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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姝云已经大腹便便,肚子里的孩子七个多月了,她好像已经渐渐从失去萧寒的痛苦迷茫中走了出来,知道自己的肚子里多了一个小生命,每天坐在小屋里满脸慈爱的抚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

张翠芬的儿子也满了一岁,准备第二天给孩子办生日宴。

那天晚上李建国跟往常一样摸去租的那间小屋给姝云送晚饭,不料张翠芬竟偷偷跟在他身后也摸了过来。

李建国前脚刚跨进屋,张翠芳后脚就跟了进去。

张翠芬一见屋里坐着个大肚子的孕妇,揪着李建国的衣领问他姝云是谁。

就在这个时候,姝云的肚子开始疼了起来,随即就破了羊水,竟就那么坐在椅子上将才七个多月的我生了下来。

那一天,恰恰也是姝云的二十岁生日。

张翠芬顾不得再跟李建国撕扯,手忙脚乱的找了把剪刀剪断脐带,扯过床单将我包裹了起来。

李建国见是个女孩,心里隐隐有些失望。

他“扑腾”一声跪在张翠芬面前,一边用手抽着自己的耳光,一边将姝云的来历说了出来,希望张翠芳原谅自己,李建国在国营企业上班,如果这事传扬出去,他不仅要被人戳脊梁骨,连工作都保不住了。

说着跳起来就从张翠芬手里抢过襁褓中的我,说是要摔死。

姝云从虚弱的从椅子上跌下地,爬到李建国脚边,哭着求他把孩子还给自己。

也许是我的出生,姝云的眼睛里恢复了清明,见李建国不理会自己,她又爬到张翠芳脚边哭着求张翠芳,给她磕头。

“好了!”张翠芬低头望了一眼脚边的姝云,从李建国手里接过孩子哭道:“真是造孽啊,我怎么摊上了你这么个玩意儿,虎毒也不食子,你不能脏这个手遭天谴啊,就对外说是我生的,让她自生自灭吧,也算是给我的大宝积点德!”≈

姝云感激的给张翠芳磕了两个头,身下突然涌出大片的血来,还不等李建国和张翠芳张罗着送她去医院,就已经咽了气。

看到这里,我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淡淡的烟雾继续弥散,隐约中,我看到小时后的自己,那天晚上,我见到一个恶鬼正在拖一个鬼小孩,想也没想,抓上一把笤帚就冲上去,姝云突然出现在那个恶鬼身后的暗影里,抬手就给了那个恶鬼一巴掌,恶鬼浑身冒着黑烟跑了。

我回屋后,四舅奶奶从屋里走了出来,对着黑暗中轻声念叨着:“囡囡那孩子本就属阴,我知道你放心不下她,但你若是离她太近了她会生病的,放心走吧,我会照顾好她的。”

从那以后,姝云只是远远的躲在角落里偷偷看我,从来没有出现在我身边,我也感受不到她。≈(≈

十四岁那年,白小合突然来找四舅奶奶,白小合走后,四舅奶奶很不安,一直在卜卦,直到晚上,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她直到,白小合一定还会再来的。

天黑后,姝云突然出来了,她对四舅奶奶跪下了,抽噎着说:“那个女人不是好人,您不能让她接近囡囡,你带囡囡走吧,去李建国那儿,他们夫妻俩身上的戾气重,能掩藏住囡囡身上的气息,不会被人找到……”

我突然明白过来,难怪四舅奶奶那个时候拼着命也要带我去李建国和张翠芬那里。

原来,我也有妈妈,她很关心我,总是悄悄的跟在我身边看着我,为我哭,为我笑。

女主本弱,为母则刚。

第一次去困龙村,她站在我身前吓走了想将我强行拉回村子的疯三姨。

我被鼠老太太迷到林子里,差点丧命时,她拼着命跟鼠老太太斗,差点魂飞魄散,所以只好回了困龙村养魂。

……

最后,我见到一具漆黑的棺材,我自己躺在那具棺材里,中指漆黑,整只手上布满了密密麻麻黑色细线,蛛网一般。

“萧寒,用我的魂魄吧。”姝云流着眼泪对站在棺材的萧寒说道。

“我已经辜负了你,即使用我的魂魄救囡囡也不能用你的魂魄,我是囡囡的爸爸,比你更适合,我的主意已经定了,你不要跟我争了!”萧寒说。

“难道你就不能最后答应我这一次吗?你还活着,还能陪在她身边,能帮到她,而我已经死了!你想让囡囡变成一个真正的无父无母的孩子吗?”姝云哭着说:“只有用我的魂魄才是最合适的,否则如果囡囡有什么事,我永生永世也不会原谅你!”

“姝云,你不要逼我!”萧寒痛苦的望着姝云。

姝云突然一掌拍在自己的天灵上,灵魂幻化成星星点点的白色光点,凝聚成一束光,慢慢隐没进我的手臂里。

“姝云,不要!”萧寒痛呼一声,伸手捞起几点星光,飞快的装进一个拇指大小的水晶瓶里。

其他白光尽数隐没进了我的手臂里。

九个月后,姝云魂魄里的最后一点灵气也在我手臂里尽数消弭。

手臂上的黑线慢慢退去,很快,只剩下手指的颜色略略有些深。

原来那个叫姝云的女人,第二次用她的消失换回了我的命。

难怪陆逍鸿对我昏迷的近一年时光闭口不谈。

香炉中的最后一缕轻烟终于散尽,我早已泪眼模糊,面前的桌子上也积了一滩水渍。

“我不知道我这么做到底对不对,原本萧叔叔怕你难受,让我别告诉你这些,但我想,姝云阿姨是你的母亲,你有权知道这些。”陆逍鸿望着我低声说。

我红着眼抬起头,望向陆逍鸿,“谢谢你让我知道我其实有一个很爱我的母亲。”

我的妈妈,把我看得比自己的命都要重要很多倍,甚至不惜用自己的彻底消散换取我的安然无恙。

陆逍鸿静静的陪着我,没有说话,也没有更多的安慰,也许他知道,我心里的难受并不是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能安慰得了的。

良久,我才抬起头问陆逍鸿:“萧寒呢?他在哪儿?”

“萧叔叔原本一直在这里照顾你,今天天刚亮的时候他突然跟我说你要醒了,让我好好照顾你,说他有些急事,然后离开了。”陆逍鸿说。

呵!有急事?

我在心底冷笑,恐怕是不敢面对我吧!

“你应该能联系到他吧,告诉他,我有几句话想问他。”我抹去脸上的泪水凉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