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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

芜湖上空出现无数烟花,璀璨绽放,如同夜空中开出的美丽花朵。

整个城市都陷入了欢乐和喜庆之中。

凌晨12点一过,辞旧迎新,家家户户陆陆续续“开门”烧炮竹,赶走年兽,迎接新的一年。杀鸡宰鹅,去寺庙或者祠堂里面烧香,拜祭神佛和祖先。

大年初一这一天,天刚蒙蒙亮,街上就已经有不少行人。都挑着竹篮,或者柳篮。篮子上放着宰好的整只鸡、猪肉、果品、炮竹、香烛,等等。这些人都是去拜神的,或一两个人,或三五成群,或拖家带口,在一片和气团团,欢声笑语中,前往祠堂和寺庙。

拜神除了供奉寺庙、祠堂之外,自家里守护神、灶神,等等,也要烧香供奉。不过都是先去供奉了“大神”,然后再来供奉自己家里的这些“小神”。

大年初一的下午,大年初二,大年初四,都是走亲戚串门的日子。

过年这些日子里,大家都不会工作,更不会加班,就算老板肯出钱,也不会做。

因为一家团圆,走亲戚串门拜年,那是一年之中,最为重要的一件事情。

这几天张志峰也休了假,大年初一下午,他带着重礼,来到了林同书家里,给林同书拜年。

林同书对张志峰热情款待。

年二十九那天,他就知道了我三叔是他女儿的假男朋友,当时他就训斥了林微音一顿,觉得这女儿真是惯坏了,竟然找个假货来骗家长,而且还帮助那骗子躲避警察的追捕,简直岂有此理,所以竟然训斥了林微音足足一个小时。

林微音脸上委屈,不过却没有反驳。

因为她知道,她确实做得有点不对。

事已至此,她也不想解释什么。

她也不会后悔,因为不管怎样,这个局她算是成功了,李家今后肯定不会再来提亲,至于张志峰那边,她并不觉得是什么大事情。

张志峰肯定不敢把她怎样,因为她有她爸在背后撑着。

林微音唯一觉得愧疚的,就是我三叔,若不是我三叔帮她做这个局,肯定也不会暴露身份,他们师徒几人,肯定不会在将近年关的时候,被警察追捕。

林微音很聪明,事情的走向果然和她所猜测的一样,张志峰最终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追究她,反而还因为姚风硬闯林家豪宅的事情,亲自带上礼物来给林家拜年,表示歉意。

仕途多险恶,瀚海如烟波。

多一个朋友,好过多一个敌人。

官字两把口,最怕的就是别人在你背后穿小鞋。

所以张志峰和林同书一样,做人处事都挺中庸的,不愿意多得罪人。

张志峰知道林同书的能耐和背景,这事儿搞僵了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所以还没等林同书那边表态,他就先来道歉了。

林同书收了张志峰带来的礼物,也表现得很大度,对之前的事情一笑而过,还当着张志峰的面骂了林微音好一些话,又对林同书的工作态度赞赏有加,夸他是个有责任心的人,专心致志为人民服务的好警察!

最后还说:“芜湖有张局长,乃是芜湖的福分!”

张志峰笑着谦让,说了一番客套话。

这事儿就算是这么揭过了。

不过,白老爷团伙那单事情,张志峰可没想着就这么放弃,虽然这两天都没能把他们抓住,但是他还是打算,等大年初一一过,就立即召集人手,重新开始搜查。

而此时,我三叔一个人走出了镜湖区,他没有坐车,因为司机都回家过年了,他根本就找不到车。

他也不敢去火车站坐火车,生怕有条子在那边蹲他。

再说了,其实就算他想坐车,或者坐火车,他也没钱,因为从林微音的家里逃出来的是,实在太仓促了,他竟然把钱包落在了林微音的家里!

经过这一次的折腾,三叔真的怕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以前他还不理解他师父为什么一见到条子,就避之而不及,就算是再小的条子,也不敢去招惹。

现在他才明白,条子就是猫,他们就是老鼠!

猫再小,老鼠再大,但猫终究是猫,老鼠终究是老鼠!

这是种族的天然差距,干他们这一行的,就得认命,低头承认自己干不过条子!

只要你是一只老鼠,那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去惹猫,你就算能耐再大,大到能杀死一只小猫,也不能去惹!

因为那小猫背后,还有千千万万只大猫,弄死小猫,就会招来大猫,到时候还是死路一条。

离开芜湖的时候,因为怕撞见条子,三叔专挑偏僻的路走。

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农村。

安徽这边的农村,不比广东,广东的农村全是山,这里的农村全是平原,一片农田,一望无际,远处有一些光秃秃的杨树。

最近下了雪,田地里白茫茫的,很冷。

三叔现在身无一物,他出来的时候,不但没带钱,就连衣服也没带够!

下雪的天气很冷,他被冷得整个人都蜷缩着,哆嗦着,牙齿打着架。

他实在受不了了,就去农村的一些废弃小土屋里面过夜。

现在村里家家户户都在过年,小巷子外面传来小孩的欢声笑语,偶尔有炮竹声响起。

三叔从来没有经历过现在这种困境。

他又冷又饿。

一路往南下,竟然走了许久都没找到城镇。

最后只能去农村的垃圾堆里面,捡人家丢的烂衣服,穿在身上保暖,然后又刻意将脸和头发,搞得脏兮兮的,再进村里面去乞讨,希望有人家能够给他一点饭菜填饱肚子,驱走寒冷。

农村人最讲迷信,大过年的来乞丐晦气,所以他们见到三叔这个“乞丐”上门乞讨,便都会拿着扫帚赶走。

有一些好心的人家,会给三叔一些吃的,不过给的是隔夜的白米饭,或者馊了的粥。

三叔刚开始还嫌弃,可是饿了两天之后,便再也不敢嫌弃了,他饥不择食,将馊粥都喝进肚子里面。

村里的小孩很顽皮,见到三叔,都会追过来玩闹,嘲笑三叔这个“乞丐”,甚至对三叔扔炮竹,射“窜天猴”。

三叔被弄得气愤不已,可是又不敢打这些小孩,怕打了小孩之后,被小孩的家长带着人来把他打残,毕竟这里是人家的地盘,你就不能乱来。

他只想着赶紧离开这些鬼地方,到县城里面去,然后找个宾馆睡觉。

可是,他又不能回芜湖市中心,所以只能一路往南走。

却不曾想,那时候全中国都还处在比较落后的状态,安徽这么大,农村的地方占百分之八十以上,要想徒步去找一座城市,哪有那么容易?

结果他一路往南下,竟然走了好几天,都没遇见一个小县城!

全是农村!

或许是他走了弯路,又或许这附近真的没有县城!

他不得而知。

他饿得要命,放眼望去,周围一片野茫茫!

就连农村的土房子,也看不到!

他感觉自己快要饿死在这地方了!

咬着牙,坚持往南继续走去。

路上不管见到什么,枯萎的甘蔗,腐烂的水果,菜园的萝卜,甚至是地上的橘子皮,他都不放过,统统吃掉!

终于,大年初四的时候,他来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县城。

那县城不大,就如三叔的家乡佛冈县那么大,因为刚过完年的缘故,街上的店铺大部分都关着门,他就这么找啊找,希望能找到一个给他吃饭的地方,或者给他睡觉的地方。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开门的餐馆,里面没有客人,只有一个背着小孩子的妇女,正在剥着豌豆。

三叔走了进去,还没开口说话,就见到那妇女大喊尖叫:

“滚!”

“滚远点!”

“别进来!”

三叔唯有狼狈逃离。

他本以为来到县城,来到人多的地方,就能解除他现在的困境。

只可惜,他想得太天真了!

没有人会收留一个流浪乞丐,最多也就给他点隔夜饭菜吃一吃。

他知道,若是再这样下去,绝对只有死路一条!

他甚至都不敢轻易离开这个不知名的小县城,就算是捡垃圾,这小县城也比外面的农村的垃圾多。

所以他决定先留下来,在这边再熬几天,看能不能想法子搞到一些钱,然后再去往更大的城市,坐火车去南京。

白老爷和张跃才若是逃了出来,那应该已经去往南京的路上了。

只要去到南京,和白老爷他们汇合,他就能东山再起!

三叔放下所有的尊严,决定利用他这一身肮脏狼狈的打扮,来赚取他在这个陌生的小县城的第一桶金。

于是便去垃圾堆找了个破碗,一块煤炭头,然后来到县城中心,一个小百货店的门口,用煤炭头在地上编造一个悲惨经历,说他以前是大学生,被人贩子拐卖到北方,好不容易逃出来,但是却没有路费,希望走过路过的好心人能帮帮他,好让他有路费回家,云云。

这个法子果然见效,他在这百货店门口跪了一天,竟然讨到了一块四毛五分钱!

三叔欣喜不已,虽然钱不多,但是这却是他摆脱困境的资本!

他当即就去包子铺,花了四毛五,买了几个包子,填饱肚子。

剩下一块钱,准备用来做大生意!

这几天他一直在这县城的垃圾堆捡吃的,到处闲逛,对这小县城知根知底。

他知道县城中心的公园里面,有很多人在聚集赌钱。

其实不但是这个小城市有这种现象,三叔的家那边,一到过年,大家手头上都比较阔绰,而且闲着没事做,也都会围在一起赌一赌,过一把瘾。

三叔先去县城旁边的一条河里面,用冰冷刺骨的河水,将身子和衣服都洗干净。

等衣服晾干了,重新穿上,让自己不再那么像是乞丐,这才去往公园。

来到公园,已经是下午将近黄昏时候

公园里一大群人,围着几个石桌,就如好几堆黑压压的蚂蚁围着几粒糖,正在认认真真地赌着钱。

有玩三公的,有玩对子的,也有玩斗牛的。

好几个赌桌,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摆着,也没警察来管。

三叔走了过去,游走在每一个赌桌之间。

他在赌对子的那一桌,放了两毛钱,结果一开牌,人家庄家是九点,他是七点,直接输了。

三叔不气馁,这一桌手气不好,就去往另外一桌,玩斗牛,放了三毛钱下去,结果开牌,庄家牛九,他牛一,又输了。

三叔微微皱眉,刚才看了一圈,这庄家每一局基本上都会赢,恐怕在牌里面做了手脚。

如此一想,他就不由懊恼,觉得自己太蠢了!

白白浪费了五毛钱!

这时,他看到前方一个小石桌子上,一个中年男子,在石桌上摆着三个碗,碗里面有一个球,旁边放着一个牌子,牌子上面写着“猜球”两个字。赌一赔二。有不少人正在玩,基本上都是输多赢少。

三叔一愣,这种一对一的赌法,他感觉赢面会比较大。

就算庄家做手脚,他也能反其道而行之,将其一军,获得胜利,不像是赌大桌的那样,牌都在庄家的手里控制着,他完全无法掌控局面。

于是,三叔便来到了“猜球”这边,对那大叔说道:

“大叔,我要猜中了,真的会给我一块钱?”

那大叔嘴里叼着卷烟,吸了一口,吐着烟圈,说道:“当然是真的,小伙子玩不玩?”

三叔微微一笑,说:“玩!”

“你压多少钱?”那大叔问。

三叔将最后的五毛钱拿出来,放在桌面上,说:“五毛。”

那大叔立即将三个碗倒扣在桌面上,然后摆动三个碗,不断地将三个碗的位置换来换去,手速很快,让人眼花缭乱。

大叔弄了好一会儿,这才将三个碗停下来,右手将嘴里的烟夹下来,吐了个烟圈,对三叔说:“球在哪个碗里?猜中了你就能赢一块钱,猜不中这五毛钱我就收了!”

三叔手指指向中间那个。

大叔伸手去开碗,这时,三叔却说:

“等等!”

大叔一愣,“怎么了?”

三叔说:“球不在中间这个碗里。”

大叔摁在中间碗里的手,不由一愣,目光变得复杂,看着三叔。

三叔说:“打开来看看啊。”

那大叔无奈,周围有不少赌友围观着,他不可能耍赖,最后只好打开中间那个碗。

果然没有球。

三叔又指向左边碗里,说:“球也不在这个碗里。”

大叔再打开碗,结果还就真不在。

最后只能满脸郁闷地给三叔一块钱。

三叔收了钱,心里美滋滋,呵呵,想套路我?没那么容易!

他早就看出了这大叔在出千,其实那个球早就不在三个碗里了,无论他说球哪个碗,肯定都会输。

所以三叔就反其道而行之,说球不在哪个碗里。

围观的人对三叔这种手法,议论纷纷,称赞不已。

这小子,倒是挺机灵的!

坐庄的大叔输了一把,很不服气,对我三叔说:

“小伙子,还玩不玩?”

三叔呵呵一笑,说:“当然玩!”

“这次我要压一块五!”

随即将手上的全部钱放到桌面上!

大叔呵呵一笑,说:“小伙子倒是豪爽啊!”

然后开始重新将球放到碗里,开始快速摆动着碗,碗的位置不断调换,三叔根本就看不出球在那个碗里。

他也不需要去看,他只需要看着这位大叔的眼睛就好。

一个人的眼神,可以透露出太多太多的信息了!

而此时,眼前这位大叔的目光,坚定无比,胸有成竹。

三叔就认定,他肯定又出千了!

而且出千的招数,肯定和之前的不一样!

这时,三个碗在桌面上停了下来,大叔将嘴里的烟头一吐,双手一压台面,目光带着冰冷,盯着我三叔,说:

“小伙子,猜吧。”

三叔却突然说:

“这次我来开碗可以吗?”

大叔一愣,面色阴沉下来,“不可以!我是庄家,当然是我来开碗!这是规矩,可不能颠倒了!”

三叔呵呵一笑,“好吧,你开碗就你开碗!”

“我还是像上次那样猜吧!”

然后一指中间那个碗!

大叔听了三叔这话,以为三叔还是说中间这个碗没有球,于是嘴角微微一翘,笑而不语,然后伸手去开中间那个碗,神不知鬼不觉地放了一个球到中间的碗里。

然而,等他开到一半,三叔却说:“球在中间这个碗里。”

那大叔立即一愣,不高兴了。

放进去的球,他根本取不出来!

“你刚才不是说像上次那样猜吗?”

三叔笑笑,说:“是啊,像上次那样,我猜,你开。要是不像上次那样,那就应该是我来开碗了。”

大叔一时间无言以对,沉着脸瞪着我三叔。

我三叔笑笑,催促道:“开碗啊。”

大叔唯有开碗,结果还就真有一个红球在中间的碗里。

三叔又赢了三块钱,如此一来,他就有四块五了!

在1985年,四块五相当于现在的一百来块钱吧!

有了这四块五,三叔的生活肯定会好很多!

那大叔于心不甘,冷冷说:“再来!”

三叔却摆摆手,说:“不来了,我妈要叫我回家吃饭了。”

那大叔却冷哼,“哼,你说的话是外地口音,根本不是本地人,怎么回家吃饭?”

三叔收好钱,却不管,说:“反正我不玩了。”

然后转身就走。

他不傻,再玩下去,肯定会被那大叔摸透他的套路,然后将他吃光抹净。

现在众目睽睽之下,那大叔肯定不敢把他怎样,再说了,他只赢了小钱,并没赢大钱,那大叔完全没必要为了这点小钱而把自己的招牌给砸了。

可三叔却不知,赢了钱就走,是赌场大忌。

一般能够在公园这种地方坐庄的,肯定都有点小背景,不然条子早就抓了。

这位玩“开碗”的大叔,也不例外。

其实这位大叔和公园里的其他庄家一样,都是这小县城的地头蛇的手下!

他赢了钱大摇大摆就走,那就是在挑战这小县城的地头蛇的权威!

三叔还不知,此时他已经惹来大麻烦!

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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