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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中国的舰队,成军迄今,不过三年多一点,在我们的印象中,弱小、稚嫩、不堪一击;而‘北京—东京’舰队——那可是法兰西帝国的第一大舰队啊!”
“在西贡,几乎所有听到这个消息的人的第一反应都是,‘怎么可能呢?’‘什么地方搞错了吧?’甚至,‘搞反了吧?全军覆没的,应该是中国人的舰队吧?’”
“唯一一个群体——虽然也很震惊,但第一反应并非‘怎么可能’、‘搞错了’、‘搞反了’的,大约就是我们这班北宁战役的重伤员了——北宁战役之前,我们中的许多人,也曾认为,北宁的中国守军‘弱小、稚嫩、不堪一击’。”
“事实呢?”
“唉!”
“发生在‘远东第一军’身上的事情,为什么就不能重演于‘北京—东京’舰队呢?”
“人们向交趾支那总督府求证,但得不到任何确切的答复——官方的基本态度是‘暂无官方消息,一切不予置评’,对于必要追根究底的,便板起面孔,委婉劝诫,‘正派的绅士,应该不信谣、不传谣’,云云。”
“我们都认为,官方一定已经有了‘官方消息’,但是,不想予以扩散,以免引起人心动荡。”
“可是,在西贡这样的地方封锁这样的消息,是做不到的。”
“西贡不是小地方,这座东南亚最大的城市里头,除了行政官员和军人,还有许多商人、传教士以及其他身份的欧洲人,他们中的许多人,同外界有着密切的联系——西贡早就同海外通了电报;相关的消息源,亦不止巴黎一地,伦敦、维也纳、柏林,都传来了类似的消息。”
“再加上北宁战役的失败——北宁既没有拿下来,我们这一大班重伤员又半死不活的摆在哪里,不论官方如何赞美‘帝国勇士们’的英勇,也没办法把失败说成胜利——西贡的人心,不可避免的动荡起来了。”
“陆上攻势的暂时受挫,还不是最紧要的,最紧要的,是海上的得失——在西贡,几乎没有一位绅士不了解制海权的重要性,如果我们失去了中国乃至越南的制海权,陆上的军事行动,也是迟早要失败的——北圻的‘远东第一军’,完全依靠升龙至西贡的航线进行补给。”
“如是,我们非但要被迫从北圻和中圻撤军,南圻乃至西贡,都可能遭到中国人的攻击。”
“本来,法中战争开始以来,在越的法国人以及‘帝国的朋友’们,对这场战争的胜利,一直是非常乐观的——大多数人都认为,今年年底之前,战争就会结束,我们可以用辉煌而完整的胜利来庆祝耶稣的诞降;现在,悲观的言论开始出现,私底下,人们第一次讨论起战争的失败的可能性。”
“有的人——譬如,我认识一位名叫勒内?布尔热瓦的先生——一位精明的木材商人,就咨询过我的意见,要不要提前将他在西贡的部分资产转移到马尼拉或新加坡去?”
“当然,像布尔热瓦先生这般‘未雨绸缪’者,毕竟是极少数,毕竟,彼时,我们还拥有‘北京—东京’舰队的‘第二批次’,我们对法兰西帝国海军反败为胜、一雪苏窦山海战之耻,还是保有信心的。”
“但是,无论如何,人心动荡。”
“西贡尤如此,我们可以想见巴黎的情形——事实上,议会吵成了一团,巴黎的街头更爆发了相当规模的游行,人们义愤填膺,要求皇帝陛下重组政府和御前会议——特别是‘副皇’总理鲁埃、军事部长郎东元帅、海军及殖民地部长黎峨将军几位,要引咎辞职,下台走人。”
“新闻界的热闹,就更加不必说了。”
“而且,这个热闹,不止于法国自己的新闻界,欧洲其他主要国家的新闻界,也很热闹,尤以普鲁士为甚。”
“想来,我的读者们都看过了《南德意志报》那副著名的漫画:混乱的海面上,皇帝陛下穿着女人的衣服,包着女人的头巾,惊恐万状的缩在在一条小舢板里;一个侍卫,正用手中的船桨猛力拍打一个载沉载浮的法国海军士兵——他正试图攀上舢板。”
“不远处,两条军舰熊熊燃烧、缓缓下沉——一条‘凯旋号’,一条‘窝尔达号’,她们都是‘北京—东京’舰队‘第一批次’的旗舰:前者是‘北京—东京’舰队‘第一批次’第二分舰队的旗舰,后者是‘北京—东京’舰队‘第一批次’第一分舰队的旗舰。”
“这副漫画的某些细节并不是十分准确——皇帝陛下当然没有亲临苏窦山海战的现场;另外,‘窝尔达号’也并没有被击沉——她向中国人投降了。”
“但是,谁又会在乎这些细节呢?”
“考虑到皇帝陛下本人也应看过这副漫画,因此,他的顶住了舆论山呼海啸般的压力、没有临阵换将、叫鲁埃总理等诸公卷铺盖滚蛋便实属难得了;也因此,他的接下来的应对的策略也就在情理之中了:他迫不及待的要拿欧洲战场的胜利冲抵亚洲战场的失败。”
“于是,在梅斯的主力部队尚未完成集结的情况下,皇帝陛下便严旨敕令巴赞元帅遣军进入普鲁士境内,发动萨尔布吕肯战役。”
“结果——唉!”
“苏窦山海战的惨败开启了恶性连锁反应——为了拿欧洲战场的胜利冲抵亚洲战场的失败,不待梅斯集团集结完毕,便非常仓促的发动了萨尔布吕肯战役;而为了冲抵萨尔布吕肯战役的失败,更加仓促的——非但巴赞元帅的梅斯集团没有准备好,麦克马洪元帅的斯特拉斯堡集团也没有准备好——便进行了规模更大的维桑堡会战。”
“结果——唉!”
“好吧,维桑堡会战什么的,是后话了,且也不是亚洲战场的事情,我还是先说回越南——说回北圻的战事吧!”
“需要说明的是,我在西贡的军医院里呆了将近半年时间,当然未能亲历北宁战役之后的北圻战事,不过,我先后采访了数十位这些战事的亲历者——他们都是我的战友,因此,我有足够的信心,本书关于北圻战事之一切,皆可被视为作者——即本人之‘亲历’。”
“在上述数十位真正的亲历者中,有三位绅士对本书这一部分的成文的帮助尤其之大,他们是:达尼埃尔先生——彼时,他是‘远东第一军’司令部的作战参谋,军衔上尉;欧仁先生,彼时,他在‘远东第一军’混合步兵团服役,军衔上士;热拉尔先生,彼时,他服役于‘远东第一军’第一师第五十一团——他是一位列兵。”
“他们三位,都具有诚实、正直的高贵品格,是真正意义上的绅士,我无保留的信任他们对我说的每一句话。”
“接下来,我将尝试着调整视角——不是用我本人的视角、而是用上述三位绅士的视角,来告诉我的读者们,北宁战役之后,北圻战场上,都发生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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