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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械丢失?听到小高低语的左狐狸心中吃了一惊,但脸上不露丝毫异色,只当没听见,想看看无命将军怎么处理。
无铭淡淡说了一句:“你先回去禀报,等安排好了沙婆岭的兄弟,我自会去见督帅。”
小高答声“是”,上马先走了。
“商队在善化寺后街落脚,跟善化寺隔着五条街有几个院子腾出来了,沙婆岭的乡亲可以在那住下。”负责联系沙婆岭老少落脚点的小葛回来了,带领大家穿过街道,拐进了一条相当宽敞的胡同,马腾显则带队出城回卫所了。
“善化寺?大家闲暇时还可以去拜拜菩萨了!”左狐狸笑眯眯地说,“大同城最有名的九龙壁可在这附近?”
“九龙壁在代王府前呢,代王府在城中心大东街那边,这段时间最好别去那里!”小葛有些无奈的说。
“寻常人不能去看那九龙壁?”左狐狸明显很是失望。
小葛笑了,说:“不是不能,是这段时间不行。”
左狐狸奇怪了:“为什么?”
小葛望望无铭,压低声说:“听说最近那个武邑王又出来闹事了。”
左狐狸更加奇怪了:“武邑王是什么人?很厉害吗?”听称呼应该是位王爷吧,不过这里不是代王的领地吗,这个武邑王怎么敢在这里闹事?
小葛于是简单的解释了一下。
受封在这里的代王一向就不受老百姓待见,第一任代王是太祖的第十三子朱桂,据说从小不爱读诗文,脾气十分古怪,太祖封他为代王,镇守大同。结果他到了大同之后,经常穿窄衣,戴秃帽,在戏院子看戏,一高兴就到后台妆扮成打号的小兵亲自登台,一有空就带几个护卫架鹰走犬,到大街上闲逛,还常常手持棍棒,袖藏斧锤,随意抡击伤人,有时还调戏良家妇女,活像一个地痞恶棍,大同百姓背地里都叫他“愣怔代王”。后来,他的儿子们也大多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现任的代王朱成链,成化二年袭的封,没有嫡出之子,庶出的长子朱聪沬在成化十五年被封为武邑王,原本是可以等着袭封代王的,可朱聪沬实在太不争气,整天前呼后拥,购鹰玩鸟,欺男霸女,在大同城里横行无忌,结果没多久,就被朝廷废为庶人,虽然后来恢复了冠带,但一直被乃父约束在府邸中,不许擅自外出。朱聪沬也没有嫡出之子,庶出的长子朱俊杖倒是非常聪颖,很得代王的喜爱,前几天不知因为什么事让代王非常高兴,代王居然允许朱聪沬带着儿子出府逛逛,这一来,大同城的百姓就又担心起来,这几天别说代王府附近,就是离着挺远的四门附近,老百姓都是尽量不出行,省得遇到那个王爷煞星。
原来如此!
左狐狸只好先不指望去看什么九龙壁了,反正眼前有更重要的事呢。
一行人来到了那条名叫帽檐的胡同,这胡同只有五尺多宽,不过那几个院子确实还算宽敞,无铭说:“只能暂时委屈大家了,等过阵子再找大些的地方安置。”左狐狸把老老少少安顿好了,问无铭:“户籍该怎么办?”朝廷的户籍管理可是非常严格的,一般出趟远门都得有路引,现在这百多口人从沙婆岭来到大同城,户籍可是头等大事!
“这些已经有人在办理了,所需要的一切再过两天就该送到了。”无铭成竹在胸,这让左狐狸心里更加担忧,看样子,这个方无铭确实能量不小,万一哪天出卖老大跟弟兄们,那大伙儿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无论如何,得让老大有所防备!
他心里暗下决心,脸上却满是笑容:“一切有劳将军了,多谢多谢!”
无铭笑着回应:“应该的,应该的!”之后他告诉左狐狸有事找他时该上哪里去,沙婆岭的乡亲在这里住着,自然会有人照应,但对陌生人千万不能提起来历。
无铭跟小葛他们跟左狐狸告别后,直奔督帅余子俊的府邸,到门口时正碰上那个监军太监张善,无铭抱拳拱手,口称:“张监军!”
张善四十出头,面皮本就白净,见了无铭脸色就更白了,他只是斜着眼瞥一下无铭,鼻子里冷哼一声,径自上轿离开,他的那队扈从也都趾高气扬的,门口来往的百姓远远看见,大多绕道走了。
“呸!”督帅府的两个门丁中年轻的那个冲着远去的一行人吐了口唾沫,却好奇的望着无铭他们,年长的那个一拉他的胳膊,对着无铭弯腰行礼:“方将军,您回来啦!”
无铭笑着回应,冲年长的那个说:“王大叔,请通禀一声,在下要拜见督帅。”
王大叔笑道:“将军客气了,请直接进去就行!”话虽这么说,但他熟悉这位无命将军的脾气,赶紧对年轻的那个喊:“小王,赶紧禀报老爷,说方将军来了!”小王立即进门去了。
无铭望着小王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问:“新来的?”
王大叔笑着回答:“是老汉本家侄儿,刚从老家来。”
小王去得快,来得也快,说老爷在偏厅等着方将军,无铭熟门熟路直奔偏厅,小葛他们就在门房等着。
余子俊身穿便服,在偏厅中独自坐着,双眉紧锁,眼神有些恍惚,他今年才五十有三,两鬓却早已霜华点点,脸上皱纹深重,每一道,似乎都显示着他这大半生的坎坷与艰难。
无铭在门前站了片刻,余子俊却没发现,无铭跨进门来,轻轻道:“督帅!”
余子俊抬头望着他,片刻,才好像回过神来,伸手示意道:“无铭,回来啦,一路辛苦了!来,坐下说话!”一名仆役给两人送上茶来。
无铭恭恭敬敬深施一礼,才在左边的一张椅上坐下,欠身说:“张监军刚走,想必因为血狼军丢失军械,张监军又为难督帅了。”
余子俊凝目在他脸上片刻,嘴角显露微笑:“血狼军一向军纪严明,守卫森严,如何会发生失械之事?”
无铭笑笑:“督帅明察,这确实是无铭的小小伎俩。”
余子俊眼睛一亮,问:“那事有眉目了?”
无铭点头说:“机会难得,原先向督帅请示之事已经开始了。”
“虽然未曾失械,但为遮人耳目,还是得对你做些惩处。”余子俊的神色很快变成了忧虑,目光注视着无铭:“你征战沙场多年,论军功做个卫指挥佥事或者宣慰同知也绰绰有余,然而至今还只是以副千户暂摄千户之职,确实不公平。只是,为了增加军功,行如此危险之举,你还是要谨慎从事呀!”
无铭露出苦笑之色:“无铭在督帅帐下虽只不到两年,但督帅不会视无铭为急功近利之徒吧?”
余子俊同样苦笑:“正因为老夫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才为你这个计划担心,老夫可不愿边关失去你这样一员智勇兼备的猛将!”
“督帅谬赞,无铭愧不敢当!”无铭再次在椅上欠身,“无铭从军六年,深知战事给边塞百姓造成的痛苦之深重,只要有消弭战争的机会,无铭义不容辞!”
“你的本心老夫自然深知,不管怎样,你都得好好保护自身!”余子俊喟叹一声,“朝廷正值多事之秋,边塞能多一日安宁,自是朝廷之福啊!”
无铭点头应声“是”,说:“这次在太原,无铭拜见了何钦差与夏布政使,两位都愿意试着与商家合作,想必此刻石掌柜他们已经见到何钦差他们了。此外,何钦差希望督帅善自珍重!”
余子俊点首说:“但愿你的救灾提议可以见效!至于廷秀兄之意,他已在书信中言明,只是时局如此,老夫想明哲保身,又岂能遂愿。在位一日,尽心一天罢了!”
无铭知道这话题再多说也无益,赶紧问:“战车军演练状况如何?”
余子俊脸上的苦笑之色更浓,抚须长叹一声:“你果然有先见之明,一切如你之前所言,战车行动太慢,无法产生实效。”
无铭暗自苦笑,心说不是我有先见之明,实在是后世史料所载,这个法子没用,因为战车笨重而导致速度过于缓慢,不能使用,战车军被人讽刺为“鹧鸪军”——鹧鸪啼时,似乎在说“行不得也”。
其实早在土木堡之变后,慑于瓦剌骑兵强悍的战斗力,朝廷大臣不断提出御敌之策,其中定襄伯郭登奏请朝廷制造一种战车——偏箱车,这种车车辕长一丈三尺,阔达九尺,高约七尺五寸,车箱用薄板筑成,薄板上面钻着可以射击枪铳的洞穴。每辆战车上配置两名神枪射手、一名铜炮射手、一名弓箭手、两名盾牌手、两名长刀手以及两名枪矛兵,车中还能装载衣服粮饷、器械与作为路障的鹿角等物,这十名士兵在无战事时要轮番推挽车辆。
此外,偏箱车出战时,必要时还可以得到装载着数门大小不等的将军铳的将军铳车和军中高级将领乘坐的指挥车——四轮车的配合。
战车能够排成方阵,方阵平均每一边都有一百辆偏箱车,前后左右互相连接,铁钩四面环绕牵引,就如长蛇阵一样。每边偏箱车阵的前面还有五辆将军铳车,而四轮车则在营阵中央做指挥调度。屯营时步骑兵在内,车辆布置在阵营的十五步之外作为籓篱屏障。这样的车营,就如一个移动的炮兵阵地一般。
只是,战车的速度缓慢,不可能与蒙古骑兵在草原上展开远距离的角逐,它主要的作用之一就是掩护军民出城砍伐柴草树木,避免敌人骚扰。
后来景泰年间的吏部郎中李贤又对偏厢车加以创新,陕西都指挥佥事李进也研制出了可以在崎岖的山路上行动的轻型独轮小战车,成化十三年边将王玺还研制成功一种凭着中间竖立的枢轴而四面旋转发射火炮的“雷火车”。为此,余子俊在去年也下令制造战车,每辆战车编有十名士兵,以五百辆车为一“军”,列阵时两车之间设以鹿角。但无铭知道这不可行,一再劝督帅三思,余子俊毕竟心有不甘,说要演练一下,结果战车行动缓慢,顾此失彼,让人大失所望。
“世事我曾努力,成败不必在我!”无铭自己都觉得这样安慰督帅有些勉强。
余子俊爽朗的大笑起来,笑得太急,咳了两声,喘了一阵,喝了口茶,说:“你这话正合了老夫想要对你说的意思,无铭,既然你意已决,那就尽力即可,一旦有变,保住血狼军主力为上!”
无铭起身一躬到地:“督帅关怀,无铭终身不忘!”
余子俊起身过来扶着他的胳膊,长长的叹息一声,没再说什么。
无铭他们在督帅这里吃过午饭,才出城回卫所。血狼军驻守高山卫,在城西六十里高山镇上。按照朝廷的卫所兵制,往往一郡设所,连郡者设卫,一卫大概要有五千六百人,千户所有一千一百二十人,百户所有一百一十二人。血狼军全军连无铭在内,只有一千两百零五十一人,原本只能守一个千户所,但因骁勇善战,屡屡重创蒙古军,加上蒙古人连年侵扰,大同军中减丁严重——甚至还有不少逃丁,余子俊来后特地让血狼军变成了直属于山西行都司的守御千户所,与周边的卫同级,专司镇守高山卫。而且,血狼军不少军士都是陕甘一带的游民,子弟入军,家人无处安置,于是都被余子俊特例安排在了高山卫,因此对于血狼军而言,守卫高山卫就是守卫自己的家园,哪有守卫家人还不尽心尽力的!
六十里路程,转眼即过,一行人进入高山镇,午时早过,镇中人来人往,相当热闹,看见无铭,几乎所有人都会笑着招呼一声:“无命将军,回来啦!”那种笑容,是完全出自肺腑的欢欣与敬重。不少小孩子刚从卫学放学,跟在他们马后跑着,嘴里一个劲的嚷着:“无命将军回来啰,无命将军回来啰!”
无铭心里掠过一阵暖意,就像是远行的游子归家的感觉,为了让这种暖意更加长久,无论如何,也要将这边塞的战火熄灭——虽然在这个时代,这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方大哥,方大哥——”有人非常急切地叫着,在无铭马后紧紧跟着,无铭勒住马,等他跑到近前,问他:“小三,怎么啦?”
小三是个十四岁的少年,是大张最小的弟弟,一向不喜欢读书,就想着投军杀敌,而无铭偏偏逼着他在卫学读书,说他哪天把千家诗全部背下来,那天就让他参加血狼军——卫学原本是朝廷为长期居住在沿边地区、没有入学读书习礼机会的武臣子弟设置的,在高山卫,所有十八岁以下的男女都必须入卫学读书识字,就算你已经结婚生子,也不例外,否则年年罚银三十两,这是无命将军的死命令。
小三脸色有些忸怩,看看小葛他们,就是不看自家大哥,忽然一曲右胳膊,把袖子撸上来,让无铭看他的肌肉,说:“方大哥,你瞧我又壮了吧,我可以参加血狼军了吧?”
无铭看着他笑了,忽然转头问后面几个孩子:“今天小三又挨罚了?”
那几个孩子哄堂大笑,其中一个又黑又壮的笑着说:“颜夫子让他背杜子美的‘穿花蛱蝶深深见’下句,他说是‘一枝红杏出墙来’,颜夫子气得打了他二十下手心,还让他回家把原诗抄五十遍。”他话音未落,小葛他们也是一阵哄笑,大张也笑着,却不忘冲自己兄弟瞪上一眼。
“林小四,你少多嘴,颜夫子不也打了你手心吗?”小三非常愤恨的挥着拳头——林小四他爹也是血狼军中人,林小四跟他一向是竞争对手,无命将军也答应他只要背出千家诗就入军,林小四已经背出一百三十四首了,比他多三十首呢!
林小四无所谓的摊摊手,意思颜夫子打我可没你那么多,无铭拍拍小三的头,说:“是男子汉就得信守承诺,要是连这事都没勇气做到,方大哥怎会要你这种没胆子的懦夫?”说完,他上马就走,小葛他们紧紧跟上,留下小三在那里暗自发愣。
或许是小三他们的叫喊声大了些,无铭他们才到卫所门口,还没来得及下马,门里就有人慌慌张张跑了出来,一见无铭,来人跑过来牵着伶仃的缰绳,抱着无铭的一条腿就哭上了,伶仃见是熟人,没有暴怒,反倒打了个响鼻,转头在对方身上挨挨擦擦的,样子挺亲热。
小葛他们早就见怪不怪了,也不等将军了,自行下马进门了;卫所前的守卫也只当没看见,还是那么纹丝不动的扶枪站着;来往的行人虽然没有上前围观,但走过时也不免投来好奇的一瞥。
无铭有些无奈的拍拍伶仃的脖子,柔声说:“小敏,乖,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小敏闻声抬起头来,粉面之上泪水纵横,恍若带雨的梨花——她虽然一身文士装扮,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女孩子,她抽抽噎噎的说:“无铭哥哥,曹家姐姐被人——被人害死了!”
“什么?”无铭吃惊地望着小敏,眼前这个女孩子虽然一向调皮,但绝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而且看她那伤心的样子,这事怎么可能是假的!
可是,曹家小姐怎么可能被人害死呢?
眼前这个女扮男装的女孩子姓薛,闺名斯敏,年方二八,是天成卫薛家的小姐。薛家在天成镇上是个大家族,斯敏的伯父务农,斯敏的父亲经商,斯敏的三叔是卫所的镇抚。斯敏有三个堂兄弟,自己亲哥哥薛庚比她年长两岁,跟着父亲经商,年纪轻轻已经卓有成效。去年年底斯敏的父亲刚给薛庚订了一门亲事,女方是大同城里的富商曹峨备的女儿,比薛庚小两岁,容貌相当出众,薛庚非常满意。
斯敏没有姐妹,跟哥哥弟弟从小玩到大,性情就不像个女孩子,常常女扮男装出门闲逛,还时不时惹点小麻烦。无铭去年八月率队狙击入掠的蒙古军时,路过天成卫,恰巧解了天成镇之围,还救了斯敏的三叔等人,那次斯敏也正好在她三叔身边。自那之后,斯敏就把无铭当成了救命恩人,一口一个“无铭哥哥”,隔三差五回来找他。血狼军上下对将军这个自来熟的“妹妹”都是呵护有加,有不少人甚至还悄悄劝无铭去薛家提亲,每次无铭都笑叱着回绝了。
薛曹两家定亲之后,斯敏跟曹家小姐见过几次面,两人似乎很对脾气,亲热得很,思敏提起这个未来大嫂总是一口一个“曹家姐姐”。以薛曹两家在大同府的地位、财力、人脉,有谁能够害了曹家小姐呢?
斯敏抽噎个不停,无铭好不容易劝得她平静了些,带她进了卫所坐下,细细一问,才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那曹家小姐身边有个小丫鬟小雨,是本地人,才十四岁,却已经出落得相当俏丽动人,说话做事聪明伶俐,深得曹小姐喜爱。小雨恃宠生娇,有时就难免嚣张了些。九天前,薛庚去大同城里的薛家铺子办事,路上遇到了帮小姐买胭脂水粉的小雨,小丫头见过这位未来的姑爷,就嚷着要姑爷给小姐买些玩物,薛庚在商场上一向机敏,偏偏在自己这终身大事上有些放不开,想想跟曹家小姐毕竟还未成亲,这私相授受于礼不合,也就支吾着没答应。
小雨回去后跟小姐说起这事,还当着其他几个丫鬟的面说未来姑爷太小气,不会做人。
曹家小姐素来听说自己的未来夫婿相貌俊秀,做生意的手段连自己父亲都啧啧称赞的,听小雨这样说他,不由得很是生气,出人意料的打了她一个巴掌。
小雨素来得宠,今天被小姐当着众人的面责打,心中不忿,偷偷跑回了城西自己家。小雨父母了解事情后劝她回曹家,小丫头就是不肯。
她的哥哥一向游手好闲,喜好赌钱,那夜回家看见妹子,急着问妹子要钱去翻本,小雨不肯给,做哥哥的一怒之下,说:“你在曹家小姐面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怎么没从你美貌动人的小姐那多弄点钱来家里?”
小雨一时气苦,嚷道:“什么美貌动人,还不是有见不得人的地方!”
做哥哥的一呆,笑道:“你不是一向说曹家小姐人美心善、贤良淑德的么,她怎么会有见不得人的地方?”
小雨脱口说:“你是没看见,她这里有块大拇指那么大的黑色胎记,像个葫芦,她一直害怕薛家姑爷将来因为这个嫌弃她呢!”一边说着,她一边下意识的在自己小腹比划了一下。
做哥哥的心里狂喜,表面上却说:“好了,妹子,明天还是回曹家去吧,那里可是个金窝窝啊!”
小雨气哼哼的去睡了,第二天曹小姐派人来找,她又欢天喜地的回了曹家。
而小雨的哥哥当夜就去经常赌钱的地方找一个名叫常楣全的赌友了,这个常楣全出身于商贾之家,常家在这大同城也是相当有名的,只是因为常楣全爱赌,他爹死后,常家的生意在他手里很快就败落了。
两年前,常楣全就托人向曹家小姐求亲,曹老爷不光拒绝了他,还说了几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之类的气话。为此,常楣全一直怀恨在心,想找机会报复。小雨的哥哥与他臭味相投,也知道他有这心思,以往就常从自己妹子口中打听些曹家的事向常楣全换钱,现在得知曹小姐的私密之事,自然要当成宝贝了。
果然,常楣全听说了曹小姐的胎记之事后大喜,给了小雨的哥哥一个金烟杆当奖赏。没过两天,曹家所在的城东一带就传开了,说曹家小姐早已不是完璧之身,一早就与野男人苟合,失了处子之身,说这事的人还有鼻子有眼的描述曹家小姐私密之处的葫芦形胎记。
一时之间,曹家上下人等进出都被人拿异样的眼光瞅着。曹老爷暴跳如雷,悬赏追查流言制造者却一无所获。曹小姐听到这些流言,当时就昏了过去,躲在闺中哭了两天,第三天夜深,趁丫鬟们不注意,悬梁自尽了。
曹老爷大痛,派人上衙门击鼓鸣冤,大同知府很是重视,当即派人缉拿流言制造者。小雨在小姐死后,感觉事情必然跟自己那天对哥哥所说的话有关,惊恐之下逃回了家,并最终在当天夜里投了井。
曹家知道之后,立即报知府衙,知府派人拘禁了小雨的父母哥哥,她哥哥害怕之下,供出了常楣全。可等衙役去捉拿常楣全时才发现,姓常的早就不知所踪了。
薛家闻知噩耗,也是惊痛不已,薛庚大病一场,至今还在家休养。斯敏气愤难平,连着几天跑出来寻找害死自己未来大嫂的凶手,却始终是徒劳。今天听到消息说无铭哥哥回来了,就跑这来求助了——在她心目中,这个无铭哥哥就是无所不能的,剽悍凶残的蒙古人见了他都屁滚尿流的,更何况是一个泼皮无赖破落户!
无铭听后暗自喟叹,曹家小姐他没见过,但薛庚他见过几次,那是个勤奋孝顺的年轻人,原本以为会是一段令人称羡的姻缘,谁知会遭这不测之祸,实在可惜可叹!而曹家小姐的遭遇,以前只在“三言”“二拍”中看到,谁想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居然见到了活生生的惨剧!
造物弄人,一至于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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