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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狱里的光线很昏暗,戴在手脚之上的铁镣铐很冰冷,让张跃才感到极其不舒服。
这就像是一场噩梦。
他知道,他就快要梦醒了。
“今天你想吃什么,我们尽量满足你。”
一个狱警走到张跃才面前,说了这么一句话。
张跃才想了想,最后却发现,他这一辈子,竟然没有什么最爱吃的东西。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了83年的那个冬天,他和白老爷、刘秋菊、胡长征、朱玉袁等人,一起在韶关那边吃狗肉煲的情形。
那时候,他们的团队刚刚成形,新加入了刘秋菊和朱玉袁两位成员。
那时候下着雪,天气很冷,让人直哆嗦。
一块厚实香浓的狗肉下肚,他只觉得,人生是多么的美好。
“我想吃狗肉。”
张跃才提出了这么一个要求。
狱警却面露为难之色,说:
“这个比较难找。”
“不过我尽力去帮你找找吧。”
然后又说:“你要我们去找的那个张云怡,我们没找到,那个宾馆老板说,她在两个月前就走了,至于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
“嗯。”张跃才缓缓点头,不由揪心。
这最后一面,其实也没什么好见的。
见了,只会更加伤感。
狱警见张跃才像块石头那样,坐在床板上,一动不动,便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其他狱友走了过来,纷纷为张跃才送行。
狱室的舍长老刘,还给张跃才换上了新的衣服,不断安慰张跃才:
“兄弟,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张跃才却依旧像一块木头那样,一动不动。
大伙儿都叹息不已。
这房间的都是重刑犯,除了张跃才之外,还有几个接下来可能也要跟着上路。
大伙儿惺惺相惜,同病相怜,气氛沉重得很。
等到下午,狱警带着一个饭盒走了进来,对张跃才说:
“狗肉没找到,不过却在外面找了条野猫,我们打了野猫给你,兄弟,你看可行?”
说着,就把饭盒打开,一股浓香的肉味,散发在狭窄的狱室里面。
“都说猫有九条命,你吃了猫肉,没准也会有九条命。”
“慢慢吃吧,不急,你明天才上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的,可以再来叫我。”
监狱里的狱警,在死刑犯的前一天,一般都会对他们态度很好,尽力满足他们的各种要求。
张跃才看着地上的饭盒,眼神早已毫无光泽。
几位狱友过来,纷纷安慰张跃才:
“兄弟,这肉可香了!”
“赶紧吃,不然凉了就不好吃了!”
“还有什么心事,可以一边吃,一边向我们说,我们要是有机会出去,一定会帮你完成心愿。”
张跃才突然转身对舍长说:
“老刘,这盒饭给你吃,你是这房间里判得最轻的,你出去之后,能不能帮我做一件事?”
老刘一愣,他不想帮张跃才这个忙,自己都管不了哪有精力去帮别人做事?不过张跃才就快要拉去打靶了,就算是不想帮,那也得口头上应承下来,好让他安心上路。
于是说:
“行,你说。”
“只要我能办到,我一定会帮你。”
张跃才就说:
“我这一辈子,只有一件遗憾事,那就是没能找回我的亲生父母。”
“你出去了,能不能帮我去找一找?”
老刘点头:“好。”
“你有没有什么信物?”
张跃才摇头:“没有。”
“那有没有什么记号?”
“没有。”张跃才又摇头。
老刘叹气一声:“你有没有你父母的照片?”
“没有。”
张跃才继续摇头,说:“我没见过我父母,他们把我抛弃在洛溪大桥下面的天桥市场,什么也没留下给我,只留下我这个名字。”
只有一个名字,而这世界上同名的人何止千万?
老刘心里清楚,他恐怕就算真的去帮张跃才这个忙,也很难找到他父母,不过他还是说:
“我出去之后,尽力帮你找一找吧。”
“若是找到了,我该怎么对他们说?”老刘问了这么一句。
张跃才心中一震,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是啊,若是找到了,该怎么和他们说?
难不成要老刘告诉他们:“您的儿子因为杀人,被枪毙了!”
于是他叹气一声,说:
“还是不找了吧。”
时间转眼就到了晚上,张跃才躺在冷冰冰的床板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等明早清晨五点,他就要上路了。
此时已经是深春时节,天气变暖,可是张跃才却觉得浑身冰冷。
他在心里读着秒数,一二三四就这么一直数下去,一直数到了几万秒。
眼前一片漆黑,周围的狱友都已经睡着,鼾声如雷,他却根本听不到,只觉得自己深陷在一片黑暗之中,坠落,坠落,不停地坠落。
在这不停的坠落过程中,他感觉到有些恶心,浑身都在散发着冷汗。
终于,他还是忍不住了。
“我不想死…”
他哭了出来。
哭声吵醒了狱友,舍长老刘连忙过来安慰他:
“兄弟,你不是去死,你这是要去另外一个世界。”
“没事的,一点都不痛,眼睛一闭,然后就到另外一个世界了。”
“你在那边好好生活,将你的偷术发扬光大,不过,别再那么冲动了,不要再拿刀去劈人,特别是为了女人,不值得。”
……
清晨五点,狱警准时到来。
铁门发出“吱呀”一声,张跃才被两个狱警架着离开的时候,拼命挣扎着,嘶声裂肺地叫喊,却无济于事,还多挨了几下电棒。
狱警给他穿上了行刑专用的裤子,这种裤子密闭性很好,防水的,可以防止犯人在被押送去刑场的过程中大小便失禁,把刑车给弄脏。
张跃才一路上挣扎喊着,浑身哆嗦,大小便早已失禁。
来到刑场,他被套上了一个头套,然后被抬了进去。
他被放置在一片空旷的野草之中,就连站立都站不起来,就这么瘫软在地上,像条泥鳅那样蠕动挣扎。
负责执刑的人对他说了一句:
“别乱动,不然打偏了,你还得多挨几枪。”
“不乱动的话,一枪就完事,你不会有什么痛苦的。”
张跃才颤声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没有痛苦?”
那执刑人就说:“一枪下去,半个脑袋都被炸掉,能有什么痛苦?”
这话刚说完,就传来“砰”的一声枪响声。
张跃才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半只脑袋就没了。
或许,真的没有痛苦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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