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最后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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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出后门，眼前的景象比若月想象中更复杂，也更精彩，只见雷穆阳靠在一旁的摩托车上，悠闲的抱着手，兴味盎然的看着面前两个吵开了花的女孩子。

一个是周淑莹，一个是薇薇。

薇薇不是学生，读到初中毕了业就没接着读了，她今天是来旁边的学校找小姐妹的，没想到在这里遇见雷穆阳。

自从上次夜场里那件事之后，她再也没去过雷穆阳家的场子，她怕雷穆阳找她的麻烦，可今天偶遇了他，发现他也没有很生她的气，她和他打招呼，他也如往常一样回应了，她心里顿时就升起了希望，觉得雷穆阳似乎又回到了过去，尤其，是在看见他身后的女孩子不是那朵小白花的时候。

雷穆阳对那朵小白花，始终是不一样的，跟小白花在一起的时候，正常得宛如个正常人一样，哪像现在，整张脸都挂满了玩世不恭，如同过去一样。

就是现在跟在他身边这个小女孩，看起来张牙舞爪。

“你是哪里来的小太妹，缠着哥哥干什么？！你看看你自己那副样子，你也配？！”

“呵，你这话说得可真是好笑，你是哪里冒出来的东西？！我们一起的玩的时候，你还没生呢吧！”

“你这个老女人，你走开！”

“神经病，你相不相信我立刻马上找人把你丢出去，让你将来进学校都不敢啊！”

二人喋喋不休的吵，雷穆阳靠在一旁看着，唇边带着若有似无的笑。

这些女孩子，可真是有意思，要是凑足一百个，那音量怕是可以让地球爆炸了吧？

正想着，手却忽然被人拉住，他回头，对上了若月干净的双眸，胸腔里蓦的一跳，她气喘吁吁，两颊沾着薄红，看起来很急，“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薇薇先看见要拉走雷穆阳的若月，也忙不得管面前的周淑莹，抬手就把周淑莹挡到一边，拦住了若月，“小白花，你要干什么？！”

若月本就在气头上，这人一愤怒，理智也就抛到九霄云外了，她比薇薇矮一点，挺直了脊梁，“我要干什么是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薇薇愣了愣，一段时间不见，这小白花怎么跟变了个人一样？跟刚才那个小女孩吵半天她都不生气，此刻见了若月，心头的火“噌”的就窜得三丈高，她伸手推了一把若月，若月不备，往后一靠，她身后是摩托车的金属架子，雷穆阳下意识伸手，紧紧的把若月揽进怀里！

若月回头，对上他紧张的眼，他赶紧松开了手，把头别向一边。

二人的反应全数落在薇薇眼里，薇薇心里猜测了几分，雷穆阳喜不喜欢小白花她不知道，可这架势，定然是要与小白花分道扬镳的，气焰更是嚣张，“人家要甩你你看不出来啊？纠纠缠缠的有意思吗？！怎么，你们这种小白花，玩了甩不掉啊？！”

若月是个本分人，何时听过如此难听露骨的话，脸顿时就气得通红，“你讲话注意点！玩的人是你，我们……”

是认真的。

她的话堵在喉间，说不出来，委屈化作冲上双眸的水雾，她回头看雷穆阳，雷穆阳一言不发的别开眼，她拉着雷穆阳绕开薇薇往一边去，薇薇还想伸手拉她，雷穆阳却悄悄的挡开薇薇的手，薇薇抬眼，看见雷穆阳带着警告意味的冰冷目光，她只能作罢。

拉着雷穆阳来到一边，若月紧紧的拉着他的手，雷穆阳有意的看了看周围，看见不远处的黑色轿车，心中稍安，那是安保人员的车。

“有什么事，说吧。”

他冷下脸，抽回了自己的手，若月不放，他错愕的抬眼看她，她定定看着他的双眸早已蒙上了水雾，宛如千万根针扎进了他的心口，他慌乱的垂眼，不在意的笑起来，“怎么，一个学期不见，竟然变得如此主动吗？”

若月眉头微皱，早已做好了他会用言语刺伤她的心理准备，“你一定要这样吗？”

“哪样？”

雷穆阳不在意的答，若月依旧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你一定要这样说谎，用言语来刺伤我吗？”

雷穆阳脸上伪装的笑意立时就挂不住，他把脸别向一边不看她，“你一定要这样自作聪明吗？”

“我自作聪明？你现在对付我的手段，不就跟当初利用我……说谎刺伤你爸爸是一样的吗？！”

若月的话让雷穆阳倏然就回到过去，心里的哀伤狂风海啸般奔腾而来，如果……如果他不是那么幼稚，没有用如此愚蠢的手段表现自己的叛逆，就不会跟雷东徽吵架，不吵架，他就不会去夜场，不会受伤，雷东徽也不用把他关起来，他更不会跑，李叔就不会出事。

此刻的他，还能待在校园里，和若月在一起，他不会对她心中有愧，还说不出口，他会开始不那么抗拒读书，努努力，或许他们还能考同一所大学，他可以继续踢球，可以和小恺一起去参加职业球员甄选，如果有如果……他或许，真的能牵着她的手，穿过那道门，迎来光明。

可是，没有如果。

他忍下冲上双眸的泪水，强扯唇边的笑意，冷漠的看着若月，“所以呢？你不是应该知道，我就是这样的人啊……”

“你不是！”

若月急急的打断他，目光温暖而坚定，如同无数个夜里，在她家门前的路口看着他一样，“你不是，雷穆阳，如果你是这样的人，你……不会看见我，你听不见我的呼救，你……不会告诉我，要抬起头来面对这个世界，要学会勇敢！”

“少自作聪明了！”

雷穆阳甩开她的手，她却又重新拉住了他，他再甩开，她再拉紧，他看着她脸上的倔犟，只觉得自己的眼泪在下一刻就要涌出眼眶。

“你不要想甩开我，从你拉起我的手那一刻……我就没打算让你甩开我！”

“你……”

他的声音顿住，若月却听见了哽咽，她定定的看着他，宛如终于探到希望，她握紧他的手，“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要推开我？是因为我妈妈？是因为你爸爸？是因为那些流言？还是因为发生了其他我不知道的事？告诉我，告诉我那些你不能说的话……”

“真的吗？”

他的声音重新归于冷静，她微微一愣，“啊？”

“真的要听吗？那些我不能说的话？”

若月看着他冰冷的双眸，说不出话，她心里涌上不安，却来不及说“不”。

雷穆阳仰着头叹了口气，说出违心却又真心的话，“冯若月，我有说过……我喜欢你吗？”

我喜欢你，喜欢到想要推翻所有过去，跟你共赴未来，喜欢到连做梦都只看得见你的笑容，喜欢到……

你，就是我的明天。

“没有，我从来都没有说过，那你凭什么要自作聪明的认为……我喜欢你呢？我接近你，只不过想试试你跟我过去的女孩有什么不同，果然，跟我想象中一样无趣……”

若月的眼泪快速的在双眸里汇聚，他的声音顿住，混帐话说不下去，毫不留情的扯开她的手转身离开。

没走两步，忽然被人从身后抱住，他垂眼，若月的双手环着他的腰，如同过去她坐在他摩托车后座抱住他一样，他再也忍不住的红了眼眶，却不敢回头，伸手要挡开她的手，她却用尽了全力，“雷穆阳！”

他停下手上动作，身后传来带着哽咽，细细小小的声音。

“别挡开我，说完这句话……我就走。”

他皱眉，忍不住要涌出来的泪，他的手搭在她的手上，如同那幅画里紧握的双手，可他知道，他再也没有办法牵起她的手了。

“雷穆阳……我喜欢你，是变也变不了，回也回不了头的那种喜欢，你不用说狠话来伤我，你知道，如果你想要我走，我就会走，可即便这样，也改变不了……我喜欢你。雷穆阳，再见。”

说完了话，若月松开了手，雷穆阳手里一空，连带着心也空了，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若月离开的身影，再不停顿，他快步走向刚才还在争吵的二人，手一伸就搭上了薇薇的肩，“走啊，吵什么，一起玩啊！”

薇薇和周淑莹都愣了愣，还没回过神就被雷穆阳拉着往前走，雷穆阳不敢回头。

记得，若月，不要回头。

和我走向相悖的方向，就像一开始那样。

我们的明天，本就不是同一个明天，任何人都可以走在我身旁，唯有你不行。

因为，她们都不是你，都不是我喜欢的你。

周淑莹被动的被雷穆阳拉着往前走，回头看去，若月在学校后门边停住脚步，目光看向了他们，她看了看摩托车，拉了拉雷穆阳的衣袖，“哥哥，你骑车带我去兜风吧？”

薇薇翻了个白眼，雷穆阳轻轻皱眉。

“我的摩托车，不载人。”

晚风拂掉白日里的闷热，夜空下，市中心的球场上亮着光，少年们在踢球，若月定定的站在场边，面前的铁网，是旧日的模样。

她的指尖搭在铁网上，看着场内的物是人非，她以为她会痛彻心扉的哭，可眼泪，却宛若都流向心田，抑郁成结了。

那句被拒绝之后的告白，是她最后能说出口的话了，她之所以知道答案之后还坚持要说出口，是因为她依旧相信，他还是说了谎。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薇薇推她的时候，他想也没想的扶住了她，她看见他双眸里的担心和紧张，她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他心里有她。

可他……还是说出了那样的话。

她仰头看向天空，一轮明月挂在天际，她长叹了一口气。

他不信她，不信她能陪着他一起捱过这段看不见尽头的黑暗，他推开了她，让自己沉入黑暗。

这段不知从何而起，无法一往而深的初恋，即便是她拼尽了全力，还是这么不明白的结束了……真是让人心酸啊。

她还是没忍住，没忍住停下离开的脚步看着他搂着薇薇和周淑莹离开，他的背影洒脱得不像她认识的他，即便她知道他心里有她，那样的画面，还是轻而易举的就让她疼了。

她在球场边从夕阳站到了夜幕，过往那些热烈的画面一一在脑海里拂过……

却仿佛恍如隔世了。

“找到你要的答案了吗？”

身后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若月回头，月色下，穿着校服的陈旻臻就站在她身后，他脸上是初见时的冰冷，目光里却尽是关切，她忍了那么久的泪，此刻，骤然就决堤了。

不被人看见的疼痛尚能消化，知晓还有人关切，她如何压得住这心中委屈。

她垂下眼，点了点头，他来到她身边，一言不发，她回头看他，他白净的侧脸在冷色的灯光下，那脆弱的少年感，越发脆弱了，她努力扯了个笑，“对不起，我……”

声音哽咽，她歉意至极，“是我……太不听劝了。”

他看着她泛红的眼，心倏然就软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温柔的笑，“没关系。”

他这一笑，她立时就忍不住，低下头，眼泪扑扑簌簌的掉下来，不时抬头看他一眼，“我……他……他不信我……他……”

话语说得破破碎碎，他心疼至极，伸手紧紧的拥住她，耳边的低声啜泣渐渐成了嚎啕大哭，“怎么办……再也不会有人载着我在空旷的马路上寻找自由了……再也不会有人告诉我……不要怕，再也不会有人跟我一起在球场边庆祝胜利……我再也……看不见阳光了……怎么办……他为什么……为什么不信我……为什么我鼓起勇气告了白，他还是要用那样的方式来伤我……为什么……”

他一下又一下的顺着她的头发，心里疼得喘不过气，眼眶里的泪也忍不住，他立时就想开口，想向她坦明心迹，想问问她，为什么非要执念至此，为什么非要撞得头破血流，为什么不能回头看一看，为什么……

双眸里，只看得见那一个人呢？

可话到了嘴边，他又说不出口，若要问“执念”，他又何尝不是呢？

生活压得他喘不过气，他不也为了她，临时请了假，临时拜托阿姨多照顾一下妈妈吗？

他的眼里，不也只看得见她吗？

心里哀叹，却又无可奈何，他只能抱紧她。

爱情，若有答案，那便不是爱情了。

城市从喧闹重归了平静，陈旻臻与若月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她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哭到现在，她只觉得疲惫不堪，来到家门前的路口，她回头看他，顿住脚步，这才想起来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是早就走了吗？你今天不打工吗？都这个点了……”

陈旻臻回头看她，一双眼又红又肿，不免轻笑，“这个点，你这样回家，真的可以吗？任谁看见你这副模样，都会觉得你受欺负了吧？”

若月抬手摸了摸脸颊，“问……也没有办法啊……”她苦涩的笑了笑，只有跟陈旻臻才会开这样的玩笑，“更何况，我本来就受欺负了啊。”

傻子。

陈旻臻笑着在心里骂，低头思索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让若月的双眸快速消肿，还没开始想，远处就响起尖锐的叫声，“冯若月！那么晚不回家，你去哪里了！”

陈旻臻和若月同时一愣，若月的慌乱顿时就写在脸上，回头，果然，一脸怒意的林贞正从马路对面冲过来，她着急得手都搅在一处，“完了完了，怎么办？！”

陈旻臻知道若月妈妈是个急脾气，他本就甚少与人交流，心里难免紧张，只能故作镇静，“别慌别慌，这……你等我想想！”

话音未落，林贞已冲到他们近前，见若月大半夜跟个男同学在一起，气愤不已，刚要开口，陈旻臻礼貌的笑着弯腰，“阿姨好，我是若月的同学，我叫陈旻臻！”

短短几秒的时间，他思索了许多，若月妈妈脾气暴躁，爱面子，对成绩好的同学趋之若鹜，他之前考过一次第一，除了立刻马上就报名字，他也没什么办法好想了！

“陈旻臻……”

林贞见眼前的男孩子高瘦白净，又穿着校服，礼貌有加，觉得这个名字很是熟悉，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你是……高一上学期，考了第一名的那个同学？”

陈旻臻庆幸不已，“是，是我。”

果然，林贞的怒意缓和了不少，“哦……那你们这么晚……冯若月，你怎么了？你哭过了？！”

若月始终不敢抬头，妈妈却还是看出了端倪，她皱着眉头，“不是……我……”

“我们刚才去看了场电影，阿姨！”

陈旻臻急急的开口，若月和林贞都愣了。

看电影？我这辈子只有童年看过电视，还看电影？！

陈旻臻看着若月，也觉得话说得太快了，赶紧解释，“那个……是这样的……这个电影是……是个爱国主义……励志……”

编到一半，他也说不下去了，爱国主义励志片？那是什么电影？不是只有爱国主义教育片吗？！

“爱……爱国主义励志教育……教育励志片！”

若月接上了他的话，自我安慰一般频频点头，“就是讲……讲过去你们那辈人，是如何为新中国的建设添砖加瓦的，就是因为……因为有了你们，才有我们现在的安定生活！”

“对对对，是是是！”

“我看得太感动了，就……就哭了……”

若月和陈旻臻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磕磕绊绊，二人难堪的互看一眼，林贞听得一头雾水，可听见“爱国教育”这样的字眼，也不免喜笑颜开，“啊……那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啊？是学校安排你们看的吗？”

“对对对，学校安排看的！”

陈旻臻顺着林贞的话说，若月低着头不敢看妈妈，林贞点点头，“好好好，虽然你们现在功课忙，但爱国教育还是很重要的，就是下次提前跟我说一声啊冯若月！”

“我知道了……”

若月的声音小得如蚊子叫，陈旻臻尴尬的皱眉，“那阿姨……我就不多打扰了，我先回家了。”

“好，谢谢你送若月回来。”

“没关系，应该的。”

陈旻臻恭敬的弯腰离开，林贞看着这个白净又有礼貌的男同学很是喜欢，关键是他成绩好啊！

搭上若月的肩，林贞笑着开口，“陈旻臻现在的成绩在你们班排第几啊？”

又是熟悉的论调，若月却也不得不答，“现在班里都不让排名了，我不知道……但……还是好的，反正……比我好。”

林贞听着心里不悦，但又鼓励若月跟成绩好的同学多交往，也没生气，“比程岩好吧？”

“嗯。”

林贞皱眉，“那你怎么现在才跟他做朋友！你应该早点跟他玩的啊！”

若月心里叹气，也不说话，林贞想了想，拉过若月，“你平时啊，多跟他沟通交流，有什么不懂的，就多问问他，你说，去报补习班，不也是一大笔钱嘛，你还累，能在学校里解决的问题你就在学校里解决了，多好！”

对于妈妈这种带着目的的人际关系指导，若月心里烦，可今天自己理亏在先，也不好生气，“行，我知道了！”

林贞满意的点头，若月疑惑不已，“那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啊？”

“我在路口等你啊！你说你也是，看电影也不给家里来个电话，那么晚，我和你爸担心你啊！你作业做了没啊？”

一提“看电影”若月就怂了，赶紧低下头，“还没。”

“都这个点了，做得完吗？！”

“能……能做完。”

“那快回家！今天太晚了，画就不画了，但单词是要背的啊！”

“我知道了。”

林贞心满意足，若月安静的跟着妈妈回了家，闹腾了一晚上，好在也靠着莫名其妙的谎言过关了，坐在书桌前，翻开书和作业本，她心里，却全都是雷穆阳搂着薇薇离开的身影。

她的目光看向窗外，想到他们的最初，若最初，她也能如此刻一般，懂得编织谎言来让自己不那么紧迫，不那么压抑，他们，是否还会相遇？

只是一瞬，她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没有相遇，她，又怎会是此刻的自己。

人生啊，就是不断的得到后再失去，在期待与失望中，徘徊不已。

越是痛彻心扉，越是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