目光,点点头,三人便一道慢悠悠朝前走着。

程四郎瞧了眼弟弟,问他饭都还没吃,怎么就想着先喝药了。

顾崇道:“大概是让那个朱八斗给气得身子不舒坦了。”

“朱八斗?”程四郎一脸茫然,“此人又是谁?”

“是我和程砚兄的新舍友。”顾崇捏捏眉心,便把刚才寝舍里的事儿详细跟程四郎说了。

当得知那位新舍友是个重口味,入学头一天拿着两串臭豆腐从大门口熏到寝舍不说,还另外备了一大罐腌蒜头。程四郎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位朱兄,是个狠人呐!”

“别提了。”顾崇说起那个人就头大,“若非寝舍一经定下不得随意更改,我和程砚兄非搬出去不可。”

——

且说另一头,霍三两口子把程三宝和成哥儿送入镇学交了束脩走了流程就各自回铺子里开始忙活了。

因着程四郎提前打过招呼,是以夫子的态度还算热忱。

怕他们刚来跟其他学生不熟,特地安排俩人坐一块儿,然后开始上课。

以前在村学时,程三宝一直觉得他四叔讲的课特别无聊,催眠效果倒是挺好,多听会儿就能直接睡过去。

原本还盼着到了镇上,镇学夫子的水平能往上提一提。

结果他却发现,这位老夫子比他四叔还古板迂腐,刚念几句千字文他就控制不住地来了瞌睡。

将线装书翻开页立在桌案上,程三宝上下眼皮一耷拉,半个身子往桌上一趴,直接睡了。

一旁跟着夫子摇头晃脑念千字文的成哥儿见状,惊得目瞪口呆,他伸手,轻轻推了推程三宝。

程三宝咕哝道:“别闹……”

话都还没说完,耳边就传来曹夫子用戒尺敲打桌案的声音,紧跟着,曹夫子问他,“程三宝,你是对老夫上的课有什么意见吗?”

没料到这么快就被发现,程三宝惊了一跳,一下子站起身来,趁机给成哥儿递了个眼色,问他为啥不提醒自己。

成哥儿委屈地嘟了嘟嘴,刚刚明明有提醒了,是你自己不肯醒过来的。

见程三宝不吭声,曹夫子似乎更生气了,眉头死死拧着,“老夫刚才上的课,你都会了?”

程三宝反问:“夫子需要我背一遍千字文吗?”

没等曹夫子接腔,程三宝已经开口,从“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开始背了。

全班学生朝他看了过来,就见今天刚入学的小子一脸自信,气儿都不带喘一下,更不带停顿,一字不漏地完整背下了千字文。

听他背完最后一句“谓语助者,焉哉乎也”,曹夫子的脸色更为难看,攥着戒尺的手一紧再紧。

他一向注重礼节。

作为学生,就该尊师重道,就该敬老尊贤。

懂点儿皮毛就心高气傲不把课堂当回事儿,如此目中无人的孩子,简直没有一点儿教养可言!

学生们纷纷惊叹于程三宝过人的记忆力。

要知道这小子今年才五岁。

一般而言,正常孩子六岁才开蒙,他这都已经把千字文给背得滚瓜烂熟了,没准儿还能自己写,那他来蒙学做什么?

程三宝也很苦恼,他三岁入学,天赋惊人,蒙学里该学的,他早就会了,但以他目前的年龄,入不了学院。

以前他还能跟着小叔叔学一些蒙学书本里没有的东西。

如今小叔叔去了清河书院,他想知道点儿什么都找不到人问。

不过,程三宝也并非真的是调皮捣蛋上蹿下跳令人讨厌的熊孩子,他小小年纪就会察言观色,该低头时就低头,绝不嘴硬讨打吃棍子。

眼下气氛僵持,他瞧出夫子脸色不对,突然咧了咧嘴,态度诚恳,“对不起,夫子,我不该上课睡觉的。”

曹夫子黑沉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念在程三宝刚入学,又是初犯,他没说太重的话,只告诫他,小小年纪要懂得谦虚好学,不能飘,否则将来一准儿栽跟头吃大亏。

为了尽快消除曹夫子的怒意,程三宝主动要求下学后留下来打扫学堂,顺便拉上成哥儿一起。

——

蒙学的孩子年龄还小,下学都需要大人来接。

傍晚夫子刚宣布下学,孩子们就背着书袋兴高采烈地往外跑。

曹夫子还没走,因为学堂里还有两个孩子:程三宝和霍成。

他得亲眼看着这俩孩子被大人接走才能锁门回家。

然而等了好久,都没人来接。

曹夫子打算亲自去学堂里问一问,他们家大人怎么回事儿。

刚走到窗外,就听到里头传来两个孩子的说话声。

成哥儿拿着小扫帚在地上扫啊扫,一面扫一面望向程三宝,“三宝,你可真厉害,竟然敢顶撞夫子。”

“我才没想顶撞他呢!”程三宝轻哼一声,“分明是他讲的课太过无聊,一点儿新意都没有,我一听就想睡觉。”

窗外曹夫子闻言,老脸上狠狠一僵。

这句话,怎么听着如此耳熟?

哦对了,十多年前,他曾教过另一位学生,那学生成日里病歪歪,嘴巴却不饶人,经常想出一堆歪理,怼得他哑口无言,气得他脑袋冒烟,还说他讲课无聊,听着就没精神。

那学生好像也姓程,叫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