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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秦王妃愣愣地看着他。

小家伙目光坚定,努力挺直脊背站在门口的样子,瞧着就让人一阵心疼。

秦王妃眼眶泛酸,抬手在他小脑袋上揉了揉,“你乖啊,三宝没事儿的,我会去救他。”

赫连景还是问:“母妃,我能跟您一起去吗?”

秦王妃道:“打仗凶险,你还小,不能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可是,我没地方去。”赫连景垂下头,眼圈有些红了。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是真正的皇太孙,下人们私底下说的那些话并不好听,他也知道自己鸠占鹊巢偷了程三宝的人生,他不想的,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

这话听得秦王妃喉咙哽咽。

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如果早知道这孩子会被赦免,当年她早些把真相说出来,事情或许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可那个时候,太上皇都还不认识程家人,没有他的松口,哪怕是弘佑帝都不一定能保住这个孩子。

叹了口气,秦王妃道:“好,我带你去,但出宫以后,你不可以擅自行动,一切都得听从我的安排,知道吗?”

赫连景点点头,他知道什么是军令如山,上了战场,母妃的话就是军令。

换上铠甲,秦王妃去前殿与秦王道别。

秦王听说她准备带着赫连景一同前往,沉默了一下,忽然道:“萱儿,我陪你去吧!我虽然没办法上阵杀敌,但起码能给你当个军师,助你排兵布阵。”

秦王妃涌到喉咙口的拒绝忽然咽了回去。

她不想拿他双腿不良于行来说事儿,毕竟关乎男人的尊严,这种话听在他耳朵里,会比杀了他还难受。

想到这些,秦王妃点点头,“那你去跟父皇说一声。”

——

弘佑帝原本不想让秦王去,毕竟战争凶险,秦王已经废了双腿,万一再有个好歹丢了命,将会是皇室的损失。

但见秦王态度坚决,弘佑帝劝不过,索性允了他的请求。

秦王再次回到东宫,让人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夫妻二人拿上虎符带着赫连景直奔京郊大营去点兵。

秦王走后,弘佑帝去了宁寿宫。

太上皇已经苏醒。

晋王起兵的事儿显然给他的打击不小,这一口血吐出来,整个人的精气神儿都大不如前了。

“老四,你让谁去平乱了?”

太上皇抓着弘佑帝的胳膊,七十六岁的高龄,一双老眼浑浊泛黄。

弘佑帝语气淡淡,“秦王妃。”

太上皇又是一口气堵住,好半晌才怒道:“怎么让个妇人去,武阳侯,定国公呢?”

弘佑帝面上浮现一抹讥讽,“这些人以前都曾受过楚家的恩惠,父皇觉得,我能信任谁?”

“你!”

太上皇想反驳,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武阳侯和定国公确实都是之前跟楚家有牵连的人,所以弘佑帝上位后,基本没怎么用他们,一直在培植自己的左膀右臂,一开始是国舅府何家和镇西侯宁家,也就是秦王妃娘家。

后来宁家父子九人战死沙场,就只剩了一个何家。

现在何家也倒了,弘佑帝算是断了最后一只臂膀。

眼下他能信任的,只有一个秦王妃。

想到大燕江山在生死存亡关头竟然要靠一个妇人去拯救,太上皇心里说不出的膈应,原本就不怎么好的脸色越发难看。

弘佑帝的反应却异常平静,他望着太上皇的样子,忽然嗤笑出声。

太上皇先是怔了一下,随即皱紧眉头,“你笑什么?”

“大燕今日的局面,难道不是父皇一手造成的么?”弘佑帝面色嘲讽,“早在你让我继承大统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太上皇瞪眼指着他,手指都是颤的,“你个孽障!老子让你继承皇位,还错了不成?”

“是错了。”弘佑帝语气凉薄,“您不该让两个不共戴天的人同时存在,在晋王心里,我是他杀母仇人的后嗣,他在我这儿又何尝不是?

您明知道我继位会激怒他,还义无反顾地让我当了皇帝,为什么?

因为您比谁都清楚,我是所有皇子里面最出众的,况且又有母族的污点作为把柄,一旦当了皇帝,我不敢在政务上乱来,不仅能把朝政打理得井井有条牵制晋王,还能被您拿捏地死死的。

您那是退位吗?不过是金蝉脱壳,以一封罪己诏退居幕后,换个方式掌管江山大权罢了。

十三年了,朝政上的重大决策,我哪次不得问过您的意见才敢下定论?

更讽刺的是,您居然还想着平衡我和晋王之间的关系,又想不亏欠他,又想我心甘情愿当牛做马为您效力,天底下的好事儿,您都想占全,结果怎么着?他不买账了,要带兵攻入京城,弑君杀父。”

太上皇此刻就像被人扒光了衣服,从里到外看得清清楚楚,他恼羞成怒,脸色铁青,“混账东西,你到底在说什么!”

弘佑帝冷笑,“我和晋王原本就只能活一个,有我没他,有他没我,是您非要粉饰太平,两头不得罪,结果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此次一战,倘若他有本事攻入京城,那必然是他杀了我,倘若他没本事,那便是我杀他,父皇仔细养着身子吧,到时候儿臣让您好好看看,何为‘兄友弟恭’!”

太上皇又气又怒,胸腔滞闷,难受地咳了两声,“逆子,全是逆子!”

——

浙江,杭州府驿馆。

程五郎自从南下就一直病歪歪的,尤其林水瑶出事那天他吐了一口血昏迷之后,更是脆弱得像个鸡蛋壳。

掌院学士给他请了多少大夫都不好使。

眼瞅着没有好转的迹象,掌院学士成天唉声叹气,都有些后悔当初把程砚给选来了。

程五郎自己却清楚,他这病没得治,除非尽快回京,回到小媳妇儿身边。

“那天我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吐血?”程五郎望向青璃,神色间有些不安,“是不是瑶瑶出事了?”

“出了点儿状况。”青璃颔首,“不过还好,有惊无险。”

程五郎面上的不安直接转化为担忧,“瑶瑶怎么了?是不是孩子……”

他还没离京时,大夫就说过双胎很难养到足月,早产的可能性很大。

“孩子已经生了,母子平安。”青璃莞尔,“好好养着你这一口气吧,总得留命回去见她。”

青璃说完,起身走到门外抬头看了看星象。

大燕的天,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