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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末,风更盛。
这日韩涛将要动身去福宁县,韩澈在酒楼大摆宴席给他送席,韩涛两三年不曾与韩澈见面,觥筹交错,韩澈把这两年家中如何挂念,如何希望他成才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上一番,其中省去了韩硕对他的恨铁不成钢。韩涛听着,竟然感动得落泪,说一句更不舍一分。嘀嗒网
这也不怪他矫情,自从没了父母,她们兄妹都是跟在韩澈后面长大的,这个三哥聪明圆滑,带着他们兄妹顽皮闹事也总是他一个人担责,说是怕他,其实更是敬崇。
临别,韩澈又交给他一包东西,嘱咐道:“入了冬,怕你受不住寒,此去人生地不熟一时半会儿上哪找衣料铺子,冬衣你且带过去。”
韩涛哽咽着说不出话,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紧紧抱着那包冬衣,却感觉其中的东西硌得生疼,细细拉开一看,原是一只装着纸匣子。
他随意翻来,差点惊起:那是一张地契,房子位落福宁县双金街。韩涛心想,韩澈一直嘱咐自己财不外漏,那日三千两和金子的事陈兴是知道的,便也当着他的面拿出来,这地契私下给的,当然是怕他招致祸端。韩涛不得不感叹三哥的沉稳,心中像吃了蜜一样甜,一路坐车往福宁县去了。
这边送走了韩涛,秉德不由得担心道:“匪盗无情,四公子不会出什么事吧?”
韩澈冷笑:“狂妄了这么久,也是该让他吃点苦头了。”
“可,二公子给您交代了事,再者,这次来川阳,老大人差您去看望徐……”
韩澈现在是听不得一个“徐”字,一听就岔开:“那个不急,妙姬的事你办的怎么样?”
“办妥了,我以公子要替妙姬赎身为借口去问过,那张妈妈说妙姬的身契可不在她那,再问,她说只知道妙姬的名姓,是她自己来的碧云楼说是讨口饭吃。我又使了好多钱,这才打点妥当。”
“嗯,这会儿你去把她接来。”
秉德又道:“公子真想替她赎身,那徐家那边必定也会知道。”
“知道就知道。”韩澈有些不耐烦了,“再多嘴仔细我收拾你。”
秉德嘴上不离他心烦之事,待到妙姬来了,他便将人撵了出去。
韩澈并不急着问他韩涛的事,而是同她相坐,妙姬想起前几日见韩澈时,被那锐利的眼神钉住,浑身不自在,给韩澈弹了两首曲子,她故意将几个音弹错,于是推辞道:“妙姬今日身体不适,叫公子见笑了,还是改日再来相陪罢。”
韩澈一眼看透她的把戏,一改那日的尖利,目光柔和:“刘姑娘,把你从碧云楼接出来可不容易,你何必急着回那狼窝?”
妙姬惊了一惊,讪讪道:“公子怎知我姓刘?”
“你原本叫做刘姮娥,妙姬这个俗气的名头是谁替你取的?”
妙姬听了,也没有多大的响动,只是低了头,声音低沉:“妙姬身在泥塘中,公子关心这个做什么?”
看出她的落寞,韩澈心里的猜测便笃定了。
韩涛来求学的第一年与家中关系疏远,三月求学,次年十月突然写信向家中支钱,越支越多,那年韩潋曾经受韩硕的嘱托来川阳看过他,一切还算好,只是听说结交了几个好友。这第三年,便有了打先生,烧书大闹书院的事。
来之前,他特地打听了,韩涛那些好友,陈兴正是其中一位。此人家道中落,在书院求学,始终没有考中。韩澈先携礼去拜望了书院的老先生,赔礼道歉一应俱全,这下才知平日里陈兴与韩涛走得最近,自从韩涛离了书院,他便逞朋友义气,也不来了。
那日寻到韩涛,一进屋他就敏锐察觉到了妙姬与陈兴的目光相对,仅是那一瞬,阴谋的气息越发明显,索性他就坐到妙姬身侧,两人神色复杂,显然是做贼心虚。
韩澈直截了当道:“刘姑娘,陈兴拿着你的什么把柄,让你和他蛇鼠一窝来害我弟弟?你知道,我把此事告到官府,你们两个是什么罪吗?”
妙姬抬眼,已经有了泪意:“我已经是无路可走了,横竖都是一死。公子,请把我送去见官吧,这样的日子,我也不愿意再过了。”
说完,两行热泪便流了下来。韩澈将一块素帕递过去,安慰道:“你别怕,把事情说与我知道,我必然会救你脱离这个泥塘。”
妙姬闻言,睁着一双挚眼,哭得梨花带雨:“是,我本叫刘姮娥,是盛元府人,只因家中多子贫苦,阿爹便把我卖了,千难万苦只说不要我了。”
“我是十四岁识得陈同濡,即是陈兴的爹。他时常从川阳到盛元经商,手中有钱,不到一年就替我赎了身,可是这那是替我赎身,反倒是又让我做了暗娼,替他赚得盆满钵满。他死后,身契到了陈兴手上,他家已经是风雨飘摇,但无奈攥着我的身契,始终不肯放走,便还是逼着做些见不得天日的事。”
“这次他识得一个阔公子,说家财万贯,勒他一笔就够半辈子嚼用,于是把我从盛元接过来,与韩公子相见,收了他不少钱财。可后来他又要将人骗去福宁县,请人扮作匪盗劫他钱财。”
“公子,我也是不愿做这事,索性你去报了官,我与那无赖同归于尽。”
刘姮娥讲完,韩澈都不能不为之动容。
陈兴无赖,韩涛眼瞎心也瞎。韩家各个精明聪慧,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才托生了一个韩涛?
韩澈越想越气,安抚刘姮娥道:“若我替你赎身脱籍,你可愿帮我的忙?”
刘姮娥抬起头,忧愁道:“公子只怕是有心无力。”
“此话怎讲?”
“实不相瞒,赎身的钱已经有人替我凑了,只是陈兴贪心不足蛇吞象,始终不肯拿身契放我走。”
“替你出钱的是何人,你信得过吗,若是有把握,我便有法儿替你要到官府的特赦文书。若你没有把握,这钱我替你出。”
刘姮娥感激涕零,说道:“公子慈心,替我赎身的是在盛元时一同长大的秦公子,他家只剩他一个了,听说我落了难,千方百计来救我。赎身的钱我自己早就攒下了,想要他出面从陈兴那里买我的身契,却一直不成功。”
韩澈大概知道,如果她自己给自己赎身,陈兴知道她能有如此生财的本事,想必更不会放她走了。
陈兴打算在福宁县劫人,这不打紧,他那涉世未深的弟弟也该着一次别人的道。
“这个不难,只是到时需你们二人上堂去指证陈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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