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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贞头一天预订的黄色菊花已经在摆满了为程郡骁准备的灵堂周边,一共1001朵。

其实按理说1001朵玫瑰花的花语是“直到永远”,安贞的千言万语也透给了花语。

只是不能用玫瑰来袒露心声,只能遗憾用黄色菊花来替代了。

屋子正中按照汤德意的意思,没有放程郡骁的遗照。

因为他记得曾经程郡骁无意闲谈的时候好像说过,假使有一天自己真死了,放张遗照供人瞻仰,以程郡骁的性格来说,他会觉得很尴尬。

安贞也没有辩驳,因为毕竟程郡骁以特情的身份去世,目前向云生的党羽也并没有铲除干净,确实这么大张旗鼓的办追悼会不太好,也就顺了汤德意的意思。

上午7点半,局里前来吊唁的领导和同事就已经整齐划一地列队站好,在主持人的口号下,为贺健行鞠躬送行。

这边仪式刚完成,安贞又在毫不想解释的情况下,来到程郡骁的灵堂,作为死者亲人,和汤德意一起向前来吊唁的警官们回礼。

“安警官”

“贞贞姐姐!”

汤德意和安贞一抬头就看见门口站着赵焕父亲和女儿婷婷。

老人看上去苍老了不少,一场大病没有把他击垮已经算万幸。婷婷倒是长高了不少,看上去越发像个小少女了。

“大爷,你们怎么来了?”安贞有些意外,赶忙搀扶住老人。

“小程这个孩子是个好孩子,真没想到他就这么走了。”

老人说着泪眼婆娑,婷婷也跟着低头掉泪。

“谢谢您和婷婷还记得他,他在天有灵也会挺开心的吧。”安贞说着,喉头一阵哽咽。

两个没有遗体告别的灵堂,两场追悼会,在瑟瑟的倒春寒中悄然结束了。

贺师母在贺健行的衣冠冢前站了许久,最后人哭到虚脱,是被康正和几个同事扶下山,驱车送回了家。

安贞这边因为还要跟汤德意一起把程郡骁的墓地安顿好,于是留到了最后。

“谢谢你啊,我没想到你能想得那么周全,我哥他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有福。”汤德意把烟点燃,放在程郡骁的墓碑前,然后又给自己点了一根。

安贞没接话,弯腰坐到了墓碑的另一边。

凛冽的风吹过墓地所在的这片山头。

“我原来以为我挺了解他的,其实后来他失踪的那段日子天天翻来覆去地想,突然发现其实自己一点都不了解他。”

安贞吸了吸鼻子继续说到:“他的喜怒哀乐,他的憎恶,他的过往......我了解的只是他到底爱不爱我......我真幼稚。”

“你别这么说,人谈恋爱的时候,脑子都不太好使,就比如说那次你去‘事外酒吧’,后来是他让我给王浩打电话,让人来接你。结果你才怎么着?他后来自己又后悔了,连站都站不稳的人,要死要活地偏要去找你。”

安贞第一次听到这些,惊讶地长大了嘴巴:“他真的这么干了?”

汤德意面上表情又无奈又好笑:“哎,原来一切都在他掌握中,结果遇见你之后,他就甘愿跳进你的手掌心里了。”

有一阵风吹过,呼啸着,仿佛把安贞心头的那些想要大声喊出来的憋闷和痛苦全都吹散了。

两个人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夕阳西斜,这才爬起来,下了山。

坐上预订在山下的网约车上的时候,发现屁股和裤腿的地方都已经被潮寒的地面浸透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两人离开不久,一个身影也来到了程郡骁的墓碑前,矗立许久没有离开。

一路无话,安贞先让司机把汤德意送回了酒店,并为他把离开的机票订在了一天后,这才放心回了家。

安贞到家的时候天都黑了,加之一宿基本没合眼,刚进屋就倒头大睡。

直到昏昏沉沉爬起来找水喝,安贞这才看了看时间——凌晨3点半。

不早不晚,这个点挺尴尬的。

安贞想倒下去睡个回笼觉,却发现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入睡了。正想着要不要起来去书架上拿本书,突然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三点半,会是谁来呢?

安贞皱眉,但还是爬起来出了卧室,直奔大门口。

“当当当”又是三声敲门声,安贞趴在猫眼上朝外望了望。

声控灯没有亮,走廊里漆黑一片,不太像有人来敲门。

正在安贞质疑自己是不是幻听,转身来到客厅里的时候,门外又传来一阵奇怪的,像是拖动塑料布发出的响动。

安贞这一次比之前动作快了许多,三步两步来到猫眼前,朝外望去。

这一次声控灯是亮了,但是四周围却已经没有看到什么人影。

安贞作为警察,其实人,她是不怕的。大不了干一架,邪不压正嘛。

但是反而是那些看不透彻又搞不明白的怪力乱神,此时猛然钻进她的大脑。

毕竟是一个独居的女孩子,安贞这一次不由自主地后背窜了一层白毛汗。

但是她又不甘心,人民警察怎么能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于是保持着姿势,继续观察猫眼外的动向。

然而接下来的三分钟里,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身后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朝前走。

“啪”一阵轻微的声音响起,那是声控灯熄灭前的一点动静,随之而来的又是一片黑暗。

安贞舒了一口气,刚想把视线移开,却在一瞬间,黑暗中仿佛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朝猫眼这边探了过来。

“啊。”安贞不禁一阵轻呼,跟着身子就本能地向后缩了一下。

声控灯又亮了起来,安贞却再没有胆子趴在猫眼上观察了。她匆匆回到卧室,就这么保持坐姿,挨到了天亮。

“喂,大姐,你现在开始抢我妈的饭碗了。”康正在电话那头说话都有些含糊:“而且我妈都是7点半叫我起床,你怎么提前一个小时就骚扰我?”

“你来我们小区顺路接我一下,一块去上班!”安贞说得有些急促,根本不给康正拒绝的空档:“你来,我给报销油钱。”

“一个在北,一个在南,你让我去接你,还说顺路,牵强了点吧?”

“你就说来不来吧?”

“你在威胁我?!”

“我一宿没睡!”

“你一宿没睡关我什么事?”

“我觉得我把‘好兄弟’带回家了!”

“你带谁兄弟回家了?”康正彻底醒了,没头没尾的话,让他的脑细胞在还没开启新的一天之即就黯然凋零了。

这边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的安贞也急得不行:“反正我就是害......”

“怕”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康正的一句“你等会我接个局里电话”为由,挂断了电话。

“嘿!从此友尽!”安贞拿着手机,看着黑掉的屏幕恨不得当即就扔出去。

还好没过5分钟,康正的电话又打过来了,但是竟然劈头盖脸地就问了一句让安贞疑惑不解的话。

“你们家住哪个小区,几零几来着?”

“怎么?后怕了?你没少来,会不知道?”

“不是跟你开玩笑的,是不是未名城9栋2702?”

安贞一脸得意:“别卖关子了,给你台阶下,我洗漱好等你来接我啊。”

“不是,我市局那边说报警的地址是未名城9栋2701!”

跨出家门,然后走五步就可以直接换鞋套进入案发现场。

这种体验,把安贞倒过来想也是不可能想到的。

死者是刚搬来三个月的租客,名叫黄云云,今年27岁,女,家住在郊区一个叫“凤鸣村”的地方。

具体工作是保险公司的一名刚结束培训,准备入职的员工。

安贞大概知道她的情况,是因为刚搬来一个礼拜的样子,她就过来跟安贞请教过天然气卡怎么从主机里拔出来,送到哪个地方办理充值。

一来二去两个人也就算认识了。

黄云云的房间格局跟隔壁安贞的差不多,进屋左边是洗手间、隔壁是卫生间,然后两个卧室分布在右边。

而死者黄云云本人此时仰躺在厨房门口,整个尸体被厚实的塑料袋包裹住,两眼圆睁,嘴唇乌黑,右手指甲应该是在搏斗中抓裂,死状惨不忍睹。

“又是机械性窒息死亡”鲁北叹了口气,疑惑地直摇头:“真是太奇怪了。”

康正看看鲁北,又望望安贞:“他们现场痕迹,你作为死者邻居,咱们也得聊一聊。上你屋还是门口?”

安贞脱了鞋套:“上我屋吧。”

康正和小张跟着安贞进了家门,三个人坐在餐桌边,公事公办地开始询问案发当晚的情况。

“照你这么说,黄云云的社会关系看上去也不复杂?”

“她搬过来三个月左右吧,从来也没见过带朋友和异性朋友回来过。朝九晚五,我俩早晨出门常碰到,晚上回家经常能听见她炒菜的动静。”安贞揉着太阳穴,一脸疲惫。

“不过,昨天晚上倒是真的有情况!”安贞说着,坐直了身子:“凌晨3点半开始,我就听到先是家门口有响动,然后楼道里也有类似塑料袋还是什么东西拖拽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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