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点班的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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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年前的冯若月，还不是如今这个充满勇气与自信，懂得反击的冯若月，那时的她，还不懂得何为“拒绝”，何为“争辩”。

那时候的她只知道“自我”这个词，在性格形容词里具有贬义，她还不知道，一个人一生，最重要的，是与世界抗争的能力。

2009年的秋天，秋日不似往日一般凉爽，沉闷炽热得让人透不过气，那一年，冯若月和雷穆阳在市一中高一一班相遇，开始了他们的高中生涯。

“今天是大家进入高中的第一次班会，我们来把班委定一下。”

班主任牛丽华，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胖女人，她有一张圆盆似的脸，大且圆的眼睛，小而尖的鼻子，纤薄的嘴唇，脸上常常带着严谨的神情，眼睛一瞪就有种不怒自威的严厉感。

她是个严师，同学们都很怕她。

“大家入校第一天，我们彼此都不熟悉，也没有其他依据来选班委，那么第一学期，我们的班委，就按照大家的入学成绩来定吧。”

她翻了翻讲台上的入学成绩列表，“那么，我们班的班长，就由入学成绩第一名的冯若月同学来担任。”

班级里响起掌声，若月站起来，微微弯腰，“大家好，我是冯若月，作为班长，今后……我会努力的。”

若月的声音很小，以至于她发完言，同学们都没反应过来，她本想坐下，可全班鸦雀无声都看着她，她有些尴尬。

沉寂一瞬之后，后排忽然传来了一声笑，“好！班长好！”

说话的同学带头鼓起了掌，牛老师却不悦的皱起眉头，“雷穆阳，现在是开班会！你能不能严肃点？！”

“李老师，我怎么不严肃了？我们相处了三年，你应该知道，我这样已经很严肃了！”

男孩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洪亮而明朗，惹得全班同学都忍俊不禁，若月不由回头看向后排的角落，男孩手里拿着漫画书，脸上带着阳光又不羁的笑意。

她默默的回过头，在牛老师的示意下坐回位置上。

牛老师用板擦“咚咚”的拍了拍黑板，同学们安静下来，“接下来是副班长，就让排名第二的王娟同学来担任吧。”

“大家好，我叫王娟，大家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我一定好好服务大家！”

王娟的声音里透着开朗，让人心里莫名欢喜，她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就坐在离若月不远的位置，若月看着她，嘴边也不由浮起笑意。

众人刚打算鼓掌，后排却传来了一声笑。

满是意味深长。

男生们不约而同的笑起来，女生们却有些鄙夷的看向后排。

王娟也不气，回过头看后排，“雷穆阳，你笑什么？”

雷穆阳一脸不解，“副班长，我连笑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你少来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是不是因为你们家是开ktv的，所以你特别清楚娱乐行业的事啊？”

女生们笑起来，雷穆阳不在意的撇嘴，“想不清楚都难！”

班级里的气氛因为二人的对话而活跃起来，牛老师有些不悦，一言不发，众人脸上顿时就收敛了笑。

“那么接下来是学习委员，就由成绩第三名的陈旻臻同学……”

“老师，我成绩不好，平时也很忙，无法担任班委，请老师另择其他同学吧。”

陈旻臻的话说得很快，从站起来说话到坐下，同学们甚至都没反应过来，牛老师显然也有些意外，他却只是自顾自的低头看书，全然不理旁人的目光。

“那么……我们就选第四名的同学来担任学习委员吧……”

班会还在继续，若月的目光却瞥向了那个叫陈旻臻的男同学，他桌子上的书不是教材，若月隐隐约约能看见书脊上的名字。

《笑忘录》。

那是米兰昆德拉的著名，她曾在书店看过几页，有着西方作家一如既往的开放，**的文字让人看了脸红心跳。

她收回了目光，看着自己面前的语文课本。

放了学，若月推着自行车走出校门，妈妈早已在门外等候，见她出来，急着招手，“若月，这里！”

妈妈的声音很大，周围的同学投来目光，若月有些难为情。

她已经是个高中生了，可妈妈依旧每天接送她上学，这总让她觉得，她还是当初那个第一天迈入学校的小学生。

“今天有没有开班会？你是不是班委？班主任对你好不好？你们班是整个年级最好的，应该没有差生吧？”

妈妈的问题如连珠炮，周围的同学投来异样的目光，若月微微皱眉，垂下了头。

“你倒是说话啊！”

“妈……”若月皱着眉，声音里有一丝抱怨，“这周围都是同学，你声音小点……”

林贞不解的皱眉，音调越发高了，“为什么？！我关心一下你怎么了？你第一天上学，妈妈担心你啊！”

“好好好……”

若月无奈的骑上自行车往前去，林贞急忙骑车跟上，“好的话，你告诉妈妈啊，你是不是班委？你们班……”

“是，我是班长……”

“怎么会是班长啊！班长事情太多，影响你学习的啊！妈妈希望你当学习委员，可以多跟老师亲近，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多问问老师啊！”

林贞急急的打断若月的话，若月闭了嘴，加快了脚下的动作，想快一点离开学校附近。

“算了算了，班长就班长吧！一班是最好的班级了，我打听过了，你们这个班主任，升学率是最好的。”林贞来到若月身边，压低声音，“你要好好努力，我可是托了不少人才把你安排进一班的！”

若月的目光看向前方的路，心里却不理解。

她是全市的中考状元，她上最好的市一中，分在最好的一班，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事，可妈妈却还是去拜托别人来为她安排。

妈妈总是拜托别人为她安排，让她读最好的学校，分在最好的班。

哪怕每个月家里都要开一次“家庭经济支配会议”，妈妈也绝不让她在学习方面落于人后。

妈妈说，“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说她是全家人的希望，是全家人的太阳，所以，家里的一切都要围着她转，说他们这代人就是吃了没有知识的亏，只能做些力气活，挣些辛苦钱，可如果将来她有了知识，就可以不用再当体力劳动者。

脑力劳动者，是妈妈一生的向往，于是，若月便在妈妈为她指的这条路上，努力而坚持的走着。

虽然她不知道这对她来说有什么意义，可妈妈高兴，她就高兴。

毕竟，她的世界里，除了妈妈和爸爸，什么也没有。

二人骑到红灯口，身后忽然传来机车引擎的轰鸣声，声音之大，响彻了整条马路。

若月还没反应过来，摩托车已经在她身旁慢下来了，骑车的人扶起头盔上的挡风片，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脸，脸上依旧带着阳光又不羁的笑，“咦，班长，上学还有妈妈接送，真是幸福啊！我先走了，明天见！”

话音未落，雷穆阳的摩托车已如离弦之箭一般驶出，等若月想明白他话里的讽刺的时候，早已连他的车尾灯都看不见了。

她的脸，顿时就因为尴尬而烧起来。

“这人是谁啊，若月？！也是你们班同学吗？！”

妈妈惊讶又生气的声音传来，若月“嗯”了一声，急急的骑上车往前走，妈妈皱着眉跟在她身后，声音焦急又担心，“怎么搞的啊，你们班不是全年级最好的班吗？！为什么会有那么离谱的差生啊！这个男孩子，一看就是个流氓啊！”

“真是的，托了那么多关系才把你送进这个班，怎么会遇到这样的同学……”

妈妈抱怨着，若月脑海里却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回放着刚才雷穆阳脸上那个讥诮的表情，她很想开口问妈妈一句，今后可不可以不要再送她上下学，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可她始终没开口。

因为她知道，不会有其他答案。

她是妈妈的棉袄，拴在腰间的腰包。

她永远都离不开，也不被允许离开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