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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大郎其实是钱家的老大,走南闯北做小本生意非常辛苦,可能就是这个原因,他为人吝啬成性,是个一个铜钱想掰成两半儿花的主儿,对家人非常苛刻,自从他的妹妹出嫁之后,他的两个弟弟就分家另过了,之后基本跟他断绝了来往。
钱氏是小户人家之女,颇有几分姿色,十七岁嫁给钱大郎,跟他做了将近十年的夫妻,却一直没有生下个一男半女,钱大郎每次出门,都会把出门期间钱氏所需的花销算到每一个铜钱,将这笔费用给钱氏,等他回来后还要查问一番,钱氏对此都忍过来了,平日为人谨小慎微,丈夫出门时基本就跟丫鬟在家里做些针线活计,偶尔出门,家里养的那只大黑狗就会跟前跟后,哪个男人要是忍不住调笑几句,那大黑狗就会冲人龇牙咧嘴的,天长日久,也没什么人敢跟钱氏调笑,因此钱氏从来没有出过什么有损名节的事。
钱大郎没别的爱好,就是贪酒,不过经常是蹭别人的酒喝,有事求人才会自己掏腰包;每次喝了点酒回家,就看自己那老实本分的老婆不顺眼,呼来喝去不算,还动不动就打,周围邻居只要钱大郎在家,一听见钱家有狗叫声,就知道肯定是钱大郎在打他家娘子了。
即便如此,钱氏还是逆来顺受,从没有半句怨言,邻居们只能感叹钱家娘子真贤惠。
所以,要说钱家娘子杀了她丈夫,那真不会有什么人相信,凭钱家娘子那么娇弱的身子,要想把钱大郎那个五大三粗的夯货弄死,怎么可能
为此,谢枕亭真的费了一番心思,虽说方小山的嫌疑初步排除了,但他还是跟慕轩商量了一下,决定设个局试探一下钱氏。
于是,钱氏被请到了县衙,谢枕亭非常和蔼地告诉她,方小山这个凶手的嫌疑基本可以确定,县衙已经准备结案,钱大郎的遗体可以领回去安葬了,钱氏的神色有些耐人寻味,悲戚之中似乎还藏着一丝忧虑和不忍,谢枕亭让人找人来帮着钱氏将钱大郎的遗体运回钱家,暗中派人监视钱家。
钱家忙着办丧事,钱大郎那两个数年没来往的弟弟都来了,帮着大嫂操办丧事,当初他们跟大哥分家,大嫂对他们这两个小叔子还是非常好的,偷偷将钱家一处小宅子的房契给了他们,他们才有了那个栖身之地,也可能正因为这样,大哥才会动不动就打大嫂,在大哥眼里,少了那处房产就等于割了他老大一块肉啊
钱氏自始至终都显得非常平静,抽空跟两个小叔子商量了一下,她准备将丈夫留下的所有家产一分为三,两个小叔子一人一份,钱家这两兄弟为大嫂的慷慨感动万分,这事传开之后,大家都感叹钱氏的仁义。
谢枕亭没有被这个迷惑住,相反,他更觉得这个钱氏有古怪,他怎么觉得,她好像是在安排后事啊?
慕轩也有类似的感觉,钱大郎挣下的家业未必有很多,要不他也不必自己常年离家在外奔波了,而对于失去丈夫的钱氏来说,这样急着分割家产,明显是不理智的,无论她自己那份,还是她那两个小叔子各自的一份,未必能供养他们下半生,最好的办法,其实应该是让她两个小叔子继续他们大哥的小本生意,就算钱氏没这心机,她那两个小叔子应该不会这么短视,但她如此急迫,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钱家在街巷之中,这几天办丧事,人来人往的,慕轩也没办法派人去潜伏,丧事之后,小五悄悄去探查过,那个钱氏作息规律非常正常,晚饭之后总是做些针线活,约摸半个时辰,而后就熄灯歇息了,她家那只大黑狗非常忠心,一直守在院子里,有两晚钱氏把它唤进了屋子,那只黑狗应该相当凶猛,因为平时基本听不到它的叫声,不叫的狗咬人最狠,这可绝对不是说着玩的。
而慕轩对那条大黑狗非常怀疑,城里没有猛兽,钱大郎咽喉处致命的伤口十有**是凶猛的狗的杰作,现在的问题是,究竟是不是钱氏身边那只大黑狗咬死了钱大郎?如果真是它,那它为什么要咬死自己的主人呢?又是谁替它移尸的?还用杀猪刀伪造了钱大郎的死亡原因?一只狗咬死自己的主人,最多就是被杀或逃跑,是什么人那么大费周章替它遮掩呢?
不明白,真是不明白,难道这个时代就有人把狗命看得比人命都重要?
钱大郎已经被安葬了两天了,他的死却还是个谜,外面的人都只道凶手就是方小山,但知情人都知道案子陷入了僵局,一时都有些一筹莫展。
一早,谢枕亭和沈师爷、钱捕头三个就在一起商议案情,钱四的意思,直接把那钱氏抓来审问,一个妇道人家,在森严的大堂之上必定会露出破绽的,谢枕亭一向不主张严刑逼供,一时之间还是非常犹豫。
正在伤脑筋,下人来报说“全安武馆”的陈爷和一位姓方的公子求见,谢枕亭赶紧说有请,陈三其和慕轩进来见过礼,慕轩就拿出一张纸条给谢枕亭,谢枕亭一看,一脸震惊之色,然后给沈师爷和钱四看,两人脸上除了惊讶外,还有一丝恍然之色。
纸条上只有四个字:狗乃奸夫
“这是谁写的?”谢枕亭问慕轩,看那字迹娟秀得很,应该是出自女子之笔,那会是谁发现这个秘密而投书相告呢?难道是钱氏身边那个丫鬟,不过看她样子不像是识字的呀
慕轩自然不会告诉他实情,他今早起来,发现门口一块小石头下压着这纸条,他一看之后也有恍然大悟的感觉,而且看字迹熟悉得很,之后想起应该是“天狐双姝”其中之一留下的,当初在沛县,元本大师他们走后,天狐双姝也不告而别了,只是留下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两句话:方兄大恩,容当后报
为此,凝珮还半开玩笑半当真的问他:“你把她们姐妹俩怎么了,怎么就对她俩就有了大恩了?”
慕轩其实也不明白,自己没帮什么忙啊,报什么报?你们说的这话这么暧昧,要不是我娘子知书达理,没等你们报什么恩,我就得被报销了
想不到,她们俩也来到阳谷了,而且还帮着弄明白了这么重要的事,真是帮了大忙了
知道这个重要情况,案情就有转机了。
谢枕亭如此这般一说,钱四就忙着去张罗了。
傍晚时分,钱氏吃过晚饭,照常做了会儿针线活,就收拾一下登榻睡了,家里那个丫鬟小花是钱大郎花钱雇的,每次他出门就让小花留在家里陪着钱氏,不过钱氏也经常让她回去住,就像这几日,小花因为钱大郎的死,晚上更不愿意留下了,钱氏也不勉强,自己一个人反正也习惯了。
只是今晚,一切似乎有些不对头,她躺下好一会儿还是睡不着,翻来覆去的,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她坐了起来,想着要开门把大黑放进来陪着自己,可才刚穿上绣鞋,忽听东面那扇窗子吱呀一声响,突然开了,而后模模糊糊看见一道黑影跳了进来,她一惊,脱口问:“谁?”
那个黑影站在床前,压低了声音说:“小娘子独守空房,老子来陪陪你吧”说着,上来就把钱氏往床上按倒,两只大手在她身上毛手毛脚的乱摸一通,刚刚入秋的天气,晚上睡着还是觉着闷热,钱氏身上只有一个肚兜,被那人的大手一摸,浑身直起鸡皮疙瘩,眼看贞洁不保,她心中大急,幸好那个恶贼没捂住她的嘴,她张口疾呼:“大黑,大黑——”
立刻,房门“砰砰”两声响,似乎有人在撞门,而后没了声息,接着开着的窗户那边一道黑影扑进来,挟着一声低吼,直接就向那个侵犯钱氏的黑影扑去,谁知那个黑影有些本事,一把抓住大黑的喉咙一甩,大黑被摔到了墙上,撞得呜呜直叫,它甩甩脑袋,正要再次扑上来,外面一阵大亮,而后门被撞开了,窗户、门口这边伸进来好几个灯笼,外面还有人打着火把,屋子里也顿时被照得亮堂堂的,几个人踏进屋来,钱氏惊慌的抱住被子,蜷缩在床上,绝望的看着这一切。
那几人正是谢枕亭、钱四和两个捕快,刚才侵犯钱氏的那个男人一直关注着那条大黑狗,看它缩在墙角,他一步步过去,非常熟练的一手一逗,趁大黑向他那手扑过去的间隙,另一只手闪电般伸出,一下就抓住了它的脖子,两个捕快手里都拿着锁链,赶紧过来将它给捆上了,大狗极力挣扎着,口中呜呜作响,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人,非常的惊惶。
钱氏看一眼大黑,眼泪夺眶而出,谢枕亭看看她,说:“钱氏,你丈夫钱大郎是否死于这恶狗之口?”
钱氏抬眼看着他,眼神中满是悲凉之色,缓缓的点了点头,口中低低的说一声:“是的。”
谢枕亭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暗自松了口大气,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后背和腋下都有些凉凉的,看来那里的衣衫都让冷汗浸湿了,今夜冒险搞这么一出,幸好钱氏没有再抵赖,要不自己这官声可就惨了。
钱四贪婪的盯着钱氏裸露在薄被外的大腿,想着刚才破门而入时的匆忙一瞥,这个钱氏二十六七岁,容貌本就相当不错,虽然身形娇小,但肌肤雪白,胸脯和屁股都丰满得很,浑身上下满是诱惑,他心中顿感可惜:这么丰满的身子,可惜那个死鬼钱大郎不懂得满足她啊,弄得她要跟狗搞在一块,真是浪费啊
“穿上衣衫,跟本官走”谢枕亭说完,转身退了出去,钱四依依不舍的又看了两眼,才跟着出去,两个捕快和那个抓住大黑的男人抬着狗出去了,钱氏眼中闪现犹豫之色,外面却进来两个穿着差服的女人,站在床前虎视眈眈,钱氏在她们的注目下含羞带愧穿好衣衫,两个女人一左一右架起她,将她押了出去,外面灯火通明,周围几户邻居都闻声而起,聚在门口或趴在墙头看着,窃窃私语,很多人眼中都闪动着不可思议之色,事到如今,钱氏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一脸木然的被押出门去。
谢枕亭回到县衙,连夜审讯,钱氏心如死灰,什么都招了。
钱大郎那夜确实戌初时分就到家了,不过他喝了酒,糊里糊涂走后门回家,家里只有钱氏一人在,好不容易将他弄回房,他就呼呼大睡,房里都是酒气,钱氏就把房门开了一半透透气,可她还是睡不着,听着丈夫的呼噜声迷迷糊糊的,大概是子时过后,钱大郎迷迷糊糊爬起来找水喝,钱氏就起来点上灯给他倒了水,钱大郎喝完之后却不睡了,兴许是因为钱氏浑身上下只穿着个肚兜,他看见大片白花花的肌肤动了yu火,突然抱着钱氏就求欢,钱氏当然不敢违逆他,钱大郎自己脱得光光的骑在钱氏身上耸动着,嘴里还哼哼着,大黑却悄无声息的跑了进来,看着在钱氏身上动作的钱大郎,忽然低吼一声,猛地扑上床来,一口就咬住了钱大郎的咽喉要害,钱大郎连惨呼都没发出一声,就被咬断了喉管,鲜血洒了钱氏一头一脸,尸首栽倒在地上,钱氏当时惊得连惊呼都发不出来了,而大黑却非常熟练的趴到她的身上,跟她**起来。
钱氏在大黑身下习惯性的呻吟着,忽然想明白了,丈夫常年在外,她跟大黑作伴,小花晚上不在这里的时候,她甚至让大黑睡她床上,天长日久,她就跟大黑发生了不寻常的关系,后来都习以为常了。只是每次丈夫回来,她都把大黑关在房门外,有时她被丈夫痛打,大黑在外面汪汪叫,她都觉得那是大黑在替她鸣不平,大黑对钱大郎一直很敌视,在她心里,很自然的就把大黑当成了必不可少的亲人,某种程度上说,它比钱大郎更可依赖。
眼下大黑咬死了钱大郎,她只想保住大黑,于是,她找出了那把杀猪刀——那是几年前钱大郎外出时,有个男人摸进来想侵犯她,被大黑咬跑了,却丢下了一把杀猪刀,钱氏把它藏起来以备防身——在钱大郎心口狠狠地扎了一刀,之后还在他身上划了好多下,而后,给他套上衣衫,再将他弄上了家里那辆木轮车,给大黑套上缰绳拉着——平日里在家她经常让大黑这样拉着车玩,想不到关键时刻派了用场——到了外面,原本还想扔远一些的,但到了小井巷那里实在怕得厉害,就把尸体扔小井巷里了。
回来后,她把家里所有的血迹都擦掉了,自己洗澡洗头不算,连大黑都好好洗了一下。好不容易收拾完,她才躺下眯盹一会儿,外面就有人来敲门,说她丈夫被人杀了……
她原本一直提心吊胆的,可后来那个方小山被当成了杀人凶手,她心里非常不平静,寝食难安的,原想将家产分给两个小叔子之后就来投案自首的,却没想到没来得及。
她说得非常平静,谢枕亭他们这些官吏们却是心惊胆战,这个女人看着柔柔弱弱的,可真要下起狠手来,比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都沉着冷静啊太可怕了
钱大郎遇害的真相很快就传遍了全城,一时之间,阳谷县里闹得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
谢枕亭向上面呈报案情,等刑部的批复,但钱氏并没有等到,她在入狱的第三天晚上就用腰带自缢了,那条大黑狗也在笼子里绝食身亡了。
慕轩听到消息,心中居然有些庆幸,《聊斋》中的“犬奸”竟然在现实生活中出现了,但钱氏和大黑的结果要比中的女人和狗幸运多了——有时候,死并不是最惨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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