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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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宫，张贵妃正在收拾她的花房。

花房通体的琉璃瓦，全是西域进贡的精品，像一座小房子立在花园里，在这个百花凋零的季节，花房里的蔷薇、牡丹等各色花卉热烈的绽放，是这整个花园里最艳丽的色彩，是整个后宫的女人最羡慕的存在。

但是羡慕也没用，在这个后宫里，花房独属于张贵妃，这是她独有的荣宠。

她每日必定要来花房打理的，不管什么天气，是否刮风下雨，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就算是忙完了一天直到深夜，她也会披星戴月到花房里坐一会儿。

当然，这后宫没有什么值得张贵妃忙到深夜的事情，她也就每日大部分时间都能料理她的花房。

她现在，正在修剪一株牡丹，这牡丹是她最爱的一株，任何其他的品种无论再名贵，都没办法取代这一株在她心里的地位。

这株牡丹的任何事情都是她亲手料理的，拒不假手于人，也从不让人触碰，这是她母家送来的解闷儿的礼物，在这寂寥的深宫，也唯有这株牡丹能时时刻刻陪她了。

好在牡丹多年生，有了这琉璃花房更是寒暑都不会凋谢。

“娘娘，陛下说要往南迁往吴州，一个时辰后跟大军启程，如今，各宫都收拾起来了。”

张贵妃看着面前的这株牡丹，她说：“可是外面寒冷，本宫的牡丹怎么办？”

内监总管劝：“哎呦，娘娘，吴州暖和，四季如春，什么样儿的花儿草儿没有？到时候再养呀。”

张贵妃道：“本宫只要这一株。”

内监总管劝：“不如把根儿刨出来，这牡丹呀，有根儿就能活。”

“放肆！”张贵妃说，素来对什么事情都能温和的人，罕见的红了脸，她说：“谁敢动。”

内监总管也无奈，他不能理解后宫娘娘们对某件事情的执着，这生死关头，还能讲究这个？

张贵妃不是素来十分温婉吗？怎么这个关头就……忽然拎不清了呢？

这后宫的娘娘们可都在争先恐后的收拾东西呢，怎么张贵妃反倒一点儿不着急？

他劝：“娘娘，不如放到马车里，多加几盆儿碳，要是能坚持到吴州，也算是它的造化了。”

张贵妃没动，她反倒坐下了，她盯着这盆牡丹看，轻声道：“本宫平日里受了无限的荣宠，锦衣玉食，都是最好的，如今社稷危亡，不如殉了这座城。”

“什么？”内监都惊呆了，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要主动殉城的后妃，当然，前朝也有，但那谁见过呀？

她怎么就想不开呀？她为了个什么？就为了这个牡丹？

内监去看这牡丹，这牡丹也没什么特别的，还没御花园里在寒风里掉了叶子的品种名贵些。

内监劝：“娘娘，您可是陛下的放在心坎儿里的人，您留下来，陛下心里不知多难受呢，咱家已经派人去您宫里收拾去了，现在您直接跟咱家走，咱这就直接跟陛下会合去。”

张贵妃没动，她似乎在想些什么。

内监吩咐人：“快，给贵妃的牡丹搬上！”

平时谨遵她吩咐的人，如今都不听她的话了，看来她是非走不可的。

张贵妃抬手拦住人，她问：“听说反贼势如破竹？很是厉害？”

这……这……这哪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好吧，既然张贵妃问了，内监总管说：“是，听说他们十天过一城，如今已经是最后一天了，咱们要快！”

“家兄还好吗？”

“正在淮安阻挡叛军！”

张贵妃从小长在吴州，在外面挡着势如破竹的沈将军的，都是她的乡亲。

想来，是用血肉在挡吧？

张贵妃垂眸想了半晌，又似乎只有一瞬，她说：“花放在这里，走吧！”

她走的坚决，连平时从来记得关的花房门这次都忘了关，独留呼呼的风朝里面刮，花枝都被吹的瑟瑟发抖。她没回头，还是宫人给细心的关上了。

出了自己的宫门，四处可见宫人都在收拾行囊，沈将军就算再仁慈，这些前朝的宫人，都没办法在新朝荣宠了，张贵妃停住脚步往回看。

内监总管说：“娘娘快别看了，不是每个人都能走的。”

想走的不能走，想留的不能留。

张贵妃头也没回的往前去。

宫门外面，大队的车马都已经准备好了，朝廷众臣，太子和诸位皇子，臣子的家眷，几位皇子的母妃都在其中。

轩辕辰朝张贵妃走过来，拉起她的手，说：“爱妃随朕一起乘车。”

“是！”张贵妃毫无异义，她从来都是恭顺乖巧的，就算这后宫之中没有皇后，她贵为贵妃就是宫中第一人，又被日日恩宠的时候，她也从来都是温婉的，后宫的女人，从来没有人受过她的责难！

一行的车架开始往出城，浩浩荡荡蜿蜿蜒蜒，这大黎的一干重臣和轩辕皇室，已经开始迁都了。

五皇子也在队伍里面，他终于被从府里放出来了，是在这马上要弃京都而走的时候。

他终于知道沈家军的厉害了，但是，他也知道父皇的狠心，他掀起帘子，盯着前面的车架，久久才放下。

打头的队伍出了城门，一队队的军机营出了城门，忽然一声令报传来：“撤，快撤！”

“叛贼追过来了，保护陛下回城。”

一层层声音往后传，一声声的撤传回来。

走在前面的御驾里轩辕辰一把撩开车帘，就看见远处烟尘滚滚跑来一队队的人马，迎头的旗帜是镇南军。

轩辕辰问：“怎么回事？”

最前面的镇南军小将已经快马跑到了近前，他道：“回陛下，叛贼打过来了，我们交手不及，第一个回合就受挫，只好退往京都，请陛下快快进城。”

军机营的守将劝：“陛下，不如现在快马离开，错过了可就没机会了。”

镇南军的小将：“将军，这一旦离开城池，这外面一马平川，马车可跑不过沈家军的骑兵！”

“……现在不走，一旦被困在城里，以后还怎么离开？”

“……”

张贵妃轻轻的撩开车帘，从另一侧看城外到处跑动的镇南军，这是她第一次出城，从进了这座皇城，她还是第一次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