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嬉春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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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书批到半夜,大家都散了,夏姑娘还在翻阅典籍。
辛先生没走,秦先生也在陪着,还有几个文官,新来的颜翰林,颜城珏。
夏槿说:“……咱们王上有这一番遭遇,完全是大黎开国初分封了诸侯,帝行几世又削藩导致,我思来想去,祁国初,不若不沿袭分封制,而是直接实行三省六部制,给有功之臣提拔官职,授予实权,丹青铁卷……”
辛先生言:“这确实是千秋百代之计,绝了不少后患……”
秦先生言:“不错……”
确实不错,社会进程都是这样发展的。
有文官问:“那敢问相国,从龙功臣想要给子孙争个爵位怎么办?”
能够格被封侯拜相的功臣一共有几个?夏姑娘算是头一个,她说:“我不想!”
辛先生言:“老臣也不想,爵位封地虽看起来荣光,但纵观各朝,后世帝王和封地新诸侯,没了父辈的情谊,总要有一番摩擦……是福是祸,其实两可,倒不如好生的做官,成就自己一个家族,反而稳当,譬如苏家,如今也是名门望族,虽当年无爵位,苏相如今也不做官了,反倒回了乡衣食富足,也是一方豪绅,还有吴州张家,当年没封爵位,到了吴州做官,一做这些年……反倒是当年大黎开国初的五位异性诸侯,四个抄家……王上守信,相国心慈,但百年之后呢?老臣以为,子孙做个耕读书香世家,稳稳当当,最好不过。”
辛先生你说话真是大胆,居然敢说王上百年之后?王上那不得万岁吗?
还有更大胆的呢,夏槿说:“正是,以后我没了,你们王上没了,后面的事,总逃不掉帝王和诸侯离心……本身没有割据,为什么自己加割据呢……”
秦先生言:“正是,臣家中世代做刑狱,看的多了,不整那些虚的,臣想要银子和十倾地……”
众人:“……”,够实际,十倾是一千亩啊,怎么一点儿不含蓄?
颜城珏:“臣只要五十亩。”
众人:“……”,禁止恶性竞争,这新来的谁啊?
“臣有一请,当年王上蒙屈受冤,臣也被一顿贬斥,臣家中老母气死,臣请相国准许,为母亲请封诰命,朝廷敲锣打鼓回乡,把臣当年受冤,如今加官一事,告知乡亲……”
“分不分封,其实都轮不到俺,俺也不寻思这个,俺们西北打仗损失的兄弟多,村里都是婆娘,听说相国要办学,教婆娘们挣钱的手艺,能不能去俺们那里开个,学暖棚学捏瓷器都行,给想个吃饭的营生……”
夏槿一条一条记下大家请求。
有人问:“不知王上是否同意?”
王上只有同意的,三省六部制的是在加强皇权,受益者是沈信。
正在商议,王上喝完酒回来了,他问:“在议什么?”
夏槿:“在议不沿袭分封制了,实行三省六部制。”
沈信:“好,不错,走,早点回去休息,阿槿不是总说,活儿是干不完的,身体是自己的?时光有限,恰似良宵,给你带了好吃的……”
众人:“……”,王上你喝醉了吧?
众人赶紧散了,屋子里就剩下两个人。
夏槿:“你喝醉了。”
沈信:“没有,是想让大家看看,我对你的偏爱……”
喝醉的人总爱说自己没醉,还爱给说的醉话找理由。
夏槿伸手:“好吃的呢?”给他打工这么晚,看她带了什么好吃的。
沈信:“走近一点给你……在我的嘴里……”
得嘞,这下连守门的都退了三步远。
别再问什么风俗不风俗,谁敢得罪手握虎符和玉玺的相国大人,谁又敢得罪王上手里的刀。
总之一句话,他俩干啥都是对的,实力决定待遇。
……
今夜醉酒的,可不止一个王上,阁主大人也醉了,他一个人走在街上。
谁也想不到,纵横武林,部众无数的阁主大人,其实来京都的,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他是天机阁主,首先是天机阁主,他从来也没想过,用天机阁和谁死磕。
他是萧夜尘!
京都的街道很是寂寥。
如今城内城外无数驻军,政令一条条下达,宵禁还没结束,除了偶尔来往几匹快马,连鸟鸣犬吠都没有。
是真的寂静。
好在月色很好,又圆又大,在天上遥遥挂着,照的各处宛如银霜素裹,美极了。
去哪里呢?他漫无目的的走着,手里还拎着一壶酒,走几步喝一口。
走着走着,就走到一条胡同,胡同很窄,不似公侯家的气派,是京都人家常见的风格,他停在一处门前。
门扉很旧,门口却很是整洁,这是他幼时的家,初到京都时宅子还没置办好的时候,傅家租赁过宅子,他和母亲,在这里住过两年,后来买了下来,一直空置到如今。
真真是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傅文远,他怎样推开这扇门?
他转身往回走,走到胡同口儿,猛灌一口酒,把壶里的全喝完,酒壶一扔,转身回去。
他还是想看看,回家看看。
轻轻推开门,门居然只是虚掩,外面没锁,里面的门栓也不牢固,母亲常说,这门栓坏了,就算过两天就要搬到大宅子里,也是要修一修的。
结果大宅子没住进去,小院儿的门栓也没修,一晃就是这些年。
再往院里走,是一缸睡莲,莲花是母亲的最爱,她说清雅高洁,出淤泥而不染。
小时候母亲经常坐在这里,对着莲花描花样子,他就拿着鱼食,喂鱼缸里的两尾锦鲤。
锦鲤红红的尾巴,吐起泡泡来嘴巴一嘟一嘟,如今已经没了,莲花也凋谢,独留一缸残荷!
院子里很是安静,有一间侧屋窗口透着烛光。
谁在里面?
天机阁就算买卖天下情报,阁主不想知道,刻意回避的事情,也不会有人天天报到他跟前。
推开门,是一个素衣公子在作画,画的,是两小儿嬉春图。
画纸粗糙,画上的人却活灵活现,连小儿手上的蚱蜢都似跃然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