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开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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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月和陈旻臻走在冷风里，哭得停不下来，她已经许久没有那么伤心过了，她不明白一个妈妈为何会对自己的儿子如此冷漠，想到雷穆阳手机里那些小心翼翼的讨好，她的心疼得连气都喘不过来。

陈旻臻心里也愤怒，他不爱管别人的事，可看着丛歆瑶冷漠至此，心里亦不免为雷穆阳不值，他不了解雷穆阳，他不知道他过去经历过什么，可他无法否认，雷穆阳，确实是个善良而勇敢的人，他或许有棱有角，满身都是攻击的刺，可攻击，难道不是自我保护的方式吗？

丛歆瑶这种试图用冷漠与惩罚消磨掉一个人尖锐意志的方式，他无法漠视。

看了一眼若月，他心疼的搂住她的肩，“别哭了。”

“这是……是雷穆阳的人生啊，她怎么可以这样……我又没说雷穆阳没错，我又不是让她去开脱罪责……可难道，改正错误就只有这一种方式吗？身为妈妈，她怎么能不闻不问……就这样看着雷穆阳被毁了一生啊……”

陈旻臻停下脚步，搂过她的肩膀，定定的看着她，“别哭了。”

若月依旧伤心，陈旻臻叹了口气，“乖，别哭了，你看着我。”

若月抬起眼看他，依旧忍不住心里的疼痛，陈旻臻抹掉了她脸上的眼泪，“没有任何人的人生，是可以被毁掉的，除非是他自己想被毁掉。我问你，先不问原因，雷穆阳，是不是真的打人了？不管是过往，还是那天在楼道，他，是不是动手打了王皓？”

若月沉默，不忍心想，眼泪一直掉。

“我愿意相信他有苦衷，我也愿意相信，他不会把王皓推下去，可那些，都不是他逃过责罚的借口，犯了错，就是应该承担后果的，对吗？”

若月心里不服，“那……那些挑衅他的人呢？侮辱他的人呢？就因为他们……没动手，所以……就可以肆意的用言语伤害别人吗？那些人……又需要承担什么样的后果和责罚呢？！打人是错，言语就不是吗？伤害一个人的身体是错，伤害一个人的心……就不是了吗？”

陈旻臻看着她眼里的执拗与认真，双眸蒙上水雾。

这话，他答不出来。

过往的回忆历历在目，如鲠在喉，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一个从山里走出来，单亲家庭的孩子，不会有谁比他更了解言语的伤害了，从七岁开始，他听遍了这世间所有难听的话，什么“野种”，“孤儿”，都是家常便饭，“他妈不是好人”、“他妈找了野男人”才更让他忍无可忍。

他不是没有像雷穆阳一样抗争过，他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愤怒，他也想打，可他从小都比别人矮比别人瘦，愤怒和反抗，除了遍体鳞伤和其他家长对妈妈的斥责，什么都换不回来，而之后，难听的言语更甚，他甚至一度以为，那些言语，会陪伴他一生。

除了退缩，他别无他法，他退缩回只有自己和妈妈的世界，他再不与别人争执，他假装听不见，可“假装”只是“假装”，他又怎么可能真的听不见。

如何用疼痛和血肉把那些言语凝练成坚固的外壳，没有人比他更懂了，可如果有得选，他打得赢，哪怕是要承担责任，他也愿意用那样的方式让那些人明白，明白他的抗争，明白言语的伤害，雷穆阳，只是活成了他一直想活成，却始终没有办法活成的样子罢了。

他哀伤的垂下了眼眸，“你觉得……不公平，对吗？”

若月没说话，他讽刺的笑了笑，“我也觉得不公平，可是，这世间，从来就没有‘公平’，我们终其一生，拼尽全力，能博得一个‘相对公平’，就已经是生活的恩赐了。我不知道雷穆阳会为过去付出怎样的代价，可你相信我，只要他自己不想被毁灭，他，就一定不会被毁灭，只要他心里有所坚持，他就一定能坚持。若月……生活远比我们想象中要苦很多很多，如果没有信念，我们……一天也走不下去，你明白吗？有的时候，有的事情，不是你努力，一腔热忱就能解决的，解决不了的事，我们……只能交给时间。”

若月低下头，掩面而泣，她当然知道陈旻臻说的是对的，可想到和雷穆阳的约定，想到雷穆阳未知的未来，她的心疼得像要立时就死去一般。

他们，终究还是没能一起走到那扇门前啊。

她再也忍不住的放声大哭，陈旻臻搂她入怀，忍不住也红了眼眶。

丛歆瑶终究没有去见雷穆阳一面，作为监护人，她在派出所签署了她应该签署的一切文件，她没有提出半点异议，一切按照法律流程走，纵然雷穆阳提了很多次要见她，可她始终都没有理会。

雷穆阳也终于知道了他一直被留下的原因，竟然是因为那两起他甚至都不记得雷东徽最后是如何处理过的案子，他疯了一样为自己辩驳，告诉所有人是他们先挑衅他才动手打了人，可动手打人就是事实，在跟黄田刚闹了几天几夜之后，他不得不接受即将接受庭审的事实。

雷穆阳是未成年人，案件特殊，流程走得很快，考虑到未成年这个因素，整个案件从头到尾都没有向公众公开，就连开庭也是不允许旁听的。

开庭那天，若月和陈旻臻求了黄田刚很久，黄田刚才答应让若月和陈旻臻在隔壁的一个小房间里旁听，房间里有个电视，联通着法庭，是作为记录案件审理过程用的，他们可以从电视上看到开庭的情况，也是到了这个时候，若月才知道，让雷穆阳无法抽身的，竟然是三年前那起打人事件。

时隔半月，她终于在屏幕上看见了雷穆阳，雷穆阳回不了家，竟然还穿着出事那天的校服，看见屏幕上的他囚首垢面，她当即就红了眼，当对方监护人陈述案件事实的时候，雷穆阳双眸里都是不甘，却也只能无动于衷，法官在向他确认事实的时候，他依旧试图为自己辩驳，可当法官问，“你是否承认，当时动手打人，且造成重伤”时，他只能哑口无言，最终，点了头。

看见他无奈的点头，若月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