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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存义被我三叔给坑了,立即就火冒三丈,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打电话给刘文超,将真相都告诉刘文超,不能让我三叔他们得逞。

可是稍微冷静一下,他却不敢打这个电话了。

上次正是因为他做事没做好,刘文超这才让人来废了他双腿,要是这次让刘文超得知是他将林微音的消息放出去的,那他恐怕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都会被刘文超追过来锤死。

再说了,现在他是个废人,能逃去哪里?要是打电话过去,这医院的位置,也就暴露了。

最后,为了保命,他唯有选择忍气吞声,没有去打那个电话。

而医院这边,一直在催他缴费,他索性做个癞皮狗,直接说没钱,医院想将他踢出去,可是他却不愿意走,一个残疾鬼,就这么赖着一张病床,说要是腿好不了,就在这里死了算了。

最后这事儿连院长都惊动了,院长见他可怜,这才安排人来给他伤口清创,不过却也没有手术修复。

后来刘文超出院,双腿能行走,却早已不利索,他留在了广州,至于在广州做什么,这是后话。

话说回我三叔和谢碉。

此时,一辆面包车行驶在山间的泥土公路上,两边是巨大的杨树,凋零的树叶,卷着尘埃,在车尾后面洋洋洒洒。

兜兜转转好几个小时,三叔和谢碉,以及那四个得力手下,终于来到了礼溪村的大门口。

他们下了车,给了那个面包车司机车费,然后便往村子里面走进去。

两年了,这个村子一点都没有变化。

村外的溪水,还是那么清澈,水里面有各种小鱼在乱窜着:爬哥、小石班、肉股、大肚鲫,小虾,等等。

溪流上面没有桥,几人脱下鞋子,挽起裤腿淌水过河,然后进入村子。

还没到家,三叔心情就变得复杂,有点近乡情怯的意味。

靠近村子,就有狗吠声传来,光先家那条老母狗,又生了一窝仔,变得更凶,也更老了。

鸭麻家的鸡,依旧是到处乱窜,飞到别人家的菜园,吃别人家的菜。

远处田地里,有母猪在拱着田埂,有大水牛在溪流岸边吃着草。

此时是深冬转春时节,沿着溪流种下的一群防洪泥竹,围绕在礼溪村外围,就好像是一道巨大的栏栅,将整个礼溪村围起来,与世隔绝。

竹子四季都是那样翠绿,就好像这个世界的春夏秋冬,都与它们无关。

三叔来到了那一间破旧的房子面前,发现门上上了锁,锁头已经生锈,外面零零散散长着一些杂草。

这是我爸当时住的地方,自从分家之后,我三叔就和我爸住在这个破屋子里面,后来我爸去了三水种菜,这屋子也就荒废了。

其实这两年时间,不但是我三叔没有回来过村子,我爸当时也没回来过。

所以这屋子早已破旧不堪,都漏水了,眼看着再没人修理,泥砖屋就要倒塌。

这时,阿秋母扛着锄头和粪箕从三叔面前路过。

“阿袁是不是?”阿秋母老了,看不清楚我三叔的面容,看了许久,问道。

三叔就说:“是啊,阿秋母,我二哥呢?”

阿秋母呵呵笑着,牙齿早已掉光,她说道:“好几年没见了,我都差不多认不出你来了。”

“阿贤出去打工了,也很久没回来了,这屋都漏水了,你回来了赶紧捡一下瓦背吧。”【瓦背,就是屋顶的意思。】

“我还要去种菜,暗夜你来我家吃饭啊。”【暗夜,晚上的意思】

三叔说:“吴该你哈,不过不用了,我们去朋友家吃。”

阿秋母就笑道:“甘客气做埋西?暗夜过来啊,大家一起吃饭。”

三叔呵呵笑,并不想打扰人家,于是客套的推辞了几句,阿秋母也不再强求,去菜园种菜去了。

三叔得知我爸没回来,便用铁丝把锁头打开,然后几人一起进屋。

门刚一打开,里面扑鼻传来一股发霉发腐的味道,屋顶上出了几个窟窿,估计是不知道谁家的猫,夜晚发情叫春的时候,到处乱窜,窜到了屋顶上,这才把瓦片打翻,露出漏洞。

谢碉进来之后,不由感叹:“玉袁兄,你这家里,和我家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模一样,呵呵,都是一样的穷,一样的窄。”

三叔不由笑道:“让你们见笑了。”

“这屋子这么小,今晚恐怕要委屈大家了,一起打地铺,我去阿秋母家的牛栏那边拿些禾杆过来,贴着地就睡觉。”

又说:“至于吃的,咱们去阿先哥那个小卖部,买一些快食面回来,勉强顶一下肚子,要将就大家了。”

大家都说没关系。

毕竟都是穷苦人家出来的,从小就苦惯了,将就一晚上,确实不算是什么事儿。

这时,谢碉突然问:“玉袁兄,你就一个兄弟吗?”

三叔就说:“这是我二哥的房子,我大哥搬去佛冈住了。”

“还有几个同父异母的兄弟,不过我和他们关系不太好,呵呵,上两年回来,他们闹分家,结果屁都不分我一个,我一怒之下,用钱将他们的屋子全都买了下来,然后叫了个推土机和勾机过来,将我爸留下来的那栋围楼给铲平了,不然现在大家可以住围楼,不用在这里将就。”

谢碉就说:“呵呵,农村这样的兄弟我见多了,为了一锅一碗,就能跟你争得死去活来,不值得和这样的人计较,直接离开农村,去城市发展,眼不见心为净。”

三叔说:“你说得对,有些兄弟就不能当兄弟看,上次我买屋给了钱,结果露了底,我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还联合其他人来装我,把我的钱偷了拿去赌,结果等我发现的时候,钱已经被他输得七七八八了。”

两年前阿清伯那件事,三叔至今一直都耿耿于怀。

分家不给他屋脚就算了,竟然还联合外人来偷他的钱,那真的太过分了,太让他心寒了。

正说着,这时候,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赫然就是阿清伯。

说曹操,曹操到。

阿清伯见了三叔,脸上呵呵笑着:“阿袁,什么时候回来的?”

“谅们回来了也不和我说一声?”【谅们,怎么】

三叔看了他一眼,心里对他依旧有些排斥,不过见他客客气气的,也就没必要臭着张脸,不然显得自己很没气度,于是也客客气气道:

“刚回来,正准备去看看你呢,没想到你就来了。”

阿清伯看向谢碉等人,“这几位是?”

三叔就说:“哦,这些是我朋友。”

阿清伯就问:“带你的朋友来这山斗角落做埋西?”

谢碉这时一笑,说:“就来看看风景而已,这里山清水秀,我们来看一两天,就会离开。”

阿清伯却呵呵笑,说:“恐怕不是看风景吧,应该是来躲风头吧?”

“你们捞偏的,被青屎佬一抓,就都会躲到山里来。”

三叔听了这话,脸色有些不太好。

说道:“阿清伯,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阿清伯就说:“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这两年来,这间屋都是我来捡瓦背,我来维护的,出了不少钱。”

三叔自然知道阿清伯是来讹钱的,这屋子要是他来收拾了,又怎么可能还会出现破洞?不过他不想和阿清伯计较太多,一心只想将他打发走。

于是立即从口袋里头掏出三百块钱来,扔给阿清伯,说:“你可以走了。”

阿清伯拿了钱之后,立即笑嘻嘻的,然后转身离开,还说:“暗夜过我家吃饭哈!”可他刚出门,却不是回家,而是去往阿川家的赌场。

三叔看着他离开,满眼的厌恶。

这人活了一大把年纪,却依旧稀里糊涂,只知道好吃懒做,嗜赌成性。

这一晚,三叔在光先哥那边买了好一些快食面回来,然后大伙儿就着味精,泡着开水,勉强吃了一顿饭。

第二天一大早,大伙儿便一同出发,去往马坑山。

从礼溪村去往马坑山,要从单竹坑那条山沟进去,然后再沿着狭小的山路,一直往上爬。

那条山路,全都是石头堆积而成的阶梯,这阶梯很崎岖,弯弯曲曲,一直往上爬,爬了大概一个小时,终于走完了这条阶梯,然后小路通往山坳下面,一路往下走,穿过山坳,再往上爬,又是石头阶梯,上了石头阶梯,经过一棵百公树,再往下走。

终于,柳暗花明,来到了马坑山的那个小村子里面。

这村子在一条小山溪旁边,半山腰上。

周围是被开垦的农田,此时稻子早就被割完,只剩下枯黄的稻草头,田埂上的野草微微发着绿色,远处有牛,村子旁边零星有几只鸡在扒地捡食,旁边种了沙梨树、桃子树、李子树,还有杨梅树,以及被篱笆圈起来的菜园,村子里面就住着十来户人家,过着刀耕火种的生活,就连电器都还没有。

三叔带着大家靠近村子,就有土狗跑出来乱叫乱吠,随手在篱笆上扯下几根竹子,拿在手里挥舞着,那些土狗见了,还在乱叫乱吠,不过却很识趣地夹着尾巴逃窜。

进入村子的小巷子里面,就见到有老人坐在屋檐下的石板凳上,手里端着一个瓷盘,在喝着粥,吃着番薯。

三叔走了过去,问道:

“阿婆,最近有没有个靓妹住进来这边?大概比我矮一个头,比较瘦,皮肤很白的。”

那阿婆耳朵有点问题,伸长了皱巴巴的老脖子,用漏风的嘴,大声问道:“你讲埋西,我听不到!”

三叔就大声重复了一遍,阿婆这才指了指前面的屋子,说:

“最里面有个围屋,那靓妹仔就住那边。”

三叔连忙说了谢谢,然后便带着谢碉等人过去。

三叔加快脚步往前走去,心里不由忐忑,林微音已经被掳走了半年之久,这半年里头,也不知道她会经受什么灾难。

恐怕不会好过吧,甚至有可能生不如死。

三叔已经做出了最坏的心理准备,他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他都会接纳林微音的,就算是她早已不是从前的那个林微音。

可是让三叔想不到的是,当他和谢碉等人,穿过巷子,来到那个低矮的黑瓦围屋面前,目光越过篱笆,却看到,林微音穿着农村的花棉袄,头上戴着一顶草帽,一手提着一个水桶,一手拿着勺子,正在给围屋里面的菜地浇水。

她精神面貌很好,除了皮肤从娇弱的白玉色变成了健康的麦黄色,其余的都没有变。

三叔站在篱笆外面,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林微音,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想象过很多见面的场景,或绝望,或大哭,或拥抱,或解脱,可却从未想到,如今见面之时,竟然会这么平静。

没有绝望,没有哭泣,也谈不上解脱。

就好像是一场平平淡淡的邂逅。

林微音抬起头来,挽了挽额前的头发,看见我三叔,略微惊讶,可随即却是恬静一笑:

“你来了。”

……

欲知后事,请听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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