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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根剥皮的手法娴熟,很快,一整只剥了皮血淋淋的野羊呈现在梁关保面前,“我找水洗洗,你去捡点树枝树叶。”
巴根拎着羊往东南方向坡地走去,梁关保就去捡树枝,等他抱着一大捧残枝败叶回来时,发现野羊已经洗干净了,被放在了一个刚刚支起的架子上,他把手里的柴火放到旁边,却见巴根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两块灰色的石头在一团枯草上互相击打着,很快,火星溅起,枯草冒起了烟,巴根趴下身轻轻吹了几下,那团枯草就烧着了,巴根赶紧起身,抓过一把柴火放上去,火于是越来越旺了。
火上烤着的野羊开始冒油,梁关保一边加着柴火,一边看看正在用匕首削着一根木棒的巴根,问:“刚才那石头有什么特别的?”
巴根拿出一块石头给他,说:“这是火石,专门用来生火,这山里有的是。”
梁关保看那石头呈灰白色,纹理非常致密,断口处像河蚌壳,他心里对这个蒙古人的佩服又增了两分。
烤羊上的油滴在火上“吱吱”地响,诱人的香味让梁关保的辘辘饥肠叫得更欢了,巴根拿梁关保的匕首切下一条羊后腿,在火上又烤了一会,递给他,梁关保感激地笑笑,却不客气,拿在手中开始大啃,巴根自己切了另外一条,烤烤,也开始大啃。
两人风卷残云般把羊腿啃得干干净净,梁关保原本想问哪里有水,好去洗洗手,见巴根就在身上擦了擦手上的油腻,还在衣袖上擦擦嘴,他也就有样学样,如法炮制。巴根把剩下的切成四块,用藤蔓把其中两块绑在自己背上,另两块给了梁关保,后者就学他也把它们绑在自己背上。
“走吧!”巴根把刚才削的那根两头尖尖的木棒递给梁关保,后者接过,却没有立即跟上,喊道:“等等!”他把还没有完全熄灭的火堆踩灭,确定不会留下隐患,才示意巴根走。
巴根看他的眼神中明显有一丝赞赏,却没说话,当先引路,梁关保跟着他往东走,走下斜坡,就听见潺潺的流水声,一条窄窄的山溪出现在眼前,巴根带头沿着山溪往东走。
大概是中午时分,巴根他俩已经走了三里多,这一路上,他们惊走了十多只野兔、五头野羊、两群狍子、疑似狐狸的动物四头,巴根还刺死了三条毒蛇,都有四尺多长,梁关保也刺死了一条,巴根把这四条蛇都剥皮洗净,说留着当晚饭。
山溪转了个弯,往东南方向流去,巴根用之前砍下的几个竹筒装了水,拿树叶包住筒口,用草绑紧,给了梁关保两个,这才带头离开山溪,直奔正东面那个山坡,上了坡。梁关保发现这里的林木更高更密,光线昏暗,看着都像是黄昏时分了。他俩走了三十多步,巴根忽然一伸左手,轻声喝道:“等等!”梁关保一个激灵,停住脚步,微微一俯身,巴根侧耳听听,挥手示意他往右边那棵大树下走,梁关保点点头,抬腿走过去,谁料才走了两步,就觉右脚脚踝一紧,整个人一下子被倒吊了起来,离地足有七尺,他心里惊呼:糟了,有陷阱!
那边的巴根也没能幸免,几乎在同一时刻踩上了陷阱,被吊在另一棵树上,跟梁关保隔着有八尺多远。
“爬上去!”巴根大喝一声,居然借着荡势向上弯腰,一下子抓住了脚踝上的藤蔓,用手中长矛上的匕首割断藤蔓,之后把长矛往腰带里一插,两手抓住藤蔓,迅疾向上,很快就到了树上,转头一看,梁关保居然还在原地吊着不动弹,他忍不住再次大喝:“你不要命啦!”
梁关保只有苦笑,我要命,可我没有你那样强的腰力啊!
巴根大喝一声之后,似乎也明白了梁关保的难处,不再多说,顺着交叉的树枝迅疾爬到梁关保这边的树上,把腰里的长矛伸到梁关保手边:“抓住,上来!”他声音中明显有掩饰不住的急迫。
梁关保毫不迟疑的一把抓住,两下一用劲,梁关保才向上一弯腰抓住藤蔓,就听巴根一声大吼:“小心!”同时听到的是一声低嚎,一阵劲风在自己后背掠过,“别动!”巴根再次大喝,梁关保情知有事,抓紧藤蔓,向下一望,不由得灵魂出窍,下面有一头狼正龇牙咧嘴虎视眈眈——没错,瞧那样子跟那发着绿光的眼睛,跟前几天见的饿狼一模一样。
“哈——”巴根忽然一声大吼,手中的长矛向下一刺,梁关保这才知道下面有两头狼,刚才跳起来扑击自己的是另一头,一击不中,它第二次跃起,巴根长矛急刺,身在空中的狼居然向左急闪,堪堪避过,身形向下落去,“扑簌——哗啦——”狼落地之处忽然出现一个深坑,那狼猝不及防,一下子就掉了进去。另一头狼见状,居然舍下梁关保这猎物,跑到坑边,低吼一声,下面也传来一声沉闷的低吼,接着就见坑边的狼跑开了。
趁着这工夫,巴根急急的把梁关保拉上来,两人坐在粗大的树杈上,呼呼直喘,梁关保喘了几口正要说什么,巴根指指下面,梁关保往下一看,下巴差点掉下来,刚才那头狼回来了,嘴里居然咬着一根藤蔓的一头,拖着来到坑边,之后就见它咬着藤蔓这头,另一头踢下了深坑,很快,藤蔓绷直了,上面这头狼就开始拼命往后退,眼见那藤蔓一点一点露出坑来,用不了多久,坑里那头狼就能出来了,那样的话,他俩可就又危险了——
还好,坑上这头狼明显力气不够,藤蔓上升了三尺不到,就又向下降了一尺多,上面这头狼再次后退,但才退了两尺,就又被拉回来一尺,如此反复三次,梁关保看到那狼的嘴边好像有鲜血滴下,他心里暗喜,如果这两头傻狼继续这么来回拉锯,上面这头应该很快就会筋疲力尽,到时候,杀它易如反掌,至于坑里那头,那就更容易了!
他嘴边显露轻松的微笑,却没料到身边的巴根忽然纵身一跳,落到了树下,梁关保唬了一跳,而那头正在拉锯的狼也吓了一跳,转头瞪着巴根,喉间低嚎着,满是敌意。
巴根扔掉手中的长矛,双手合十,冲着狼叽里咕噜嘟囔了几句,之后一把抓住了就在身边的藤蔓,用力一拉,那狼居然似乎懂了他的意思,不再低嚎,非常配合的低头猛扯藤蔓,在一人一狼的通力合作之下,藤蔓上升得很快,转眼间坑下那头狼冒出头来了,毫无意外,它的嘴里紧紧咬着藤蔓的另一头。
两头狼终于并肩站在了巴根的面前,离他只有五尺多,梁关保震惊之下,也早已下树,手持尖头木棒,护在巴根身左,瞪着两头狼,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别动!”巴根低声道,左手轻轻压住梁关保手中的木棒,看着两头狼,也是一眼不眨,双方对峙了很久——至少梁关保是这么感觉的,他事后才发现自己后背冰凉一片,里外衣衫都让汗水打湿了。
“嗷——”两头狼突然齐齐仰头一声长嗥,又都冲巴根俯下首去,随后转头跑开,动作快得让梁关保根本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眼睁睁看着两头狼消失在幽暗的树林中,半晌,他一屁股坐下,费力地吞咽下一口唾沫,望着同样一屁股坐在地上长长的出口气的巴根,傻傻的问:“它们在向你道谢?”
巴根虽然坐地上了,目光却一直盯着两狼消失的方向,嘴里喃喃了一阵,才回了一句:“狼是非常有灵性的,它是我们草原人心中的神明!”
两人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赶路,梁关保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巴根疑惑的问:“怎么?怕啦?”
梁关保摇头说:“你有没有注意,刚才那坑挖得很深,但里面没有其他布置,这好像不是专门对付野兽的?”
巴根想想,点点头:“你看得还真仔细,看样子,好像是挖了等着有人掉下去;那两个藤套也不像是套野兽的。”说着,他的目光警惕地四下望着,梁关保也下意识的左右望望,四下里都是幽暗一片,真看不出什么奇怪之处。
接下来,两人的速度明显慢了许多,不光是因为提防野兽,还得小心那可能存在的敌人,越走两人越肯定,暗中还真有人跟他们为难,短短两里多地,他们先后遇到了类似的陷阱两处,兽夹三处,要不是他们小心,还真是危险得很!
傍晚时分,两人在一处坡下发现了一个山洞,有两丈多深,相当干燥,梁关保说就住在这山洞里,巴根说不行,这深山野林,要是来什么猛兽把人堵在山洞里,可是死路一条。梁关保只好听他的,两人把那些蛇肉烤了吃了,上了坡上的一棵大树,为了以防万一,梁关保守上半夜,巴根守下半夜。
巴根很快就睡着了,打着呼。梁关保拿匕首削着一些树枝,做成一头尖尖的签子,他跟巴根合计过了,被人暗中算计的日子不好过,从明天开始,他们准备反击,虽然敌暗我明,但至少得给对方制造一些麻烦,让对方不能那么从容的设陷阱之类。
“嗷——”远远地传来类似狼的长嗥,梁关保抓紧匕首,往黑漆漆的树下望一会,就继续削签子了。这之后,他陆续听到了很多怪声,或高或低,或远或近,让人毛骨悚然,幸好,都是有惊无险。这期间,巴根一直睡得挺熟,让梁关保不得不佩服他的镇定。
后半夜,巴根准时醒来守夜,梁关保把匕首插在随手可及的树干上,像巴根之前那样用藤蔓把自己腰间绑在树干上,才放心睡去。
各种怪声还是此起彼伏,梁关保在这些声响中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睡梦之中,他似乎回到了娘的怀抱,娘的怀抱真暖和啊!娘的手好温柔、好细腻啊,拂过脸上的感觉真好!……等等,这手怎么变得粗糙了?还有,胸口怎么这么闷啊,让人透不过气来了!
梁关保突然惊醒,心中警兆顿生,正要有所动作,却听一个声音低低地说:“别动!”同时有一只手压住了自己的肩膀,那声音压得极低,但梁关保还是听出是巴根,只觉他声音里满含着惊惶,他忍着不动,却感觉自己腰部以下似乎被一种巨大的力量向下扯着——等等,不是感觉,是真的有谁在扯着自己,那种紧紧束缚的感觉已经蔓延到屁股了!他努力伸长脖子,向下看去,只见自己腰下位置有两个亮点晃动着,那光泽令人心里惊惧顿生,“是蟒蛇。”巴根再次低语。
“蟒蛇!”梁关保心头巨震,差点跳起来,“难道自己正被这蟒蛇吞进肚子?”这感觉,一定是的!
他忍住跳起来的冲动,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却悄悄伸手抓过插在树干上的匕首,刀尖向外,刀刃冲着脚的方向,静静地等待着。
时间过得很慢,又似过得很快,那种束缚感蔓延到了腰下,但突然停住了——梁关保想起来,自己腰间绑着藤蔓呢。
那蟒蛇明显被激怒了,开始用力扭动——一旦它得逞,那梁关保很可能被扯成两段,“刺它眼睛!”巴根低喝一声,早就蓄势待发的长矛全力扎向蟒蛇下腹,而梁关保在同一时刻猛地起身,双手握紧匕首自上而下直刺向蟒蛇的眼睛,巨蟒上下受袭,居然不退反进,藤蔓一下子被崩断,不过,巴根跟梁关保两人事急拼命,全力一搏之下,匕首都扎进了蟒蛇的身体,蟒蛇身体向上一扭动,皮肉立即被锋利的匕首划开,蟒蛇大痛,这才往后退,突然从它口中被吐出双腿的梁关保猝不及防,从树杈上往下跌落,危急关头,手中的匕首奋力刺出,一下子扎入树干,才没有跌落;同一时刻,蟒蛇身体却摔下树去,巴根的长矛还深深扎在它身上,巴根又紧握长矛不放,整个人随着一起跌落,幸好他在蟒蛇身上,才没有什么损伤,但蟒蛇吃痛之下,拼命扭动翻滚,意图将身上的巴根甩脱。
梁关保吊在上面,看着下面黑乎乎将近一丈的蟒蛇身体翻滚扭动,正往树干缠去,巴根一旦被他缠在树干上可就危险了,他只觉血气上涌,双腿一蹬树干,双手用劲,匕首从树干上拔出,整个人顿时下跌,他在空中一拧腰,居然被他翻过身来,双手抓紧匕首,人跌在那翻滚的蟒蛇身上的同时,匕首也扎进了蟒蛇的背部,蟒蛇吃痛,向前一窜,梁关保的匕首将它的背部划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皮肉翻起,蟒蛇更是暴怒,扭动得越发厉害,尾巴像鞭子一样抽来,梁关保低头堪堪避过,蟒蛇一窜身,贴近了树干,巴根突然一声大吼,双手握紧长矛猛地向下一插,作为矛尖的匕首竟然将蟒蛇身体刺穿,将蟒蛇硬生生钉在了树干之上,蟒蛇扭动之下,身体被渐渐分成两半;就这样,蟒蛇在两人的匕首之下扭动得越来越激烈,而它的身体也就被分割得越来越彻底,终于,在一次最彻底的扭动纠缠之后,蟒蛇突然之间就不动了。
巴根和梁关保丝毫不敢松懈,依旧紧紧握紧匕首,许久,两人才意识到这蟒蛇真的死了,也才注意到了自己身上的鲜血、黏糊糊的东西和那刺鼻的血腥味,两人长长地出口气,只觉得浑身上下像散了架一般疲惫与疼痛……
这之后直到天明,两人就满身血腥的躲在树杈上,抓紧时间轮流休息,万幸,再没有什么危险的事发生。
“哇——”一声惊叫,把原本已经迷迷糊糊入睡的巴根惊醒了,他霍然睁眼,握紧长矛准备一跃而起,却听梁关保又惊又喜的声音:“张得水!”
树下有三人,正是张得水、樊兵和梅澹仔,他们衣衫破烂、满身灰土,似乎还沾了不少血腥,此刻他们正仰头望着树上的巴根和梁关保,眼神中充满着惊喜。
梁关保招呼一声之后就顺着树干爬了下来,站在张得水面前,惊喜交加,张得水憨厚的笑笑,还没开口,梅澹仔已经大呼小叫起来:“梁关保,这蛇是你们杀死的?这蛇真大啊,比我们杀死的大多了!”
巴根也下树了,站在梁关保身后,面无表情,从张得水他们三人的情形看,昨天一天过得肯定不轻松。
张得水居然也知道用火石,生起火来烤蛇肉吃,梁关保看梅澹仔的嘴唇有些干裂,就拿出竹筒给他,梅澹仔迫不及待的喝了半筒,把竹筒递给张得水,张得水没喝,把竹筒给了樊兵,樊兵没客气,一口气喝完剩下的半筒,却听梅澹仔长出口气说:“可比那血好喝多了!”
巴根把自己的一个竹筒给了张得水,张得水喝了几口,把竹筒递还给他,巴根摇摇头,拍拍自己的腰间,示意自己还有,张得水也不客气,把竹筒插在了自己腰带里。
梅澹仔话多,一个劲问梁关保昨天的经历,梁关保简单说了一下,从梅澹仔口中也知道了他们三人的遭遇。三人也都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他们的棺材埋得挺近,三人很快聚在一起,张得水来自山林,在这陌生的密林中如鱼得水,带着梅澹仔、樊兵往树干上所写的地点进发,为了填饱肚子,他们猎杀了一只狍子,只是始终没找到水,就以狍子的热血解渴了,后来还杀了一条蟒蛇,喝过蛇血。这一路走来,多亏了张得水,他们才能避开四处陷阱,躲过了两条巨蟒,但突然出现的一头饿狼让他们措手不及,三人与狼激烈交锋,最终让那饿狼满身伤痕、继续饿着肚子跑了。
“你们也碰到了陷阱?”梁关保最关心的是这事。
“暗中有人布置这一切,”张得水非常肯定,“那些陷阱不是为了野兽而设。”自小在山林长大,对于陷阱的用途可是非常清楚的。
大家既然有相同的看法,自然要好好合计,五人压低声音商量了好一阵,收拾好余下的蟒蛇肉,继续向东面进发。走了半里多地,来到一处幽暗的密林中,五人按照张得水的安排,砍山藤、挖陷阱、埋木签,设置好这一切,五人匆忙上路。
“为什么不等抓住害咱们的人再走?”梅澹仔很是不解。
“暗中的人并不想害咱们,只是想延误咱们的行程,也或许是想训练咱们;”张得水解释说,“咱们那些恐怕根本抓不住他们,只是希望能暂时拖延他们一下。”
“不知道王小五、路小七在哪里?”梁关保把事情连起来一想,更觉得这血狼训练是有人在暗中操纵的,自然认为王小五跟路小七也应该在这附近。
张得水跟巴根都认为他的分析很有道理,一路行进,也时时注意有没有两人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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