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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头回见男人用这般语气跟自己说话,二郎媳妇怔了怔。

又听程二郎道:“当年没成亲就跟你那样,让你怀上我的孩子,我二话没说让我娘请了媒人上门提亲。

这么些年,我念着你婚前吃了亏,你说什么我都不跟你顶嘴,你让往东我绝不往西,我自认为,没有半点对不住你的地方。

不单单是我,我爹我娘,乃至整个老程家,都没有人对不住你,我就想不明白了,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你闹着跟玩儿似的,就从来没想过,我这个做丈夫的要脸,我爹我娘还要脸!”

二郎媳妇心神一震,身子晃了晃,脸色有些白,“二郎,我……”

“多余的话就不用说了。”程二郎打断她,“你要想继续过就留下,不想过了,我明儿请程族长写张和离书,让他老人家主持主持,趁早把这事儿给了了。”

男人的语气不像在赌气。

二郎媳妇终于绷不住,眼泪直往下滚,“二郎,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你别赶我走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跟你耍脾气,我学着四弟妹五弟妹那样,好好孝敬公婆,我们不和离,好不好?”

程二郎深深看她一眼。

二郎媳妇马上道:“我这就去给娘赔罪。”

她说着,转身出去很快到了堂屋。

林水瑶刚把饭菜摆上,就见二嫂急匆匆打帘进来,当着她和四郎媳妇的面直接给程婆子跪下。

“娘,对不起,都怨我不好,我不该背着你们去找土郎中开偏方,前些天害得我黄疸水儿都吐出来,我差点以为自己就快死了……”

说到后面,只剩下了啜泣声。

林小乖他们几个要进来吃饭,被林水瑶给拦在门外,堂屋里静悄悄的,四郎媳妇坐在那儿没吭声。

程婆子皱眉道:“你起来,别跪了,你们老邓家的闺女金贵得很,要让你老娘得知你给我跪下,还不定啥时候又上门来找我收费呢!我穷得恨不能一个铜板掰成两半儿使,哪付得起这个钱?”

“娘……”二郎媳妇膝行到她跟前,眼泪婆娑,“以前都是我不好,我已经知错了,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一回,以后我指定跟着二郎好好过日子,绝不跟我娘家那头牵扯上。”

程婆子侧过身子去,“日子是过出来的,不是跪出来的,你以后想干啥,用不着跟我这儿指天发誓,说得再天花乱坠都没用。”

“是,我知道了。”二郎媳妇站起身,撩起袖子抹了抹泪,然后低着头走出堂屋。

二丫见当娘的回来了,一下子扑进她怀里哭成泪人。

二郎媳妇顺势抚了抚闺女的背,“娘以后再也不扔下你们姐妹俩了。”

大丫站在一旁默默看着,随后一转身去了堂屋吃饭,她特地挑了林水瑶旁边的位置。

林水瑶小声问她,“你娘有没有跟你们说什么?”

大丫摇摇头,“小婶婶,你明儿就带我走吧。”

林水瑶递了碗筷给她,又问,“跟你爹说过了?”

“嗯,我爹爹同意了。”

“那你娘呢?”

“她的意见不重要。”

林水瑶一听便知,这姑娘是让她娘给伤透了心,才七岁的小丫头啊,真是难为她了。

想了想,林水瑶看向婆婆,“娘,大丫说想跟着我学做生意,已经跟她爹说过了,您意下如何?”

程婆子诧异地朝这边看来,“巴掌大点儿就学做生意,你能学明白吗?”

大丫挺了挺小胸脯,“白天我爹也是这么问我的,我说四叔教的字儿我都能学明白,为什么做生意就不能。”

“呵!”程婆子有些没想到,老二媳妇那德行,竟还能生出个有骨气的姑娘来。

但转念一想,大孙女儿能长成现在的性子,或许跟自己坚持要她们去学堂念书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儿,程婆子点点头,“要去就去吧,你四叔去了书院,教不了你们,横竖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学点儿本事,学到了算你的,学不到,就当是跟着你小婶婶去长长见识。”

林水瑶笑道:“娘,我人在县里呢,可教不了她什么,要不这么着吧,我送大侄女儿去镇上跟着我姐,做生意首先要学会拨算盘看账本,让她先从最基本的开始学。”

大丫问她,“小婶婶会拨算盘看账本吗?”

林水瑶坦然笑道:“算盘我会,小一点儿的数目,心算我也会,我姥姥家好多年前就是做生意的,小时候我娘教过我们姐妹俩,不过我认的字不多,看账本还有些费劲儿。等去了镇上,你跟着你姑姑她们学,已经开了这么久的铺子,她们早有经验了。”

“那我一定会认真学的。”

大丫乖巧点头,吃了饭就回屋收拾东西。

二郎媳妇已经从男人口中得知大丫要跟着五弟妹走了,她原本想说点儿什么,但见男人递了个眼神过来,她索性把话咽了回去,只嘱咐道:“大丫,以后得了空,记得常回来看看爹娘。”

大丫淡淡“嗯”一声,多一个字都不愿说,收拾完就去睡觉。

——

隔天一早,趁着林小乖要送程三宝和成哥儿去上学,林水瑶顺便搭他的车,和四郎媳妇一道把大丫送去镇上,交代给了程芳芝和林水英。

完事儿之后,妯娌俩又雇了马车,准备回县里。

马车上,四郎媳妇忽然想起昨天晚上林水瑶的话,她问,“五弟妹,原来你姥姥家是做生意的呀?”

“好多年前的事儿了,还是我娘跟我说的。”林水瑶说:“那时候我姥姥姥爷在他们镇上开了个铺子卖杂货,生意还行,我两个舅舅和我娘常去帮忙。后来碰上洪灾,地里粮食全给淹了,街上到处是流民,生意自然是做不下去了。

我姥姥心善,让我两个舅舅帮忙搭了个棚子施粥,那些流民都是饿了几天没饭吃的,一见有人施粥,疯了似的涌上来,没轮着的那部分红了眼,直接冲进去把我姥姥家的铺子给抢得什么都不剩。

后来,那铺子就关了,一直到现在,我姥姥姥爷都没再做过生意。”

四郎媳妇唏嘘道:“人心真是这世上最深不可测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