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镐京到洛城的官道上,一队人马正在缓缓前行。
这队人马有五驾马车,马车的前后左右有三十几骑马跟随着。
走在最前面的两骑马上坐着两人,都是五十岁左右的年纪。
这两人容貌出奇。
一个是红脸,红发,红须,连眉毛也是红的,又穿着红衣,背着一根长长的铜杆烟袋。
另一个脸如黑土,黑发黑须,一身黑衣,背着一个黑色硬木的棒棰。
其余多半都是武士装扮,持着刀枪棍棒不等。
也有几个是下人打扮,背着包裹。
此时正是腊月季节,天气倒不十分寒冷,只是时辰接近酉时,又没有阳光,天色越发灰暗,分明是要下雪的前兆。
又走了一会儿,那红脸汉子对黑脸汉子道
“兄弟你看,怕要变天啦,我们天黑前赶到洛城才好。”
黑脸汉子点点头
“正是。到了洛城,就走了多半的路。明日再走一天,差不多也就到啦。”
红脸汉子道
“这一路走到现在,虽然没有出什么事,却是让为兄始终放心不下。”
黑脸汉子点点头
“小弟也是一样。也不知那个黑影儿是敌是友。”
红脸汉子道
“为兄回想了一下,那个黑影儿从郑城开始出现,两天来一共出现过四回。只是今日始终没有再出现,倒叫为兄更加不安。”
黑脸汉子道
“哥哥说的是。还有一样,那个黑影好轻功!饶是哥哥轻功不弱,追了他几次也没有追上。小弟仔细想来,在我们认识的人当中,除了子西兄弟,似乎还没有这样好轻功的人。”
红脸汉子道
“我等在明,人家在暗,也无法可想。我们只是加倍小心便了!”
说着,抬头望了望天,道
“下雪啦!”
果然,空中便有雪花飘下来。
那黑脸汉子回头大声叫道
“下雪啦,大家走快些!”
两人正要加鞭催马,中间马车的帘子一挑,露出一张稚气的脸来。
原来是个七八岁的男孩,冲前面两人叫道
“嗨!两位伯父,我要出来看雪!”
两人听了,兜转马,来到车前,车队便停了下来。
红脸汉子笑道
“公子在镐京也不是没有看过雪,又要看它怎地?外面颇冷,休要着了凉!”
那公子道
“在京城每日就是那么巴掌大点地方,出来了也没见着什么稀奇之事,兀得不闷煞人!”
黑脸汉子道
“公子休要烦躁。待到了申国,保管有你喜欢的。”
红脸汉子也道
“是啊,公子且稍安勿躁。你母后怎么交待来着?让我们万事小心,到了申国,一切自是听凭公子意思。”
那公子把嘴一噘
“偏你们两个恁地小心!这一路又有什么不太平了?其实,看不看雪倒也不打紧,只是这一路实是烦闷,让我吸几口新鲜空气也好。”
那黑脸汉子笑道
“公子所说也是,那就换上马跟着我们好啦。”
便有人过来,给那公子换了马。
那公子虽然人小,显是经常骑马,那鞍鞒一应物事都是特制的。
但见那男孩熟练地骑上马,心情大爽,竟是上来就是一鞭,大喝一声
“驾!”
那马负痛,放开四蹄便跑将起来。
两个汉子急忙喊道
“公子小心!”
打马追了下来。
后边的车队也赶忙启动,加快了步伐,随后赶来。
那公子骑马跑了一会儿,见路两侧的树木越来越多,雪也逐渐大了起来。
那公子跑着,忽地约住马,用鞭一指
“两位伯父,那里是旧城么?”
两个汉子双双追到。
见公子正指着路边一片房屋似的建筑,都是土石砌成,只是十分破旧,有的地方已经倒塌。
那黑脸汉子道
“回禀公子,那不是旧城,哪有那么小的城呢?那是废弃的砖窑!”
那公子道
“砖窑?是做砖的地方吗?我要过去看看!”
说着就要催马。
红脸汉子急忙道
“公子且慢!那砖窑有什么看头?天色将晚,我们抓紧赶路要紧。”
正说着,后边的车队也赶了上来。
红脸汉子四处瞅瞅,见此地有旧砖窑作挡,两旁尽是树木,十分险恶,低声对黑脸汉子道
“小心保护公子!”
转身冲车队喊
“大家小心,快些赶路!”
一言方毕,忽听唿哨一声,打砖窑后边飞出三个脸盆大的石球来!
那石球带着两尺来长的一个木柄,飞得又快又直,一个直击公子刚才乘坐的车辆,另两个分别向两个汉子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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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汉子不约而同地把马头转向公子,一个一低身,把石球让过,那大石球轰地一声,打在旁边的一棵树上,直把树打得晃了几晃。
另一个却飞身跃起,扑向了公子,抓着公子一个就地十八滚,躲在了路边沟里。
那马却被大石球击中,惨叫一声,“扑”地便倒。
再看那个击向公子乘坐车辆的大石球,个头最大,结结实实地击在车的一侧,只听震天价一声响,早把车厢击得粉碎。
众人一声惊呼,乱作一团。
那红脸汉子心中暗叫惭愧,若不是公子要弃车乘马,岂不被砸成肉泥?
当下也不及多想,早见砖窑后边冲出一队人马,约有十人,更不答话,张起弓箭迎头就射,这边早有十几人中箭,惨叫着滚落马下。
红脸汉子一边挥舞铜杆烟袋拨打着箭只,一边大叫
“兄弟保护公子快走!”
那黑脸汉子一手扯着公子,一手用棒棰抵挡箭只,想寻马突围,可公子那匹马早跑得没影儿了,其他没人的马也是到处乱窜,却哪里寻得来?
众人手持兵刃早四面围拢过来,想夺路逃走已是不及。
来的那些人显然做了精心安排,四五人围攻一人。
这边二十几个武士虽然也砍杀了几人,却是一会儿功夫便纷纷倒地。
最后只剩三人被数十人围着,兀自斗个不住。
但见两个汉子,一个马上,一个步下,互相掩护,左冲右突,铜杆烟袋指东打西,黑木棒棰指南打北,一时竟无人能够近得身前。
倒是过不了一会儿,便有一人惨叫着倒地或者逃开,显是被二人击中,一会儿功夫也有十几人伤在他们的杆棰之下。
只有一样,那黑脸汉子一心护着那公子,常常顾不得自身安危,若不是红脸汉子时时救援,或许早已受伤。
又斗了一会儿,两个汉子虽然英勇,终是寡不敌众,渐渐支持不住。
那黑脸汉子已经多处受伤,红脸汉子的马也被伤了腿,倒在地上。
两人背对背立着,把那公子护在中间,犹自死斗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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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斗着,忽听有人大喊一声
“住手!”
众人便住了手,把包围圈松了一松,向两边一让,走过一个人来,显是贼人之首。
那贼首却是黑巾蒙面,看了看浑身是血的两个汉子,得意地一笑
“哈哈,都说‘五行侠’武艺高强,果然名不虚传,倒叫伤了我好些弟兄!只是,今日两位命丧我手,可服气么?”
那红脸汉子大怒
“你那贼人休要得意,暗施毒手算什么英雄好汉?老子便是不服你!你敢跟老子单打独斗吗?”
那贼首摇摇头
“你不服又能怎样?在下可不傻,自知单打独斗未必是你敌手。依在下看来,两位莫不如交出公子,在下或许给两位个痛快!”
那黑脸汉子“哼”了一声道
“我们哥儿两个奉命护送公子,自是与公子同生共死,想要我们交出公子,嘿嘿,阁下那是打错了算盘!有能耐尽管来罢!”
那人冷笑道
“如今之势,你们两个再勇猛,逃得出去么?一分儿乱刃分尸的滋味可不好受!”
那红脸汉子道
“你那贼人休要啰嗦!可敢报个名号?也叫在下做个明白之鬼!”
那人却摇摇头
“反正你们两个今日终是一死,又何必知道在下谁?”
黑脸汉子道
“哼,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那幽王和妖姬派来的,是也不是?”
那人摇摇头
“嗯,这个倒无须瞒你,今日之事非是幽王之意,我们也并非褒娘娘所差,只怕,他们两个尚不知此事。”
正在这时,忽听圈外有人叫道
“他们两个不知你是谁派来的,在下可是知道!”
众人吃了一惊,都转头去看,却见不知何时圈外来了一人,骑着一匹高头大马。
见那人三十岁左右,白净面皮,络腮胡子,威风凛凛,腰悬长剑,鞍鞒上挂着一支长枪,正冷冷地看着众人。
红脸和黑脸汉子见了此人,听他说话声音,猛然想起却是认得,不觉心中大喜。
本想出口呼他,但见他孤身一人,敌人似乎并未认出他是谁,便索性也不做声,只看着事态发展。
那贼首也觉此人面熟,只是一时想不起,便道
“阁下是哪一位?如何知道在下是何人所差?”
那人道
“你且不用管在下是哪一位。让你行此大逆不道之事的,乃是尹球,是也不是?”
那贼头忽然想起
“是了,怪不得这几日我们发现一直有人跟踪我们,莫非正是阁下?”
两个汉子听了此言,互相对视了一眼,心道
莫非这几日跟踪我们的那个黑影也是此人?
却听他人呵呵一笑
“正如阁下所说,你马上就要大祸临头,知不知道又能怎样?你还没有回答在下,是不是尹球那厮派你来的?”
那贼首听了心中一惊,却不动声色
“是不是又如何?阁下今日撞上此事,不管有意无意,还想全身而退么?”
说着一挥手,早有四五十人一声喊,又把这人围住。
那人却一点儿也不慌张,徐徐言道
“我看阁下还是赶紧逃命的好。你已大祸临头,尚不自知么?”
那贼首四下一看,并无其他动静,不禁嘿嘿一笑
“阁下想凭借一己之力战胜我众人?便是那龙子西在此,怕也做不到吧?”
那人摇摇头
“阁下以为只有此刻取尔性命才是大祸?在下刚才说了,你行的可是大逆不道之事,就算你杀了公子,你想那王后岂能善罢甘休?
“还有那尹球,最是阴毒不过,必言此事是你自己所为,拿你做替罪羊,杀你以谢天下。
“说不准,或许还要夷你九族。如此,难道不是大祸一件么?”
那贼头听了此言,显是吃了一惊,但略一思索,马上又狠狠说道
“阁下如此说,自是不无道理。但今天你们一个也别想活,这件事便成了无头之案,尹大人自会推到山贼身上,在下又何虑之有?”
说完,大喊了一声
“来呀,把他们几个剁了!”
众人刚要动手,忽然传来一声锣响,接着又是弓箭之声,便听一阵惨叫,外围早被射倒了几人。
接着,一队人马从路边树林冲出,当先两将,一个手持双剑,一个托着钢叉,直向这边扑来。
两个汉子见了大喜
“原来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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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汉子正是“五行侠”中的老四火云齐和老五土雨田,所护送的那位公子系王后与幽王之子宜臼,乃是当朝太子。
原来,自龙子西擒住幽王、褒姒以身许王之后已经过去了两年。
这两年,宫中却发生了极大变化,方引出了这段太子被人劫杀一事。
且说自褒姒进宫后,那幽王甚是宠爱,再不进王后之宫,每日只与褒姒在琼台取乐。
有一次,王后领着宫娥找到琼台,来见幽王。
那褒姒只大喇喇地坐着,并不起身迎接见礼。
王后不喜,心道这贱人直如此无礼,竟连起码的礼数也不讲了!
回宫将此事与宜臼述说。
那宜臼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子,见母亲委屈顿时大怒,咬牙道
“母后勿忧,待孩儿与母后出气便了!”
过了几日,幽王出朝,只留褒姒一个人在琼台。
宜臼见时机来了,带着数十名宫人来到琼台之下。
那琼台之下种着好大一片花草,宜臼指使众宫人更不多说,把那花草乱踩乱摘。
琼台里自是跑出一群宫人阻拦,两下便争嚷起来,惊动了褒姒。
那褒姒亲自出外观看,见状大怒,才待发作,不提防被宜臼抢到眼前,一把揪住乌云宝髻,挥拳便打。
那褒姒虽然大着宜臼几岁,终是女流,又未加防备,头上脸上早挨了数拳。
众人大惊,急忙劝开。
那宜臼出了气,得意洋洋自回宫中告诉母后,谁知却是惹了大祸。
幽王退朝,回到琼台,见褒姒头发散乱,哭泣不已,自然要问,褒姒便以实相告,说太子好生无理,没来由便将妾殴打,只求幽王作主。
那幽王听了大怒,本想治罪宜臼,后来想了想,总是碍着王后情面,便再三劝解褒姒作罢便了。
那褒姒却道
“自从贱妾进宫,得遇王上恩宠,甚是欢快。
“怎奈王后心怀妒嫉,时常寻妾马脚,欲治妾之罪。
“今日以妾上次未见礼迎接之由,唆使太子殴妾,分明是借故以泄私愤。
“妾心中明白,王后必欲置妾于死地而后快。
“妾一身死不足惜,但自蒙事王爱幸,身怀六甲,已经两月有余矣。
“妾之一命,实乃两命也。
“求王放妾出宫,保全母子性命!”
言讫大哭。
那幽王听了褒姒一番说辞,怒心又起。道
“爱卿且安心养伤,待朕与众人商议,自有处置。”
次日便与虢石父、祭公易、尹球三人商议。
那两位倒也没说什么,却是那尹球心恨王后当年害了他的孩子,趁机鼓动幽王对太子严加处分。
那幽王便下旨,斥责太子无状,令发往申国,由申候教训。
王后听了大惊,却无计可施,便派火土二侠护送太子赴申。
此时申候已经回归西申。
幽王本意是把太子发往西申,西申离镐京不远,不日就到。
却是那尹球见赶走了太子,心犹不甘,暗里把那圣旨上的“申”字前边加了个“南”字,如此太子只能去南申了。
幽王每日只与褒姒取乐,如何关心这些?
后来,听说太子去了南申国,也不以为意。
你道尹球为何要有此一改?
却是南申离镐京有七八百里之遥,为着路途好走多从洛地绕行,又多出一二百里,他好就中取事,欲在途中结果太子性命。
却是太子虽然被放,沿途仍有各国迎送,很难下手。
尹球等人再三商议,最后定在自三门峡至洛阳的途中,这段路离着两头都远,又人烟稀少,容易一击得手。
果然,终于在接近洛城的地方伏击得手。
眼看就要大功告成,没曾想,半路又撞出一队人马来救,到底功亏一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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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救的是谁?
独自一人的是龙子西,领着大队人马的是折虎和祭琼。
那人马乃是从魏国借得,足有二百人之多。
你道折虎等人如何又在这里?
原来,折虎、祭琼和巴力三人两年前那晚进宫闹了一会儿,估计龙子西已经得手,不敢恋战,趁着混乱逃出宫去,径回浮山听候消息,却是一夜没有动静,让三人好不焦躁。
好在次日火云齐急急来到,把事情一说,三人才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
火云齐最后说道
“子西兄弟准备去西申国,不知三位作何打算?只怕尹球暂时不敢惹龙子西麻烦,却要找三位晦气!”
折虎四人商议了一会儿,做了决定,要跟随龙子西也去西申国,约定龙子西去西申国的时候,在丰城与四人会齐。
龙子西得到这个消息大喜,与王后依依惜别,随着褒珦、洪德等人回到褒城,接上卓尔美和女儿芝兰起程奔西申国,路过丰城,与折虎四人做了一路。
那四人早已遣散众人,收拾妥当,自是说走就走,顺利地到达了西申国。
到了西申国之后,申候十分高兴,让折虎四人做了领兵将军。
却是龙子西不愿为官,只在申府做了申候的贴身护卫。
虽然身在候府,却是来去自由,并不受着十分约束。
申候出行龙子西便跟随保护,无事的时候便与折虎四人较量些枪棒,又跟申候学了一路枪法,倒也过得十分自在。
这次得到消息有人欲对公子不利后,二人随着龙子西前来救应,却是来得正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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