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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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五天，若月每天都来报到，也每天都见到丛老爷子，她不知道丛老爷子是怎么知道她的身份的，她问过靖香，程伯父和丛老爷子一直都是攀不上的关系，既然攀不上，不打算合作，又怎么会知道靖香是个记者呢？

若月最初是打算去解释的，可丛老爷子依旧一言不发，她怕他真的惹恼了他，便也不解释了，每天讲座结束后她也没办法找到机会跟丛老爷子说话，那两个彪形大汉总是会拦住她，她只能一天又一天的来，搭不上话就坐在一旁观察，这观察，倒也观察出了几分端倪。

丛老爷子确实脾气古怪，独来独往，来了也不说话，和谁也不打招呼，别人跟他说话，他也大多是“嗯”两句，别人卖产品他就买，也不关心什么股权什么分红，买了就走，可若月还是看出来了些许不同。

他只要进到这个地方，脸上就会多了几分柔软，目光也不再是凌厉的冰冷。

第六天，若月依旧早早的来到了公司楼下，却明显觉得楼门前没有前几天热闹了，她来了几天，工作人员早已对她熟识，虽然不热情，可基本的礼貌也会有，今天却不知怎么，面容冷峻的看着她。

她忽然想起雷穆阳的话，警惕之心四起，这些人，是要跑了？！

她手上是掌握了一些证据，也知道他们公司在哪，可他们这一跑，注销了公司，她上哪找人去？

正犹豫着，蒋阿姨来了，“小明，你今天那么早啊？”

“啊……是，蒋阿姨……蒋阿姨你等等。”

若月赶紧把蒋阿姨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蒋阿姨，我拉了几个人过来，明后天就来，这地方稳妥不稳妥啊？我那些朋友也是听着我说好才来的，别回头把他们坑了，我不好做人啊！”

蒋阿姨挑眉，“稳妥啊！他们下周还要组织我们去旅游呢！能不稳妥啊？！不仅稳妥，福利还好的来！你不在群里，不知道啊？”

旅游？这是又变了其他方式了？！

若月的脑子一时之间有点乱，打个哈哈就过了，她跟着蒋阿姨上了楼，发现工作人员确实少了不少，这也就代表，过了今天，她就见不到丛老爷子了？！

流程如往常一般进行，若月却久久都没等到丛老爷子，直到都跳完操了丛老爷子才慢悠悠的进了门，进门就不快的瞪了她一眼，她不明所以，依旧如往常一般坐在他边上。

流程还是一样的流程，可丛老爷子却不如往常一般心情放松，今天只是讲座，没有卖东西，流程结束，工作人员搀着丛老爷子就离开了。

若月赶紧追出去，依旧如平时一般走了安全楼梯，出了门还没等追上丛老爷子，已经被那两个彪形大汉又拦住了，她怒不可遏，“你们拦着我干什么？我做什么了吗？！这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还要对我动手不成？！”

男人也不说话，就是拦着她奔向丛老爷子的方向，她心里急得不可开交，这个点没有了，不知道怎么才能见到丛老爷子，她打定了主意，奔着丛老爷子就跑，她当然跑不开那两个男人，手臂被他们紧紧抓住，她扯开了嗓子对着丛老爷子的背影喊，“丛伯伯，你能听我说两句话吗？我只说两句话！”

丛老爷子没回应，可走出去几步，脚步又顿下了，她喜出望外，示意那两个男人放开她，可他们却动也不动，好在，丛老爷子折返回来了。

若月高兴的笑，还没等她开口，丛老爷子冷声开了口，“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你是不是觉得这个世界上的事你都能管？你就是这个世界的卫道士，是吗？”

若月听愣了神，“不……我不是……”

“小姑娘，你活了多长时间，看过多少风景，走过多少路就敢挺身而出什么都要管呐？你是不是觉得，你觉得的正义就是正义啊？”

若月不懂他这话的意思，他叹了口气，撑了撑手里的拐杖，“你来也来了那么多天了，我也送你句话，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自以为是的正义！”

他生气的转身离开，两个大汉依旧拉着若月的手臂，若月动弹不得，看着他苍老略显佝偻的背影，她忽然就明白了他平日脸上那一丝温柔和今天冷漠的怒气，她也顾不得旁边是不是有人在看，对着他的背影大喊，“丛伯伯，我只是想问问你，平时没事的时候，我可不可以来找你说说话，让你陪我去乘乘凉，我们去街上走走逛逛，可以吗？！”

他依旧没有停下脚步，若月越发着急，“丛伯伯，热闹的地方还有很多，我陪你去走一走，你陪我去看一看，可以吗？！”

两个大汉愣了愣，互相看了一眼，若月期待的看着即将转进小区的丛老爷子，心里不免涌上心疼，她听明白了他的话。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那些人在骗他，她不知道他的过往，可她相信，他一定历尽了千帆，他不是不知道那是骗局，他只是宁愿被骗。

因为他，太孤独了。

她不知道年轻时的他究竟曾如何叱咤风云，也不知道为何他晚年会独自生活，可她看得出来，年迈，缚住了他的手脚，也缚住了他的心，他不是不想像蒋阿姨一样和其他人说话和聊天，只是仰了一辈子的头，他早已忘了怎么低下。

他的生活境遇定然与他们不同，他，是不可能融入他们的，与其融入不了让自己和他人都尴尬，不如就不要试图融入，在旁边看看就好了。

这个骗局，就是他排解寂寞的唯一场所。

他知道她是记者，却没有拆穿她，不是为她着想，而是不想让这个骗局早日离散，他珍惜这个骗局，珍惜这个能够让他和其他人不用说话也能融入的空间。

此刻的若月早已忘了最初的目的，更忘了那些想要问他的话，她只是看着他孤独的背影，实在不忍，实在心疼，她说的话真心实意，哪怕他什么都不对她说，她也就是想来陪陪他，让他明白，这个世界，并没有因为年迈而抛弃他。

“丛伯伯，这个世界，依旧是你当初热爱的世界，你回头看看，它一丁点也没有变，你只要回头看看就能发现，你试一试，好吗？！”

丛老爷子，停住了转进小区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